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我回来啦——”
人未到,声先至。
听到声音,原本静谧的屋里一下就活泼起来了,宫人脸上都忍不住露笑意,长孙氏身往外走了几步,把飞奔过来的儿子揽到了怀里。
她上上下下打量李承乾,秀眉微微拧起:“怎么黑了这多?”
李承乾:“……”
他每天不是在地里就是在河边,一个夏天有一半时间都在外面,不黑才奇怪呢!
李承乾撅嘴:“阿娘,不要提这些不开心的了。”
长孙氏忍笑,没想到李承乾小小年纪,还挺在乎自己的外貌。她善如流地不提这个,笑道:“也长高了。”
李承乾便咧开嘴笑:“是吧是吧,先生也说我长高了。”
母子两个在榻上坐下,长孙氏问:“去见过你阿耶了吗?”
“没有。”李承乾拿了一块点心啃,“我刚才去过御书房了,不过阿耶正在和臣们议事,我先来找阿娘了。”
长孙氏于是唤太监来,让他去御书房一趟,告诉李世民李承乾在这里,又关心李承乾的日常居,李承乾都一一答了。
长孙氏听他一切都好,心中略略安心。笑道:“如今秋收已过,你也该回来了吧?”
李承乾摇:“还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而且我也想看看百姓冬天怎过日子。”
长孙氏闻言轻叹一声,理智上知道该放手让李承乾做他想做的事,但情感上舍不。
李承乾讨好一笑,双手奉上一块点心:“阿娘吃块点心,不要不高兴了。这点心可好吃了!”
“是雨芙知道你要回来了,特意做了许多你爱吃的点心。”长孙氏笑拿了一块。
李承乾扭对雨芙甜甜一笑:“还是雨芙姑姑惦记我。”
雨芙还没说话,长孙氏突然犯恶心来,用帕子捂嘴,弯腰不停干呕,看来非常痛苦。
李承乾吓了一跳,扔下点心跑到长孙氏面前:“阿娘怎了,快去请太医!”
后面这句是对宫人说的,然而宫人听了吩咐,没人去请太医。
李承乾:……几个月不见,他的话不顶用啦?
再看她们脸上甚至还带笑意,李承乾先是狐疑,随后恍然:“阿娘是不是怀小宝宝了?”
众人:“……殿下连这个都知道?”
难不化生还讲到这个?
李承乾晃晃小脑袋:“我以前见过姑母怀孕,知道是什样子,我还给她写过孕妇保养手册呢!”
众人这才想这回事,说来也是五六年前的事了,当初李承乾虚岁才五岁,没想到竟然还记。
李承乾跪在榻上给长孙氏拍背,等到这一波孕吐反应过去,又跑来跑去给她拿水拿毛巾。直到长孙氏安稳下来,才看她平坦的小腹惊奇道:“这里面居然有个小宝宝?”
长孙氏含笑点,和芳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
孩子知道的太多,她们做长辈的也少了一
些乐趣,譬如别人家小孩到了一年纪都会问父母一些问题,诸如:我哪来的?没生的弟弟妹妹住在哪里?
这本该是忽悠孩子的愉快时刻,在李承乾这里是享受不了了。
李承乾全然不知自家阿娘打过看他笑话的主意,他托腮看长孙氏的小腹,琢磨再弄一个孕妇保养手册给阿娘,这回系统可以打印了,他可以准备更全面和详细一点。
正想,门的帘子被掀开,李世民踏步走了来。
宫人纷纷礼,李世民摆摆手:“免礼吧。”
然后走到榻边,一把捏住了李承乾的脸蛋:“臭小子可算知道回来了。”
李承乾用力甩开李世民的手,揉发疼的脸颊愤愤:“坏人!”
这种程度的指责,李世民只当没听见,拎李承乾让他到里面一点,自己坐到李承乾的位置,拉长孙氏的手问:“今天感觉怎样?”
长孙氏笑道:“妾一切都好,二郎不用担心。”
“才不是呢,阿娘刚才还难受了。”李承乾坚强地角落站来,趴到李世民背上声说。
李世民揉了揉耳朵:“你下来。”
“你占了我的地方,我没地方去。”李承乾理直气壮地赖在李世民背上,絮絮叨叨,“阿娘都这辛苦了,阿耶要懂事一点,多照顾阿娘,不要惹她不高兴知道吗?”
李世民:“……”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别念了。
李世民把李承乾抱到腿上坐,这才逃过一劫。
长孙氏给李世民倒了杯茶,笑道:“二郎今天似乎格外高兴?”
这段时间李世民心情都不错,先是李承乾带人发明了水转翻车,然后玉米和土豆又立功,使一场灾祸消弭于无形,再然后她又有了身孕,好事一件接一件。
但今天的高兴又不一样,长孙氏很容易能分辨来。
李世民本来还忍,被长孙氏这一说忍不住了,哈哈笑:“我刚收到消息,突厥受到霜寒灾害,冻死了不少牛羊,颉利这回可要疼了,没有两三年功夫国力都回不来。”
让他们当初趁李世民刚登基挥军南下,搞李世民灰土脸,要不是李承乾拿火炮,现在还不知道是什情况。
现在也轮到他们倒霉了!
尤其还有唐做对比。同样都是受灾,唐有惊无险,突厥损失惨重,对比之下,爽感加倍。李世民不意才怪。
不过也有点遗憾:“如果今年没有干旱好了,如果是个丰收年,不管怎样我都去打一打突厥。”
趁火打劫话不好听,但做来很爽嘛!
可惜了,好的时机,只能这错失了。
李承乾不明白:“为什减产不能打仗?打仗需要多收税吗,那你避过受灾区域不好了。”
“应该不用多收税,今年的存粮差不多。”
北边虽然受灾,南方没有。如今土豆和玉米遍布南北,因为产量高,收到的税也不少。再加上之前为了抵抗旱灾储存的粮食,国库算上充盈。
但是打仗消耗太了
,即便不再次收税,国库也要消耗差不多,万一国内再有事该怎办?
李世民解释道:“老天的事说不准,今年是干旱,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有别的灾害,若是田地收不好,国库又没有粮食,总不能眼看百姓饿死吧?”
万事民为本,李世民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只是心里火烧火燎的,只恨不能多变点粮食,但凡百姓的生活多点保障,他立马挥军北下去打这个劫(bushi)
李承乾眨眨眼,又眨眨眼,糯糯道:“其实我有个想法。”
李世民一笑:“这快有想法了?”
“不是刚想的,我早想过了。因为北方减产,我也想让百姓多点收,本来这次也要跟你说的。”李承乾道,“你不觉冬天田地空太浪费了吗,如果我们种上冬麦,等到来年春天可以收一回粮食,再种其他的也不耽误,这样一年收两回,被天灾影响活不下去的可能性很小了。”
李世民皱眉:“冬麦我也知道,以前南方有人种过。但是地力有限,种了冬麦,第二年再种的稻麦长不好,还会伤了田地,不偿失。”
李承乾摇:“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种冬小麦也是有技巧的。一块地不能一直种同一种作,但如果几样作轮流种不会伤田地,而且也不影响产量。”
“真的?”李世民眼睛亮,“你有把握吗?”
“真的!算真的伤地力也没关系,我们多用点肥料好了。我们不是在研究沤肥和堆肥的方法吗?”
李承乾挺直腰背脆生生宣布:“前几天功了!”
李世民“唰”一下站了来,李承乾原本坐在他腿上,猝不及防往前一扑,差点当场狗带。
“对不住对不住,阿耶不是有心的。”李世民把李承乾拉来,敷衍地赔了个礼,继续追问,“你跟我说说这肥料。”
李承乾:“哼!”
肥料其实很简单,是用动粪便,加上树叶、污泥、各种垃圾堆积发酵。村子里不缺杂,缺少的是动粪便,用这种方法,可用的肥料多了很多。
且经过充分发酵,肥料处在一个刚好的状态,养分容易被田地吸收,还不会烧伤作的根,效果比以前的肥料好上好多倍。
还是那句话,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肥料比之前好,收也不用担心了。
李世民一拍桌子:“!那让受灾区域的百姓都分几亩地种一茬冬麦试试!”
另外也可以考虑对突厥用兵了。
正如李承乾所说,一次受灾、两次受灾,总不可能连三次受灾,现在北方受灾区域百姓的粮食能吃到明年秋收,如果种了冬小麦,应该还能收两次粮食,总不可能两次都受灾。
李世民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坐不住,很快又离开去御书房了。
李承乾:“……”都不详细问问他吗?
正在这时候,李泰风风火火跑了来:“阿娘,我听说哥回来了,是不是真的?”
不等长孙氏答话,他看到了李承乾,眼睛亮晶晶的,嘴撅
了来,委屈巴巴地指责:“哥去了庄子上那久,也不知道常回来看看我。”
“我太忙了。”李承乾心虚地说完,又理直气壮来,“你可以去农庄找我玩啊!”
说这个李泰更委屈了:“我想去来,但是先生不让请假,休沐日还布置好多功课。”
他的先生可严厉了,一点也不灵活,比不上陆先生多了。
李泰和李承乾挤坐了,拿一块点心好奇地问:“农庄好玩吗?”
“好玩啊。”李承乾笑眯眯和他说庄子里的情况,李泰不禁心驰神往,发灵魂感慨,“我也想去。”
李承乾同情地看他:“你还是先顾功课吧。”
“哎!”李泰垂丧气。
李承乾又安慰他:“别伤心了,虽然你去不了农庄,但是我带了东西给你们。”
不是别的,是他亲手摘的果子。
“都是好吃的,我都尝过了。”李承乾道。
李泰好奇:“你怎尝的,我看果子上没有牙印啊。”
李承乾拍拍他的:“笨蛋,怎可能咬过再给你们,是我近吃了好多果子,知道哪棵树好吃!”
李泰:“哦哦。”
很可惜,李泰并不喜欢吃果子,他更喜欢吃点心。
李承乾盯他:“这是你吃的第几块点心了?”
李泰:“……”
李承乾:“近又长胖了不少吧?”
李泰:“……”
不吃了!不吃了还不吗?
李泰默默拿果子啃了一,发现味道的确很好,又高兴来了。
李承乾满意地点点:“很好,明天是休沐,我带你去玩。”
李泰眼睛转了转:“可是先生布置了很多功课……”
“我去跟你先生说。”李承乾拍胸脯道。
李泰忍不住咧开嘴,先生虽然固执,但还是听李世民和李承乾话的,阿耶不肯帮他,这不是还有哥吗?
还能跟哥一去玩,太好了!
李泰声道:“还是哥好!”
李承乾:嘿嘿!
李世民不问冬小麦和肥料的详细情况,李承乾还是决写一份策划给他,这样和臣们吵来也更有底气。
其实他多虑了,根本不需要这麻烦,只要说李承乾的名字,臣们基本不会有意见。
是的,是这盲目信任。
在写策划之前,李承乾先打印了一堆孕妇养护知识给长孙氏,让她和她身边的人都看看。
第二天收到资料的长孙氏:“……”
这多,看完该生产了吧?
“我都考虑到了。”李承乾指上面一本薄册子骄傲道,“重点我都总结好了,可以先看这一本。”
交代完这件事,李泰他们也集合了,李承乾领一群小萝卜轰轰烈烈宫去玩。
逛完东市逛西市,中午随便找了个有名的酒楼吃饭,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李承乾抬一看
,杜荷正趴在二楼栏杆冲他招手呢。
李承乾也冲杜荷招手,带人上了二楼,见不止杜荷,还有杜构和几个眼生的年轻人,年纪都和杜构差不多。
众人见了他,连忙见礼。
李承乾让他们免礼,问杜荷:“你们也来玩吗?”
“哥和他以前的同窗来吃饭,我在家闲没事,跟过来了。”他撇撇嘴,“哥还不想我跟,正好你们来了,我跟你们一玩吧。”
他对杜构摆摆手:“哥,几位兄长,你们玩吧,我跟承乾走啦。”
杜构和他的同窗:“……”
实不相瞒,他们也想跟太子殿下玩。
是说,羡慕!
吃饭的时候,杜荷问李承乾:“我听阿耶说朝廷要对突厥用兵了,是不是真的?”
李承乾点:“只是有这个可能,还没确呢。”
他知道杜荷什意思:“你想去吗?”
杜荷握拳:“想去!算不能上战场,我也想去看看。”
“想去去。”李承乾道,“如果真的要用兵,我跟阿耶说一声,你和阿耶还有段佳话,应该没有问题的。”
杜荷挠挠:“这话是不是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李承乾问。
杜荷想了一会,摇摇:“我也说不来,但是觉怪怪的。”
李承乾一锤音:“既然说不来,那是错觉。”
李泰和其他小萝卜一点,无条件支持哥的任何话。
杜荷:好吧。
一顿饭吃的肚子溜圆,几人心满意足地走酒楼,正商量等下去哪玩,迎面走来一位陌生的中年妇人。
款款礼:“妾陈朱氏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看看杜荷,杜荷对他摇摇,表示没见过这个人。
李承乾问:“夫人认识我?”
陈朱氏摇摇:“妾没有福分见太子,只是方才在酒楼用饭,听到杜家二郎称呼殿下,故而在此等候。妾身失仪,还请殿下勿怪。”
杜荷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一时有些心虚。
李承乾没当回事,只问:“夫人找我有事?”
“是。”陈朱氏道,“妾身此次求见殿下,是为了小女二娘的事。”
李承乾并不认识几个女郎,此人夫家姓陈,女排第二,能想来的只有陈淑慧。
“你是说陈主事?”
陈朱氏听到这个称呼,表情十分复杂,骄傲、不屑、愤怒、发愁,但终这些情绪都被压了下去,温和地笑道:“是妾身的女,不怕殿下笑话,这孩子年纪了,我们当父母的管不住,都好些日子不曾回家了。”
李承乾有点明白了,不好意思地说:“陈主事是忙了一点,你们想她的话,我给她放两天假,让她回来看看你们。”
有种他是压榨员工的坏老板,被员工父母找上门的感觉,怪心虚的。
陈朱氏不是这个意思,脸庞笼上几分愁绪:“她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亲了。妾身与她阿耶给她说了一门亲事,男方父亲官至四品,也算对住她了。可是这个孩子……是不肯回来备嫁!不是说农具不重要,可是庄子上那多有本事的人,怎少不了她一个女郎了?”
李承乾:“……”
杜荷心直快,直接问了:“你的意思是不让陈二姐姐在庄子上研究农具了?”
陈朱氏叹了一声:“不是我们不想让她研究农具,只是男方不希望新媳妇抛露面,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屁话!根本是陈家不希望陈淑慧抛露面,假借未来夫婿的名义劝说罢了。
李承乾现在也明白了,肯是陈家劝过陈淑慧了,陈淑慧死活不答应,陈朱氏才想他身上下手。
不管她是怎想的,觉他年纪小好拿捏,或者让他觉陈淑慧惹事把人踢去,他都不会让陈朱氏如愿的。
李承乾仰真诚道:“你们给陈主事选的这个夫婿不啊,都不尊重女方父母的意愿,我看还是退了再选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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