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皇上。”
当皇昊天准备起身退朝时，众多臣子迅速而整齐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下摆，然后双膝跪地，低头行隆重的跪拜之礼。
他们的动作划一、神情肃穆，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对皇帝的敬畏和忠诚。
然而，位列前排的公孙宇学仅仅是微微屈膝作揖，满眼不屑地看着皇昊天颓废的身影，心中满是嘲讽。
随即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凭借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他立刻意识到这道视线来自于谁——毫无疑问，正是姜上澄那个老狐狸！
正当他将目光投向姜上澄所在的方位时，果然看到了对方愤怒的脸。
虽然他看着姜上澄的唇动了动，但凭借着两人之间的默契，他瞬间读懂了姜上澄的唇语：“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这句话中的警告意味再明显不过，但他可不在乎。
他是一直都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所以谁都不能阻止他！
姜上澄见公孙宇学收回视线，依旧我行我素，气得他恨不得去掐死他，
想当年，他们初入官场之时，曾经立下誓言，决不能伤皇昊天有半分。
然而方才，公孙老贼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却彻底打破了这个约定......公孙老贼实在是太自私了！
姜上澄死死地盯着公孙宇学渐行渐远、泰然自若的背影，心中不禁暗骂连连，甚至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若是公孙老贼打算辅佐二皇子登上皇位，那么他之前所精心策划的一切谋略便会尽数落空......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让公孙老贼的阴谋得逞！
御书房内，皇昊天整个人颓废瘫坐在金丝楠木椅上，思绪飘飞，眼神空洞涣散，整个人衰老了好几岁。
直到他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才恢复了精神，下意识坐直身子，如果忽视他苍白的脸色的话，他身上完全没有刚才的颓废之气。
“参见皇上。”姜上澄恭敬地作揖行礼道。
皇昊天惊讶地愣了下，随后与之前高坐于上位不同，他这次特地起身来到姜上澄面前，将姜上澄扶起，嗔怪道：“老师，我们是何时变得生分了？”
姜上澄顿了下，不可置信地看了眼皇昊天，然后退后一步惶恐地再行礼道：“臣不敢。”
皇昊天紧紧地抿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他缓缓地垂下双手，无力地颤抖着，手指紧紧握拳，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之中。
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但他的背影却显得无比沉重和孤独，像极了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老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悲伤和无奈。
说完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要把心中所有的苦闷都吐出来。
然而，那股无法言说的痛楚依然萦绕在心头，让他难以喘息。
姜上澄别过头去，不去看皇昊天的背影。
他知道他会心软——哪怕皇昊天做过很多蠢事，多次算计他以及姜府——但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他也很难不动容。
早年，皇昊天还是个五岁皇子时便拜他为师。
十几载的朝夕相处，他早已把皇昊天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知道皇昊天资质平庸，并不是当皇上的料，而皇昊天自己也清楚，也无心争权。
所以在众皇子为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时，他为了保护皇昊天才不得不一改往日闲散，投身于混乱黑暗的官场之中。
但他还是没预料到，最后皇昊天竟然被推上了皇位。
其实坐上皇位也并不是皇昊天所愿，他现在还记得皇昊天登基前一晚还来找他喝酒诉苦的场景。
那时候皇昊天的语气低落像是在跟他告别，在临走前还郑重地请求他保护刘沫颜母子。
他原以为皇昊天会如懦夫般逃避那沉甸甸的责任，然而他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皇昊天竟如期地出现在登基大典上，稳稳地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只不过自那之后皇昊天就像变了个人，让他感到极为陌生。
然而，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皇昊天，却让他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甚至让他产生皇昊天外出多年归来的错觉
皇昊天红着眼眶，悲戚道：“老师，沫颜和初岭他们都不在了吗？”
姜上澄不可思议地看向皇昊天，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但这也让姜上澄更疑惑，他感觉他心中的错觉愈发真实。
话说如果这是真的，皇昊天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
皇昊天转过身，目光清澈真诚地看着姜上澄道：“老师，或许这听起来不可思议 ，您相信这世界上有‘灵魂复刻’吗？”
姜上澄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但当他想到他手中的钥匙后也逐渐能接受。
这或许是某一把钥匙的功能吧。
皇昊天继续回忆道：“登基前的几天，我遭到几个黑衣人暗算，他们将我打晕过去，期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随后几天，我感觉我自己的灵魂被另一个灵魂挤占出去，那灵魂很强硬不容许我有半点反抗，我害怕我真地会离开，所以那天晚上来找您，请求您保护好沫颜母子。”
皇昊天脸上划过两行懊悔的眼泪，继续说道：“果真如我所想，我真正的灵魂被放置在另一个空间，如果不是墙上出现裂缝，以及子伦夫妇相助，我也不会回来。”
他懊悔地哭泣道：“但我究竟干了什么，将缘国以及我身边的一切都搞得一团糟。”
姜上澄看到皇昊天伤心，心里痛极了。
他一直都是这样……无论皇昊天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会毫无保留地相信皇昊天。
如以前一样，他上前拍了拍皇昊天的肩膀，叹气道：“怎么还跟一个小孩一样啊。”
“因为……”皇昊天擦拭着眼泪，继续道：“只有在老师面前，我才能做个孩子。”
“老师，我不知道怎么办是好？我想沫颜母子，想念往日……”
“哭吧，哭一会心里就会好受些。”
待皇昊天冷静少许，姜上澄满心好奇，急切问道：“你言及见到了姜念她们，不知她们现处何方？状况可好？尤其是姜念……她是否一切安好？”
话至姜念，姜上澄声音不由一颤，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喉咙，带着些许哽咽。
“她们都很好，”皇昊天继续道：“而且有子伦在姜念身边，姜念会没事的，您放心吧。”
姜上澄嘟囔道：“我女儿不需要靠他，也可以活得很好。”
他捂住双眼，如释重负般感慨道：“听到姜念好好的，我这颗悬着的心啊，总算是可以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