64. 第 64 章 打算

施粥虽然麻烦琐碎,但并不是什么危险差事。饥民饿得久了,头晕脚软,根本闹不起什么事。只要做好规划,让大家都能吃上饭,就没人和主家作对。

闹事只是极少数的情况,比如现在。

闹事的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不过因为饿了许久,现在也只剩一副骨架子了。大约是看前面排队的人太多,焦急之下想要往前插队,前面的人自然不肯,推搡之间就闹了起来。

杨县令早有安排,衙差立刻上前将人分开,青年也被制住了。但饥民的情绪已经被挑动起来,排在后面的饥民明显很不安,纷纷问衙差今天有多少粥,能不能轮到他们。

衙差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看饥民们神色越发不对,杨县令站出来大声道:“今天新来了很多乡亲,本官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好过,但其他人却是要靠这点稀粥活命的。你们也看到了,今天的粥和以前一样,没有粥也没有蛋,可能还不如你们自家的好。不缺这一口吃食的乡亲们,这就先回去吧,让出一碗粥,就是救了一条命啊!”

人群嘈杂一会儿,陆续有二三十人从队伍中出来,红着脸行了个礼后匆匆离开。

杨县令继续说:“本官承诺,今日之事绝不追究。”

又有几个人听了这话之后走了。

之后杨县令又劝了几句,但只有廖廖几人站出来,至少还有几十人在里头混水摸鱼,怎么说都不肯听了。

杨县令叹了一声:“艰难困苦出刁民啊。”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在家吃的也好不到哪去,来都来了,即便没有昨天的厚粥和蛋肉,蹭一点粮食也是好的,好歹能给家里省一些。

杨县令早有预料,只是不死心想要试试,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他也不能将人强行赶走,因为无法判断谁是混水摸鱼,谁家是真的断粮了,强行赶人更容易激起民怨。

只是如此一来,少不得就得闹上一场,而不论饥民是否可怜,一旦闹事都要按律处罚,那时他们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果然饥民们见连县令都劝不动那些人,恨得眼眶都红了,一个个虎视眈眈,只等有人带个头,就要把这些害他们的人扔出去。

一个青年饥民伸出手,就要拉排在他前面的百姓……李承乾甩开杨县令拉他的手,噔噔噔跑过去,脆生生喊:“胡三叔!”

李承乾还记得胡三,这是一个爽朗的青年,也很勤快能干,本来家里日子不说多好,但也过得下去。可惜妻子生了重病,胡三变卖家产给她治病,命是保住了,一家人也沦为了饥民。

昨天太医义诊,胡三带着妻子来看诊,孙思邈给她开了药方,说吃上几天就能大好。胡三还很高兴,说等开春活多了,他就去城里找短工干,日子会慢慢再起来的。

李承乾仰着小脑袋问他:“胡三婶有按时吃药吗?病有没有变好?”

胡三一愣,伸出去的手也不动了:“吃药了,病也好了一点。”

李承乾一本正经地叮嘱:“那你等会儿早点回去,她还在家里等你呢。”

胡三缓缓收回了手,是啊,他不能冲动,他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妻子儿女需要照顾。

李承乾如法炮制,又劝服了其他几个领头之人。竟是清楚记着每个人的名字和情况,叫杨县令感佩不已。

领头之人被暂时劝住,饥民们也稍微冷静了些,但吃饭问题并没有解决。有人求李承乾:“小皇孙,您能不能和官老爷们说一声,给咱们多煮一点粥啊?”

李承乾摇摇头:“不行哒,规矩不能破,否则要全乱。”

饥民们面露绝望,如果连小皇孙都没有办法,他们岂不是只能等死?

李承乾想了想说:“你们前几天帮了我大忙,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吧!”

饥民们一愣,惊喜之余又不敢相信:“我们什么时候帮过您的忙了?”

“第一天的时候吖!”李承乾说,“先生让我们写一篇作业,题目是雪对百姓生活的影响,你们告诉我好多东西,我要谢谢你们。”

饥民们这才恍然,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只是随便说说,当不得小皇孙的谢。”

李承乾打发侍卫去买粮食,也不用特意进城,附近就有村庄,跟村民买些肉蛋,再从寺庙买些米面就可以了。

饥民肠胃弱,吃不了大鱼大肉。也就是昨天已经吃了些肉和蛋,否则今日还不能多加呢。

李承道一直白着脸在旁看着,他本来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听了杨县令的话,也知道此事与自己脱不开干系。此时上前道:“让我的人去买吧。”

他想着李承乾都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大半,他好歹也得做点事情,也得把钱出了才好。

李承乾拒绝了:“叔叔伯伯伯娘婶婶们帮了我,我要请他们吃饭,堂兄不能插手!”

李承道:“但此事与我……唔!”

杨县令顾不得尊卑,捂着李承道的嘴把他拉走了。

这傻孩子诶!都说了不能坏规矩,多煮一锅粥是坏规矩,上位者请领不到粥的饥民吃饭就不是坏规矩了吗?

谁都知道这出是为了解决饥民暴动,但李承乾请这些人帮过忙,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后续不会太难处理。若换成李承道,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端?

把李承道带到隐蔽一些的地方,保证即便他再突发奇想,说出的话也传不到饥民耳朵里,杨县令这才放心。

李承道的侍卫狠狠瞪着他,杨县令只是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经过这一出他也算放飞自我了。

只是不免感慨,同样是皇孙,同样是长安有名的神童,怎么李承乾和李承道的差距那么大呢?

一场硝烟消弥于无形,李承乾带着领不上粥的饥民到旁边去,有百姓想要混水摸鱼,李承乾拒绝了:“我不请你吃饭哦。”

“为什么?”这人可怜巴巴,“我家里很穷的,昨天就没米下锅了。”

李承乾:“你吃不起饭可以去领粥,我只请帮助我的人,你没有帮过我啊。”

这人一愣,没想到李承乾真的只请帮过他的人,记忆力还这么好,只能灰溜溜地走了,粥也不领了,直接回家去。

众人大笑,又有排在前面的人说:“小皇孙,前日我也和您说话了,吃饭算我一个吗?”

李承乾点头:“当然算你啦,陈六伯。”

陈六怪不好意思地站出来,李承乾把其他帮过他的饥民也挑出来,如此粥便有空余的了,原本排在队伍后面,但并没有帮过李承乾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留在这里蹭吃蹭喝,接着排队领粥去了,留下来的李承乾也不说什么。

菜肉米面买回来,陈伯在粥棚给李承乾腾出一个灶台,只是没有做饭的人,倒是专门负责煮粥的人,不过厨艺实在不堪入目。

李承乾摸着下巴想了想:“要不请庙里的师傅帮帮忙吧。”

众人:“……”

别的也就罢了,让僧侣烹饪肉食,这也太难为人了。

饥民里站出几个妇人,略显迟疑地说:“小皇孙若不嫌弃,我们几个做饭手艺还行。”

李承乾当然不嫌弃了,一拍小手:“你们要干活,先给你们吃碗粥,等会儿的饭也不会少,放心!”

从旁边的粥棚里盛了几碗粥,反正现在有多的了。妇人喝了粥就露起袖子开始干活,不一会儿饭菜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饥民们吃了一顿大餐,有白米饭和大包子,菜里还有炒鸡蛋和炖大肉两样荤食,每个人都吃得嘴巴流油。其他人眼巴巴看着,忍不住吞口水,还问呢:“小皇孙,你还要问我们问题吗?”

……

陆德明看着这一幕,缓缓松开了手。

他确实早有准备,如果杨县令没有办法,他就会在粥里扔点土,饥民是不会嫌弃的,家里没那么难的百姓却看不上,如此饥民便就有饭吃了。

但现在看来,李承乾的方法更好。

因为多了十几个大夫,原本预计三天才能看完的病人,今天不到傍晚就看完了。

时间还有很多,大夫们凑在一起说话。

有些太医原本还有些怀疑孙思邈的医术,这也正常,能做太医的无一不是佼佼者,到了民间都得是响当当的神医。而孙思邈名声虽大,却是炒作起来的,大家不知道他的水平,自然会心生怀疑。

不过这两天一起看诊,大家对孙思邈也算刮目相看,民间大夫更是心悦诚服,大家都是医者,一起探讨探讨嘛。

更有替杜如晦诊治过的,就问了:“您到底怎么瞧出杜先生有病的?”

李承乾忍不住感慨:“孙先生好像小白兔落入了灰狼群。”

众人:“……”

别说,那边一溜橘子皮脸的老头,就孙思邈看着年轻,确实有点像哈。

杜荷看看孙思邈,再看看陆德明,大大咧咧地问:“先生,你和孙阿翁差几岁啊?”

陆德明:“……”

李承乾一把捂住杜荷的嘴,免得他再乱说话,万一先生生气,受罪的就该是他们了!

杜德明在会账,李承乾等人帮忙,等到一切收尾,时间也不早了。

李承乾和饥民们挥手道别,又对杨县令挥挥手:“我们明天就不来了,以后有缘再见啊。”

杨县令嘿嘿笑:“会的会的。”

李承乾:“?”

杨县令搓搓手:“就是那个……我听说您答应万年县的徐县令,可以随时让阿牧帮他抓拍花子,咱们长安县和万年县都是长安的郭县,长安县和您有缘在先,您可不能偏心啊!”

众人:“……”

李承乾认真点头:“我不偏心哒,都是为了孩子,你如果有需要就来王府找我。”

众人:“……”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唉!”杨县令兴高采烈地应了,亲自送李承乾上马车,见李承道也跟着上去,他小心提醒,“郡王,您的车在那边。”

李承道面不改色:“我和堂弟一起坐。”

杨县令:“……?”

李承乾等人也:“……?”

不是说不行,就是李承道一直以来的表现吧……就是很典型的贵族郎君,温和但疏离,自己一个人坐一辆马车,和李承乾也并不多亲近,突然来这么一出挺叫人惊讶的。

最后李承道还是上了李承乾的马车,搞得杜构等人有点拘谨,主要李承道地位高,和他们又不熟。

李承道也无意和他们说话的样子,一上车就开始看书。

李承乾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李承道的目光就没从书上离开过,不由啧啧称奇:“二哥,你一向这么用功吗?”

李承道迟疑了下,合上书放到一边:“这不算什么用功,路上无趣,看看书打发时间。”

“怎么会无趣?路上很好玩啊。”李承乾很不理解,“外面的雪很好看,树上还挂着冰凌,说不定还能看到野兔,让侍卫去打回来,我们就能吃兔肉了;路过的人也很有意思,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还会跟我说话呢;还可以和朋友聊天,好多事情可以做!”

李承道摇摇头:“这些我都不喜欢。”

“好叭,如果你喜欢读书,那当然也可以。”

李承乾挠挠头,他自己也算喜欢学习,但偶尔也会想要偷懒,远没有李承道这么用功。

他对李承道竖起大拇指,真是太厉害了!

李承道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他抿唇问:“堂弟,你平时都读什么书?”

“我平时就上课啊。《千字文》《百家姓》《开蒙要训》,还有《说文解字》这些,我最近还开始学《大学》和《论语》了。”

李承道犹豫片刻,小声道:“那你刚才解决饥民暴动的法子,是在书上学到的吗?”

这倒不是,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但如果没有之前读书的积累,他恐怕也想不出这样的主意,说是从书上学来的也不算错。

于是李承乾点头:“算是吧。”

李承道舒了一口气,对李承乾笑了笑:“多谢堂弟。”

说完就又开始看书,只是换了一本《大学》,这本书李承道早就学通了,不过他现在觉得自己学得还是不够精深,所以才想不出李承乾那样的解决办法。

还是得继续研读。

李承乾和杜荷等人面面相觑片刻,都不是很明白李承道在想什么。李承乾道:“可能二哥只是读书读累了,想休息一下吧。哎呀别管了,我们来说下作业吧。”

经过这三天的施粥和施药,几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见解,讨论得热火朝天,讨论着讨论着,几个人声音就越来越大,最后竟然吵了起来。

李承乾气呼呼道:“我不要跟你们一起写了,我们各写各的!”

“各写各的就各写各的!”杜荷冲他伸手,“那你把我的笔记给我。”

“这是我的笔记本、我写的笔记,为什么要给你?”

杜荷叉腰:“是我想的问题!”

李承乾冷哼一声:“那也是我整理记录的,你要是想要,自己重新抄一遍!”

“抄就抄,你给我笔记本,我现在就抄!”

孙思邈:“……”

他问陆德明:“陆兄不管管他们吗?”

陆德明嘴角微微一抽,孙思邈顶着这么年轻一张脸叫他陆兄,真是叫人难以接受。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真的和孙思邈同龄,只比他大六七岁,看起来却像是两辈人。

陆德明维持着老神在在的姿态,淡然道:“不用管,他们吵不起来。”

孙思邈略略颔首,便也不管了。

而杜荷掏出自己的笔记本和铅笔,趴在马车窄小的桌子上哼哧哼哧抄写笔记,还偷偷抄了几个不属于他的问题,偷瞥李承乾一眼,见他没有发现,就得意地捂嘴偷笑。

他问苏琛:“苏琛,你要不要抄?”

苏琛鄙视地看他一眼:“不要!”

杜荷:“……”

不要就不要,为什么要鄙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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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荷气呼呼地又抄了一大问,决定多准备点资料,好好写这篇功课,把苏琛和李承乾踩在脚下!

内心小人叉腰狂笑,想了想,又把李承乾挪出来。

算了算了,就不踩承乾了,踩苏琛一个就行!

嘿嘿嘿嘿嘿!

抄着抄着,杜荷就开始茫然了,这写得都是什么?

李承乾一开始写得很认真,后来手腕酸了,也是说话的人太多,他不得不加快速度,写的字就抽象了一点,堪比他的毛笔字。杜荷当时又没好好听,现在自然看不懂。

他纠结地戳戳李承乾:“这里是什么啊?”

李承乾探头一看,给他念了出来。

杜荷连忙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一边写一边抱怨:“你写得太潦草了,这谁能看懂啊?”

“我自己能看懂就行了,反正也没指望你写作业!”李承乾气哼哼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当时只顾着玩,都不知道替我一下,要不我能写成这样吗?”

杜荷心虚地抄笔记,不敢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李承乾,再过一会儿又问,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等回到王府时,三小只又和好如初了,并决定还是一起写功课。

杜荷先是高兴,随后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抄了一路的笔记:“………”

杜荷:“!”

李承乾和苏琛对视一眼,拔腿就往王府跑,杜荷立刻跳下车去追。三小只嗷呜叫着跑远了。

众人:“……”

孙思邈看向陆德明:原来所谓的吵不起来,指的是直接打起来吗?

陆德明不为所动,端的是一副淡定姿态。杜构却有点着急,生怕杜荷闯祸,想要下车去追。

陆德明淡淡道:“不用担心,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方式。”

杜构思索片刻,又重新坐了回去。虽然还是不放心杜荷,但他还是挺放心李承乾的,就算杜荷闯了什么祸,李承乾应该也不会怪罪他。

嗯!

他甚至开始向陆德明请教功课,若说他最羡慕杜荷的是什么,就是做了李承乾的伴读,能得到那么多好先生教导。

问了几个问题,陆德明都细细答了。杜构不好意思道:“学生近日跟随先生和大郎君施粥施药,略有一些想法。大郎君那个关于雪的功课,学生也想写一篇,还请先生不吝指点。”

陆德明笑着颔首:“难得你有这份心,写了拿来给我看便是。”

顿了顿又道:“若你愿意,可以和他们一起写。”

杜构脸色发红,他都这么大了,哪能和几个小孩一起写功课。那不是欺负人吗?

“还请先生别把我的文章给他们看。”杜构只是想让陆德明指点一二,可不想被用来打击小朋友。

陆德明微微一笑,很干脆地应了。

不知道为什么,杜构总觉得陆德明这一笑十分意味深长,叫人心底毛毛的。

可能是错觉吧。

陆德明见李承道还在车里,并且一直默默听他们说话,迟疑了下问:“郡王是否也写一篇文章?”

李承道摇头:“不必。我该回宫了。”

他弯腰出去,要换自己的马车回宫。上车前还皱眉往秦王府看了一眼,他不是很赞同李承乾和伴读的关系,他们和伴读是君臣,伴读需要聪明、听话,怎么能和主子打闹呢?

晚上李承乾在正院用饭,他这几天忙得很,长孙氏叫人做了很多好吃的,好好给他补身体。

见到李世民也在,李承乾还有点惊讶:“阿耶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世民点点头,放松地往后一靠:“忙得差不多了,能好好休息几天。”

他看了李承乾一眼,得意的意思不要太明显——他能休息,而李承乾不能哦!

李承乾:“……”

李承乾眼睛转了转,心中有点想法。

长孙氏给李承乾夹了个鸡腿,笑道:“这几天都没功夫好好说话,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承乾把这几天看到的东西细细描述给二人听,一边说一边叹气:“他们好可怜的,我比他们幸福多了。”

他跳下椅子,踮起脚尖抱了抱李世民和长孙氏,眨巴着大眼睛认真说:“多谢阿耶阿娘,你们是天底下最好的父母,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李世民一下就泪崩了,连忙撇过脸不让人看见。

长孙氏瞥了他一眼,揽着李承乾道:“阿耶和阿娘也要谢谢承乾,因为有你,阿耶阿娘也觉得很幸福。”

李承乾抿着小嘴甜甜一笑。

长孙氏道:“饥民的事你还要管吗?还要去施粥施药?”

“不去施粥施药了,但我还要管他们哒。我准备烧一种砖,给饥民用来建房子。”说到这里,李承乾贼兮兮一笑,“阿耶最近有空,正好管这件事!”

臭阿耶还想闲在家里,想得美!

偏要给他找活干!

李承乾得意地看向李世民,正好看见李世民偷偷抹泪,顿时一脸懵逼:“阿耶,你是被累哭了吗?”:,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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