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岸,晓风残月。
月明星稀,河面倒映着新月,微风拂过,荡起阵阵涟漪。
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衣裳渗透,躺着河面上。清秀的脸庞,深邃的眼睛,望着月亮,随河水缓缓漂流。
春夏交替,小虫大鸣,河水凉爽,空气清新,好不舒服。
只有在这深山老林,与世隔绝的地方,庄柒才能放下所有负担,感受到极致的自由放松。
抛下了尘世中的思绪,凉爽的河水是天然的床垫,水波无形,契合着他的身体,无比舒适。
渐渐的,庄柒忘记了一切烦恼,没有了学习的压力,贫穷的烦恼,和未来的迷茫,眼皮缓缓合下,呼呼睡去。
在梦里,庄柒没有了身体,意念一动,画面不断变换。傲游于天地间,如同摆脱了世俗之物的枷锁,抛开了任何形体的桎梏,无所求,无所执,无所依赖,与天地共舞,与万物融合。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日月轮转,乾坤挪移,太阳高悬,已然到了白天。
庄柒被河水送到沙岸上,醒了过来。
眼前竟是雾蒙烟笼,如同仙境一般。
庄柒站了起来,只觉精神饱满,神情气爽,又朝岸上走去,身体如纸般轻盈,又如新生儿那般无暇,身上久积的酸疼不适都烟消云散。
心中无比痛快,只是,走着走着,他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明明太阳高悬正空,怎么雾气还会如此浓重?
这时,一个空灵苍老的声音响彻山谷,如仙人般神秘柔和,道:“无求无执无所依,方为人间乐逍遥~”
回声荡彻山谷,庄柒只觉身体突然飞起,精神明亮,突然画面飞速轮转,意识回到现实,眼睛睁开,残月依旧,微风和煦。
只有在梦中才能得如此逍遥,忘却世俗桎梏。梦过,庄柒心神安宁,只道:“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庄柒上岸穿了衣服,脑海中突然有了一些新东西。
《自在逍遥游》,一本书的名字。
庄柒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脑中突然臆想出来的东西,于是试着打开书,查看书中的内容。
好家伙,一个个生动的动作,古老的文字,像是拿着实质的书本,看到哪,哪就仔细起来。
自在逍遥功,云游天地,大梦一场,我于天地,天地于我,自然之先天炁,化我于自然。
只是看到这些字,庄柒就感觉到周身存在着的炁,那是一种纯粹无比,无色无形的炁。
于是庄柒又按照书中所画的动作,缓缓抬手,移腿,周身的炁便随着自己的身体而来。
渐渐的,庄柒进入了一种纯粹的状态,似乎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一套动作下来,庄柒睁开双眼,东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身体里竟出现了刚刚那股先天炁,无色无形,自然地随着庄柒的血液,气脉,周天运行着。
庄柒觉得神清气爽,似乎一切阴霾全已扫空。
只不过,自己也是时候下山回家了。
走在路上,世俗的压力又随着而至,父亲前些年因一场意外,抛下一家子离去。家里也没什么积蓄,只剩母亲含辛茹苦,不断打工赚钱,养着这个家。
随着自己上大学,妹妹也在为高考而努力,家里的情况越来严峻。
就在前几天,隔壁家郝爷爷的女儿郝姨,在家门口遇到晕倒的母亲,及时救治,这才无大碍。她打电话给庄柒说明了母亲的情况,于是他立马请假回家,来照顾母亲。
母亲那眼角时有时无的皱纹,和已经半白了的头,庄柒这才意识到,母亲已经不在年轻了,以前那个带着他们上蹿下跳的母亲正在慢慢变老。
即使是生病的母亲,此时也是坐在椅子上做一些手工,时刻想着赚钱,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看到母亲如此,庄柒很是心疼,窃窃开口,道:“阿妈,要不……我退学去打工赚钱吧,你就不用……”
可他话才说一半,母亲便打断了他的话,激动道:“你小子给我闭嘴,你给我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我还等着你接我去城里享福呢。”
“阿妈,你就别逞强了,要不是郝姨及时发现,可能……”庄柒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怎知母亲一听这小子竟敢和自己犟嘴,开始了大道理洗礼,滔滔不绝。
庄柒真是既心疼,又气恼,看着母亲越说越激动,也不敢反驳她了,只得坐在一旁默默听着。
好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来人正是自己的妹妹,庄小鱼。今天是星期天,庄小鱼正好放假回家。
搁在现代社会,哪有父母会给自己孩子起这样一个瓜瓜的名字,只不过在这小村庄中,村庄里的人文化程度普遍不高,听母亲的意思,小鱼这个名字是想让妹妹能够自由自在,灵动可爱。
每年村子好不容易出几个大学生,但毕了业后都在外发展,不愿意回到这村里,搞得现在村子里老气沉沉,孩子也少,缺乏新鲜血液。
“哎,哥!是你吗?你怎么回来了?”庄小鱼眨着大眼睛,既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
“小鱼她不知道么?果然,阿妈打算什么都不和我们说。”庄柒心想,觉得不能让阿妈再这么任性下去了,扯起嗓子,想要告诉庄小鱼阿妈的情况。
“阿……”庄柒才说一个字,背后猛地挨上一脚,整个人就像前面扑去。
庄柒回头看向母亲,只看见母亲恶狠狠地瞪着他,怒道:“明天,你就给我回学校,听到没!”
可能是从小就被母亲凶怕了,庄柒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手托着腰,愣愣地看着母亲。
庄小鱼急忙上前,扶起庄柒,虽不知缘由,但还是给下意识帮庄柒开脱道:“阿妈,阿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您怎么生这么大气呢。消消气嘛,我去给你们做吃的。”将庄柒扶着坐好,自己去厨房做吃的了。
庄小鱼看着厨房里那丰富的食材,绑上头发,穿上围裙,会心一笑,“阿妈果然疼阿哥,呵呵。”
外面,母亲语重心长地向庄柒说:“你小子,你妹她过个把月就高考了,别把我这事和她说,不然影响她学习,知道么?”
被踢了一脚的庄柒此时也是冷静下来,觉得母亲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之后两人沉默,相对无言。
只是母亲眼珠子不断闪动,脸上有些愧疚,过了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问道:“腰……不疼了吧?”
两人又呵呵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