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意外，因为他早就知道，时菁菁与他们是不同的。
二十几年前的事情，也许会有模糊的时候，但他永远不会忘记。
炎彬还记得自己被带到福利院的那天，管理人员围在一个小女孩身边，轻松惬意地聊着天。
而小女孩脸上却并没有笑意，只是平静而冷淡地看着他。
“爷，他是你捡来的吗？”
年幼的菁菁指向炎彬，一点不委婉。
黑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粗糙的手掌搭在她肩膀上，像一名父亲那般站到她身后，说道。
“以后，你们就是伙伴了。”
伙伴这个词，在当时小炎彬的心里是无法理解的一个词语。
他只觉得面前这个有点臭屁的小女孩不太正常，但说到底他也不正常。
不过很快，他就适应了福利院的生活。
因为他自身的努力得到认可，也听说了越来越多的事情。
时菁菁不是黑腾捡来的，有人误以为这里只是普通的福利院，将她送到了这里。
工作人员原本想把人送走，但黑腾让她留了下来，因为这里也需要一些普通孩子作为掩护。
只不过菁菁后来展现出了一些天赋，就被黑腾选中了。
同样被选中的，还有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孩子，在这里接受特殊的训练。
虽然所有孩子都睡在同一个大通铺上，但一半在暗无天日的房间接受各种特殊教学时，另外一半则是在外头无忧无虑地玩耍。
炎彬不止一次看到时菁菁躲在窗户后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外面玩耍的同龄人。
但每次问她想不想出去玩，她都机械地摇头，回答不想。
随着日复一日地狱般的磨练，他们在一众孩子中存活下来，也脱颖而出。
当时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那堵黑色高墙的他们，一度以为他们人生中就只有彼此。
但后来，颜朝歌来了。
她来到大院时，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接触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她带来了很多不一样的讯息。
每当颜朝歌说得天花乱坠，时菁菁总是双手托腮，安静地在一般听着。
目光也总是越过沾满污渍的窗户，呆呆地看向外面。
再之后，他们就各自达到独自出任务的条件了，时菁菁甚至比他还要早一点，往往每次都是那个最快结束最早回来的人。
正因如此，黑腾非常器重她，有意无意往接班人的方向对她进行重点培养。
但时菁菁似乎一直都没有变过，她清冷的目光里没有野心，也没有欲望。
不说话的时候没有存在感，总是坐在角落。
只做有必要的事情，如果有人规定吃饭是无意义的行为，就会立刻颗米不进。
颜朝歌曾经气愤地说过，他们的小公主独走后就变了。
但炎彬知道，她一直都没有变。
他看到过她在做完活物刺剖训练后，双手沾满点点鲜血，微微颤抖着将动物尸体掩埋的画面。
从那时候起，他就明白了，时菁菁的内心是柔软的。
而有软肋的人，是带不了头的。
想到这里，炎彬阴暗的眸底微微一凛，倒计时最后十秒钟了。
他眸底的野心浊浪滚滚，听到的不是命运的逼近，而是权利的召唤。
就由他来成就一切，延续一切。
用最盛大的火花，来庆祝这一瞬间。
十，九……五，四，三，二……
“咔哒”一声轻响，他毫不犹豫按下引爆键，嘴角扬起的弧度狰狞到耳边，那偏执的眼神血丝从眼球后方疯狂蔓延出来。
“嘭！”
炎彬陶醉地自己发出一声拟音，举起双臂准备看对面的熊熊烈焰。
可等了等，却无事发生。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又重复按了很多遍红色的按钮，拿起望远镜看向季氏那边。
风平浪静的大楼完好无损，像是在嘲讽他似的，秘书室同步关掉了灯，楼层只剩下主机室亮着微光。
“妈的！”
炎彬猛地将操控器重重摔到地上，过硬的质量竟是一点没碎。
他呼呼喘着粗气，额头的青筋瞬时暴起。
此时再抬起的眸光，血腥极了。
十分钟前，黄山在附近的安全屋里布置工作，他提前一天返回a市，就连程晓都不知道。
成排的监控屏幕摆满了一整面墙，囊括了季氏的边边角角，以及附近的各大路口。
“所有能看到大楼的角度，都排查一遍。”
“是！”
通讯器那端，脚步声急促而谨慎。
除了一部分在楼里假扮普通员工以吸引注意力之外，另外一部分人正在周遭秘密排查。
却在这个时候，黄山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可等他要接听时，又挂断了。
“……”
黄山皱了下眉，看到是一个加密号码，脸色微沉。
但没等他交给技术员破解，一条短信发到了他手机上，依旧是加密频道。
黄山倒是没有犹豫，直接点开。
当看到这条信息的内容时，他少有地愣了一下。
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直言大楼里有爆炸装置，小型爆炸物在各层的通风口和线路管道，主机室的位置更是精确到了哪个卡位上。
不仅如此，最后还附上了主机室爆炸装置的拆除方法。
但除此之
外，就没有额外的说明了。
黄山看着这条信息，有那么一瞬间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藏在大楼各处的危险装置已经他们发现并拆除了，只是没想到仅仅一天之隔，主机室竟然被埋了雷。
时间点也很好猜，就是摆空城计的这一天。
黄山并不尽信这条“告密”信息，但也不会自大地选择忽略，马上通知楼里离得最近的人过去处理。
而他面前的桌子上，分明放着一张修复成功的清晰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孩子们，一半笑得天真烂漫，一半面无表情。
最中间的那个小女孩，一双清冷的眼睛，淡淡地看着这个世界。
第二天，a市依旧一片祥和。
“小心点，注意前后，如果有发现可疑的人立马汇报。”
“是！”
陶昕然秘密回到a市，因为需要掩人耳目，是龙泽与安排人接的。
也没有接回季家，而是先送到了关皓那。
虽然她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但她家大佬正在做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一点挣扎都没有就接受了。
至于为什么是关皓，而不是随便一处的隐蔽屋子，多半是季寒川不想让她过于紧张。
如果有大批的保镖跟着，再怎么说服自己也会有心理压力。
而关皓这边下人本就不多，也能顺理成章由龙家的人保护着。
况且如果那边的人有调查过陶昕然，就会知道她和关家并不怎么往来。
“来了吗来了吗？”
关皓在门内焦急地等待着，走过来又走过去，简直望眼欲穿。
他又不敢太明显，虽然已经把人都全部清空了。
龙泽与给他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在坐过山车。
陶昕然要送到他这边住两天，他高兴得快当场晕过去。
但又听说是这种缘由，老父亲担心得不行。
他隔几秒钟就看一眼手表，离龙泽与跟他说的时间不过一分钟了。
伸长着脖子张望，终于，路口拐进来一个车头。
关皓立马将大门拉得更开一点，让车子直接开到里面去。
他又匆忙记起龙泽与说的，他家乖女儿刚过敏，赶紧冲到旁边拿起一把伞，在车门打开时凑到了陶昕然上方。
“慢点。”
陶昕然转头看了一眼紧张的关皓，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大病初愈，怎么搞得好像分分钟要嘎了似的。
“我晒太阳没关系的。”
她淡淡笑了笑，从车上下来，回头感谢了一下送她过来的司机。
此时身上已经看不到红色的印记了，炎症消退得很快。
关皓愣了愣，但还是举好伞，护送女儿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