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没猖狂多久, 就被陆德明抓去读书。
陆德明平时乐呵呵好说话,对功课要求还是很严格的,他站在学堂前面笑眯眯地说:“这些日子又是报纸, 又是印刷术, 郎君忙活这么多,想来功课也没落下,我来考考你们——”
李承乾和杜荷同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只有苏琛不动如山。
最后李承乾和杜荷都挨了手板, 苏琛也没有跑掉——他是替李承乾挨的。
陆德明淡淡道:“你们玩得够久了, 合该收收心才是。鉴于你们落下的功课不少, 今日起我会加快授课进度, 日常功课也会变多, 你们能接受吗?”
李承乾三人眼泪汪汪地点头。
之后李承乾就乖乖留在家里读书,陆德明狠起来也真狠, 功课强度快要赶上当初的孔颖达了。
不过李承乾也没有怨言,毕竟课是他自己落下的, 孽是他自己做的, 陆先生没有在他忙的时候阻拦, 只是事后让他补回来,已经非常宽容了。
李承乾兢兢业业, 甚至没有时间门上系统的课。当然进度也是喜人的,他成功读通千百开,完成基本启蒙,可以进入下一阶段了。
陆德明心里满意, 面上仍是淡淡的,李承乾不知内情,依旧苦哈哈地高强度学习。
比李承乾更惨的是杜荷,他不仅要承受物理(学习)攻击, 还要受到精神伤害。
——因为李承乾的学习进度超过他了!
做为一个伴读,他跟不上李承乾的学习进度了呜呜!
陆德明倒是没说什么,李承乾还安慰杜荷:“不是早知道你会跟不上吗?没什么好伤心哒!”
杜荷:“……”这真的是安慰吗?
苏琛对李承乾道:“我和你一起上课吧。”
李承乾摇摇头:“我自己就可以了,不用你耽误学习。”
苏琛不觉得耽误学习,陪李承乾读书是他做为伴读应做的。况且圣贤说过温故而知新,再学习一遍说不定能有新的体悟。
李承乾才不信他的说法,温故而知新没错,但也没有扔下新功课一心只温故的道理。
他不是一定要人陪着读书的,没进学堂之前他都是一个人上课学习,即便入了学堂他也一直上系统的课,和杜荷的学习内容并不完全一样,早就习惯了。
李承乾坚持,陆德明也不赞同,苏琛最后没陪李承乾读书,还是按原计划继续学习。一个学堂三个人,学习进度分三拨,两个伴读都和李承乾不一致。
杜荷咬牙握拳:“承乾,我会努力赶上你的。”
才不会呢!李承乾心里哼哼,他才不会被杜荷赶上!
但见杜荷一脸郑重,李承乾也认真地点头:“你冲鸭!”
杜荷果然就冲起来了,每天晚睡早起,除了练拳就是读书,最喜欢的羽毛球都不玩了,课间门休息也不出去溜达,而是围着苏琛问问题。
不敢问先生,也不舍得打扰李承乾——李承乾功课也很重的,耽误他太多时间门,晚上写太晚怎么办?
找苏琛吧!
苏琛:“……”
杜荷本来就不笨,只是以往太散漫了而已。现在恨不得左脸写上“头悬梁”,右脸写上“锥刺股”。虽然距离追上李承乾还是越来越远,但进度也相当喜人,而且并没有因为赶不上李承乾就放弃。
就连陆德明都感慨:没想到杜荷的打开方式是这样的。
原来想要杜荷好好学习,首先得让他成为学堂里的吊车尾,压力才能转化成动力?
李世民听了他这个说法轻哼一声:“杜荷在杜家也是吊车尾,怎么不见他用功过?”
说到底杜荷这小子就是觊觎他家承乾。
哼哼!
陆德明也有些疑惑,随即就释然了。不管杜荷需要的是压力还是李承乾给他的压力,总之他现在肯用功就是好事。
他看着学堂里三个孩子,笑呵呵道:“老臣瞧着大郎君聪明颖悟,性子也足够坚韧。”
李承乾的进度早就赶上了,陆德明却一直没有放松对他的要求,甚至悄悄又加重课业,就是想看看李承乾的底线在哪,现在看来结果很令人惊喜。
李承乾不仅学得快,且心态极佳,并不会因为长期大量功课而溃败、敷衍或者怨怼。他依旧认认真真听课,认认真真做功课,每天也乐呵呵的样子。
这样的人即便不成大才,也差不到哪里去。
儿子被夸了!李世民嘴角忍不住翘了翘:“那是当然!”
陆德明:“……”臭得意什么?
得意归得意,李世民在检查李承乾功课的时候还是挑了一大堆毛病,就连杜荷和苏琛也没放过。看到李承乾的描红,他还很困惑地问:“你不是与欧阳询交好吗?怎么没学到他一点本事?”
李承乾:“……”
李承乾鼓着小脸问:“阿耶,你最近不忙了吗?”
天天来学堂报道,来了就找茬,好烦的!
李世民懒洋洋往后一靠——学堂的椅子没有靠背,差点栽过去。他轻哼一声:“不忙!有人帮我分担,我就盯着你读书!”
李承乾:呜!
这样水深火热地过了一段时间门,李承乾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玻璃烧制成功了!
不是大块玻璃和玻璃制品,而是几个玻璃球。
李承乾拿到第一批烧制成功的玻璃球,看着这纯白透明的小球惊喜不已:“真好看!”
他忍不住拿着玻璃球看来看去,然后在某一个角度惊奇地发现,世界居然倒转过来了。
“咦?”
系统解释:[这与光的成像有关,属于物理学内容,以后你会学到的。]
“哦哦!”李承乾懵懂地点头。
就在这时候,一个倒立的李世民慢悠悠走来,沉声问:“你不好好读书,功课做完了吗?”
李承乾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李世民:“?”
李世民也是听说玻璃烧好了,所以来瞧瞧是什么好东西,待看到李承乾手里的透明小球,啧啧道:“这不就是琉璃吗?”
“琉璃?”
李世民打量玻璃小球片刻,点头:“虽然比琉璃纯净许多,但却是琉璃无疑。”
李世民还带李承乾去看他珍藏的琉璃摆件,好看倒是挺好看,形状优美,色彩妍丽,就是和玻璃没什么关系。
这种透光度也好意思称作玻璃?
李世民道:“好歹做摆件好看,你这玻璃珠能干什么?”
“玻璃能做很多东西的,玻璃珠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很多哒!”李承乾叉腰,不服气地放下狠话,“你等着瞧!”
李世民:“……”
等着就等着。
李承乾不想跟臭阿耶说话了,他跑去皇宫跟阿翁分享。
到了御书房,李承乾照例不等通报就噔噔噔跑进去,守门的小太监甚至没来得及阻拦。
于是李承乾一进去,就见里面还有两个人在,正是太子和李承道。
太子和李渊下棋,李承道还是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李承乾看着都替他脚酸。
李渊一见李承乾便笑呵呵冲他招手:“承乾快过来,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近日忙什么呢?”
李承乾哒哒哒跑过去,规规矩矩给李渊和太子行礼。
李承道也一板一眼给李承乾行礼,从前李承道是兄长,尚能倚着身份教育李承乾,如今李承乾成了亲王,他却只能低头行礼了。
李承乾笑眯眯道:“二堂兄不用多礼吖。”
他见李承道站着,犹豫了下还是冲李渊张开小胳膊,李渊如今也算熟能生巧,手一提就把李承乾拎到身边坐下。
李承乾自己调整了下姿势,怏怏回答李渊的问题:“阿耶和先生觉得我前些日子玩太多了,让我读书,不许出门。”
“那倒是应该的,你确实顽皮了些。”李渊笑呵呵调侃,见李承乾撅着嘴不高兴,又问,“书读得怎么样?”
李承乾复又笑了起来,努力保持矜持,得意还是从眼角眉梢露出来,他奶声奶气道:“还不错。”
李渊哈哈大笑。
李承道见状低下头,神色有些黯然。太子却是若有所思:“承乾忙的不是报纸就是印刷术,都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可不能说顽劣。”
李渊笑眯眯点头:“虽则如此,读书却不能落下,知道了吗?”
最后一句是对李承乾说的。
李承乾乖巧点头:“知道啦!”
太子微微一笑:“说到读书,外面的先生再好,也不比宫里的先生。承乾天资聪颖,耽搁了不免可惜,不若接进宫里与承道一起读书?”
他不说伴读,如今面上李承乾身份比李承道高,没有高者给低者做伴读的道理。但进宫读书是荣耀,也不算辱没了李承乾。
李渊也有些心动,宫里先生确实更好,且李承乾进宫,他就能时常见到孙子了。只是上次提起此事被李承乾拒绝了,李渊也不好替他做决定,于是看向李承乾。
李承乾摇摇头:“陆先生很好很厉害哒,我很喜欢陆先生,也很喜欢杜荷和苏琛。”
果然还是上次的说法,只不过这次厉害的又多了个陆先生。
李渊毫不意外,对李建成道:“他不愿意便罢了,只是日后得常进宫,阿翁可要考校你的。”
李承乾连连点头。
说了一会儿话,太子便带着李承道告退离开。
回东宫的路上,李承道规规矩矩落后太子半步,父子之间门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太子才问:“你觉得承乾如何?”
“堂弟很好,只是有些失了礼数。”李承道说。
太子无奈地说:“懂规矩是好,但也不要太严肃了,在我和你阿翁面前大可放松一些。”
李承道点点头,但太子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
忍不住叹了口气,以前他也觉得李承道不错,天资聪颖,性子也稳重,比他另几个儿子强多了,直到见了李承乾,才惊觉李承道过于死板了。
但他也知道李承道从小被这么教育长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遂不再多说。
李承道却问他:“父亲为何要堂弟与我一起读书?”
“你不是也觉得他很好吗?”太子温声道,“魏先生说得对,以承乾的本事能耐,以后很可能是你我的劲敌,若能把他拉拢过来,令他为你所用,便大不同了。”
李承道抿唇:“父亲如此看重堂弟吗?”
“他不值得看重吗?”太子反问,“旁的不论,只那炕孵法和印刷术便令他晋封亲王,谁知道日后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
李承道摇摇头,不甚赞同道:“治国之道,这些不过是小节。”
这倒也是,太子思索片刻后点头:“既如此便罢了。”
反正李承乾也不想进宫读书,他们说再多也无益。
李承道暗暗握了握拳,之后读书更用功了。
与此同时,李承乾正和李渊玩玻璃球。李渊可比李世民给面子多了,当然也是李承乾赌气,没告诉李世民透过玻璃球看人是反的这件事。
现在他就和李渊一人拿着一颗玻璃球看来看去,御书房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李承乾高兴道:“还有还有,阿翁,它还能放大。”
说着举起一只小蚂蚁凑到李渊的玻璃球跟前,经过玻璃球放大,在李渊看来就是一只超大蚂蚁。
他吓了一跳,连忙将玻璃球挪开:“你哪来的蚂蚁?”
“刚刚去外面捉的。”李承乾眉眼弯弯,“等会我再把它送回去,不会留在御书房。”
李渊:“……”
不过这玻璃球还是挺好玩的,李渊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很多东西都看得模模糊糊,透过玻璃球竟能看清了。
只是总这么拿着不方便,李承乾拍着小胸脯说:“以后我给阿翁做老花镜,阿翁就能看清楚了。”
李渊含笑点头:“这也是你从书上学的?”
“是哒是哒!这是物理学的光反射原理,以后我跟阿翁讲哦。”主要他现在也没学到。
李承乾撅着嘴说:“阿耶还说它不好玩,说和琉璃差不多。”
李渊轻嗤一声:“你阿耶懂什么!”
“就是就是!”李承乾连连点头,笑眯眯地说,“玻璃还有很多用处的,除了做老花镜,还能做窗户,这样阿翁不用出门就能看到外面了。还能做镜子,比铜镜清楚很多很多很多,以后我都给阿翁做!”
给李渊画了几张大饼,祖孙俩都很高兴。
晚上李承乾在正院和李世民、长孙氏一起用饭,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把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李世民和长孙氏都习惯了,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偶尔应和两句,李承乾自己就能叭叭个没完。
说到玻璃球的玩法,李世民夹菜的手一顿,默默盯住了李承乾。
李承乾:“?”
李世民悠悠道:“你又没告诉我。”
“是阿耶自己说玻璃和琉璃差不多,你不稀罕的。”李承乾还气呼呼呢。
李世民不管,反正李承乾就是没告诉他,上次那印刷术不告诉他,这次的玻璃球也不告诉他,他要撒泼了!
“……”李承乾扭头喊长孙氏,“阿娘,你看阿耶!”
李世民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道:“你也该学骑射了,明天开始就跟着我学射箭。”
哼!臭小子还跟着李渊学射箭,难道他不能教吗?
李承乾顿时苦了脸:“我很忙哒。”
“我跟陆先生说,让他给你们的功课少一点。”
其实陆德明本来就打算减量了,张弛要有度嘛,李世民顺手拿来忽悠李承乾,他说:“你还说苏琛需要锻炼,自己倒不肯练?”
“我现在还小,过两年再练骑射也不迟。”
李世民不答应,他也是早早就开始练骑射了。李承乾唉声叹气:“早知道就答应太子大伯进宫读书了。”
李世民愉悦的表情一僵:“太子让你进宫读书?”
李承乾点头:“不过我没答应。”
李世民皱眉:“当时太子怎么说的,你又是怎么回的,都跟我说一说。”
李承乾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他记性好,不仅记得他们说过的话,各人的表情也记得一些,都说给李世民听了。
说完了他才问:“有什么不对吗?”
李世民没多说,只是叮嘱道:“以后太子让你干什么,不要轻易答应,回来问过我和你阿娘,知道了吗?”
“知道了,我知道你和太子大伯关系不好,才不会听他的话呢,我又不是笨蛋!”李承乾抬起小下巴,“而且我也不舍得阿耶阿娘、杜荷苏琛、大姐三弟四弟、阿牧阿毛阿白……”
李世民:“……”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就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他闭着眼睛撒娇:“风蕾姐姐,让我再睡一会吧,就一刻钟,肯定不会迟到的。”
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睁开眼看看我是谁!”
李承乾一个机灵醒了过来:“阿耶?你怎么在这里。”
再看外面,天都没有亮!
李承乾鼓起了小脸,这么早过来打扰他睡觉,要是李世民拿不出合适的理由,他就要不孝啦!
李世民轻哼一声:“说好了早上起来练箭,我都等你半天了。快起来!”
李承乾:“……”
李承乾不甘不愿地起床洗漱,换上方便运动的衣裳,然后被李世民拎到了演武场。
他忍不住打呵欠:“阿耶,一定要练箭吗?”
李世民说:“来都来了。”
好叭!
李承乾拿起李世民给他准备的小弓,准备拉几下完事,却被李世民拦住。
李世民:“阿耶先给你演示一下,让你知道才是好的骑射。”
“才”字咬得特别重,显然意有所指。
李承乾没听出来,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阿耶加油!”
加油?
臭小子又在说怪话了,李世民也没在意,抓住马鞍轻轻一跃,没等李承乾反应过来,他已经稳稳坐在马背上了。
李承乾没少见李世民骑马,但头一回见他这么上马,顿时就被帅到了,眼睛亮晶晶的:“哇!”
李世民得意地抬了抬下巴,从下人手里接过弓箭,扯着缰绳一夹马腹,马儿便迈开蹄子跑起来。
秦王府的演武场很大,李世民骑着马绕了两圈,马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成为一道影子,在某个节点,马儿高高跃起,与此同时李世民拉弓射箭,等马儿前蹄踏上地面,箭矢也划破夜色钉入靶心,而李世民头也没回,骑着马飞快跑远了。
李承乾目瞪口呆:“哇!”
李世民狠狠秀了把骑射,还带着李承乾转了两圈,惹得李承乾惊叹不已。
“阿耶骑射怎么样?”
李承乾跳起来说:“特别特别厉害!”
“和阿翁比谁更厉害?”
“……”李承乾为难地对手指。
李世民气个倒仰,冷哼道:“反正你每天跟我练骑射。”
这回李承乾不反对了,他觉得李世民刚才那样特别帅,他也想那么厉害。于是板着肉嘟嘟的小脸认认真真学射箭。
三天后,李承乾开始后悔。
——学射箭真的好难,比读书难多了QAQ。
他手疼胳膊疼腰疼屁屁也疼,终于理解苏琛为什么每天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天李承乾刚下学,正和杜荷、苏琛玩玻璃珠,小厮就来回禀,说万年县的知县求见。
李承乾疑惑:“找我干什么?我不认识他哒!”
小厮道:“他来求见王爷,王爷不在,他就说见您也行。看样子挺着急的。”
“那就请他过来吧。”
李承乾把玻璃珠收起来,做出乖乖读书的样子,不一会儿,小厮就带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子进来。
万年县知县姓徐,见到李承乾就请安,对杜荷和苏琛也十分客气,口称“杜郎君”、“苏郎君”。
“免礼吧。”李承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仰着小脑袋问,“你找我有事吗?”
“这……”徐知县非常为难,张不开口的样子。
李承乾耐心地等着他说话,徐知县既然来了便是做下决断,咬了咬牙把话说出口:“下臣想借王爷的爱宠一用。”
李承乾歪头:“我养了三个宠物,一只狗两只鹅,你要借哪个?”
“……是您那条狗,叫阿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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