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司狱府中。
“莫云，你可知道你是第几任的丁字狱掌狱？”
上首，司狱官魏明一身漆黑官袍，居高临下，神情古怪盯着石磊。
“这……属下不知，还请司狱大人赐教。”石磊拱手道。
魏明摇了摇头，看着他沉声道：“这短短半年来，你已经是第十三任了。”
石磊闻言，满脸愕然的看着魏明。
半年，十三任？
如此频繁的换人，实在有些不合常理，石磊心底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石磊拱手问道：“敢问司狱大人，那十二人……”
“他们全都死了，死在了丁字狱中，死状极其凄惨。”
司狱官魏明神色阴沉，冷冷的道：“本官曾经派人调查过，甚至要求镇魔司前来调查，但及至如今，半年过去了，依旧一无所获。”
石磊闻言，抿了抿嘴。
魏明的回答，与他方才的猜测基本一致。
那十二任掌狱官显然都是走了背运，这才被分派到丁字狱当掌狱，而自己，就是那第十三个倒霉蛋。
“你既领了掌狱令牌，短时间内要想辞任是不可能了。”
魏明颇为同情的看着他，沉吟片刻，开口道：“不过，本官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差使，便是去右总管麾下当差，你意下如何？”
石磊犹豫片刻，看着魏明道：“司狱大人，属下有个问题，问完再做决定。”
“你说吧。”
魏明看着他，点了点头。
“敢问，是整个天牢都出现了掌狱莫名身亡之事，还是只有丁字狱出事？”石磊问道。
“此事只发生在丁字狱中，其他几狱倒是一切太平。”
魏明看着他道：“丁字狱如今仅有三个狱卒在负责，加上出现了掌狱莫名身亡之事，那里的犯人凶恶程度比其他几狱更甚十倍，如何选择，全看你自己。”
“多谢大人提点，属下已经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石磊抬起头，神色坚定的道：“属下选择去丁字狱当掌狱！”
“哦？”
魏明眉头一皱，诧异的看着他：“你确定？”
“属下心意已决，请大人成全。”石磊抱拳拱手道。
“也罢。”
魏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这是你执意要去，可不是本官逼着你去的，他日你若出现意外，杨昭那小子可怨不得我。”
说着，他将掌狱令牌丢还给石磊，而后又将一套漆黑的官袍和一柄血色长鞭丢给了石磊。
“这是你的官袍，有抵御阴气之效，乃行走天牢必不可少之物。这根煞血鞭，是掌狱官之象征，可用于管教犯人，对妖魔诡怪亦有莫大伤害。”
石磊接过令牌，官袍和长鞭，恭谨的道：“多谢大人成全。”
魏明摆了摆手，淡淡的道：“换上官袍后，自会有人带你去丁字狱，去吧。”
石磊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司狱府。
“大人，这小子不过是先天一重，让他去掌管丁字狱，那不是找死么？”
石磊走后，魏明身侧，传出一个声音，来人亦是一身官袍，他盯着石磊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怀疑。
此人正是天牢的右总管，魏明心腹，姜浩。
“这是杨昭推荐的人，镇魔卫右使的面子，本官还是要给几分的，至于这小子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魏明摇了摇头。
沉吟片刻，他看向姜浩道：“准备一下，今夜我天牢要来一个重要的客人，陛下在朝会上龙颜大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自下旨，将其打入天牢。”
姜浩一愣：“哦？是什么人？竟惹得陛下如此盛怒？”
“你绝对想不到的。”
魏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当朝左相，曹瑞！”
“什么！”姜浩大惊失色。
“刚开始本官也很惊讶，但一想到曹瑞的性子，我便不惊讶了，他早晚会有这么一天。”魏明摆了摆手，道：“去做准备吧。”
“是。”
姜浩拱手，压下心头的震骇，正准备退去时，却又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向魏明道：“大人，照规矩，以曹瑞的身份，是要关押在丁字狱的。”
天牢九层，甲乙丙丁上四狱关押人类重犯，戊己庚辛下四狱关押妖魔诡怪，第九层无人能进，因此谁也不知关押着什么。
按照规矩，上四狱的囚牢之中，地位越高关押的层数也越低。
以曹瑞曾经中书省左丞相的官位，上柱国的勋位和荣国公的爵位而言，他无论如何也应该关押到丁字狱去。
但丁字狱的情况，没有谁比身为司狱官的魏明更清楚了。
魏明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一旁的姜浩见此，也不敢打扰，只能站在一旁默默等待。
片刻后，似乎是想明白了，曹瑞眉头舒展开，看着姜浩淡淡的道：“既然有规矩，那就按照规矩办事，把曹瑞关押到丁字狱去。”
“可是……”姜浩一愣，张了张嘴巴。
“可是什么？”
魏明冷声道：“我天牢按规矩办事，即便曹瑞不小心死在狱中，陛下也说不得什么，更何况，没准陛下巴不得那老顽固死在里面。”
“属下明白了。”
姜浩拱手一礼，快步退了出去。
“曹瑞，当殿顶撞陛下，真有你的，可惜啊，你这把老骨头，在这天牢里也不知能熬几天。”
魏明唏嘘的摇了摇头，背着双手，转身踏入后殿。
“掌狱大人，下面就是我天牢的囚狱入口了。”
两个狱卒恭谨的走在前面，为石磊带路。
石磊一身漆黑的掌狱官袍，手指血鞭，闻言点了点头，往下看去。
下方是一层螺旋状的阶梯。
一股股似有若无的阴煞之气从阶梯下冒上来，隐约间，似能听见下方传出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仿佛真如幽冥地府一般。
“大人请随我来。”两个狱卒说着，往阶梯下走去。
石磊紧随其后。
越往下，那一股股的阴煞之气便越是浓郁，耳边传来的哀嚎声也越发清晰。
终于，三人抵达了天牢的第一层，甲字狱。
出现在石磊眼前的，是一座座数不清的囚牢，每一座囚牢里都关押着数目不等的犯人。
石磊粗略一算，这里的犯人，没有一千只怕也有八百了。
借着昏暗的火光，石磊隐约看见，这些犯人一个个蓬头垢面，身形削瘦，目光呆滞，他们或躺或坐在囚牢潮湿的地面上，一股股难言的血腥味和臭味从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
看见石磊三人，这些囚犯顿时如同复活一般，一个个扒着囚牢的栅栏，伸出手不停的朝着三人抓来，口中发出一阵阵辱骂和嘶吼。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狗官，你们这些畜生，全都该死，该死！”
“求求你们放我走吧……或者干脆杀了我，杀了我也行啊……”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您开开恩，让我出去！”
石磊眉头紧锁。
两个狱卒连忙呵斥，甚至掏出手中的鞭子狠狠鞭笞，却没有任何效果。
正当两人急的冒汗的时候，石磊将真气灌注于煞血鞭中，猛然一甩，“啪”的一声，一声脆响传遍整个甲字狱。
与此同时，一股恐怖的煞气从煞血鞭上轰然爆发出来。
“再有喧哗者，斩！”
话音方落，四周鸦雀无声。
一众囚犯看着石磊手中的煞血鞭，眼中满是恐惧。
“你，所犯何事，为何被关押在此？”
石磊走到一个囚犯身前，冷声问道。
那囚犯一惊，回过神来，眼神闪躲，不敢与石磊对视，嘴里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大人……小人……小人……”
一旁的狱卒看了一眼，朝石磊拱手道：“禀大人，此人是江洋大盗，终日于江上做那劫掠杀人的勾当，死在其手中的无辜之人不下数百人，于今年三月被镇魔卫所擒，依律打入天牢，受尽酷刑后问斩！”
“该杀！”
石磊冷笑一声，此人正是方才喊冤喊得最响的一个。
“他呢？”
石磊指向一个看起来年约七八十岁的老头。
狱卒看了一眼，回答道：“此人是贩卖假药的贩子，以假药残害人命，谋取暴利，曾有一孕妇用了他的安胎药后，一尸两命，其夫绝望之下上吊而亡，此人罪不可赦，依我大魏律，判处腰斩！”
问了好几个之后，石磊终于明白了，这甲字狱里关着的，就没有一个是冤枉的，个个都是人渣。
唯一的区别，就是所犯之罪有大有小罢了。
但能被关在天牢里，罪过再小，也是足以处死了。
石磊摇了摇头，没兴趣再问下去，对两个狱卒吩咐道：“走吧，去下面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