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没有松手,平淡地说道。
“没关系,反正也已经湿了,上来吧。”
听到这句话,程晓抿了抿唇。
她垂眸看向男人宽阔的后背,没有马上动。
但看着看着,另一只手下意识轻轻抚过对方的脊梁。
被抚摸的这具身体似乎微微一震,但保持着姿势没有垮掉。
“……”
程晓忽然仰头眨了眨眼,鼻子略略有些发酸,最后还是乖乖贴上去了。
黄山很轻松就背起她,还折返从沙地里捡起她的鞋子,拎在手上。
像是不希望对方错过海岸的水天一线,他不是靠里走的,而是走在了潮湿的沙地上。
潮汐起起伏伏,填满他留下的脚印,而后又退去。
一个浪花打过来,黄山的皮鞋就湿了,表面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
程晓安静地匍匐在他身上,偏头枕着他的肩膀,看向浩瀚的大海深处。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又只剩下浪涛的声音。
她有些艰涩地闭了闭眼睛,一阵困意莫名袭来,明明已经失眠好一阵子了。
“哗啦啦……啪!”
不远处的礁石演奏着海的夜曲,黄山也没说话,一步一步往回走,沙滩上留下长长一串脚印。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也没多久,程晓陡然呢喃着开口。
“我是不是错了,你怪我吗?”
黄山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
他缓步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回头,只闷声回了一句。
“你是有错,但我不怪你。”
这对话像是在说刚才不慎踩伤的事情,也像是在说别的。
程晓听得微微一怔,直起身来,双手便搭在黄山厚实可靠的肩膀上。
只是听着这话,她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太匪夷所思了,忍不住嘀咕道。
“大家可都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怎么到你这里我就有错了呢。”
“因为我也有错。”
黄山不假思索,他的嗓音低沉有力,混在海浪里越发深沉。
程晓蹙了一下秀眉,反而有些疑惑了,她也立马反驳。
“你有什么错,你根本没错,是我!”
“是我太不注意了,如果我有好好呆
在某个地方不乱跑的话……”
“程晓,你不是笼中鸟,我也不希望你是,天性怎么会有错呢?”
黄山无声叹息,这种时候对方还为他辩解,让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还不如说,如果他有保护好她的话……
“可是!”
但程晓没忘记自己是杠精转世,分分钟要据理力争。
只是还没说出口,就被黄山打断了。
“我至少也应该确保你的出行安全,这是我的过失。”
他低声说着,想起那天的事情,眉间的皱褶简直深刻入骨。
“你当时身体并不舒服,我明明知道这些……”
黄山说着,语气微微变了,自责中又有一股凝聚不散的哀恸。
但凡他能更好地担起一个丈夫和一个父亲的责任,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痛苦地闭了闭眼,可还没睁开,就感觉到一双小手从后面伸出来。
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他紧锁的眉心。
“……”
程晓很轻地摸了一下,就猜到这个男人的神情该有多严肃。
“那我就有错。”
她冷不丁笃定地给了这么一句,声音却是轻得转瞬能被海风带走。
这一下,黄山的脚步戛然而止。
海浪再次打过来,洇湿了他整个裤脚。
黄山的背脊站得很直,捞着程晓腿的手也箍得很紧。
但迎面而来的风,似乎变得越来越温柔了。
他再次閤眼,平静地说道。
“那我们就抵消了,你有错我也有错,但你可以做的比我更多。”
“什么?”
程晓听得有点茫然,他们家这位从来没要求她什么过。
黄山微微抬眸,语气肯定地说道。
“养好身体,满怀期待地等我们的孩子回来。”
“ta回来的时候,一定希望妈妈是开心的。”
两句话,程晓整个人都怔住。
她想起陶昕然跟她说的,她的肚子就是那孩子的家,没有不回家的小孩。
脑子明明还没有充分消化这些话的意思,可滚烫的热泪已然从她眼眶里逃逸出来。
吧嗒吧嗒,一颗一颗,溅落在黄山的身上。
汹涌的泪水,甚至有一些滴进他的领子里,泛滥成
海。
“呜呜呜,哇啊啊啊!”
程晓先是呜咽,而后仰头放声大哭。
这个姿势差点呛到自己,咳嗽了两下继续嚎啕大哭。
黄山心疼极了,想安慰两句,又听得程晓滴滴答答地哭喊。
“疼!嗷嗷嗷!脚疼呜呜呜!”
他有些没脾气,但又觉得这个女人很可爱,宣泄的方式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等程晓哭了好一阵,安定一些后,黄山柔声哄她。
“还疼吗?回去帮你热敷一下。”
“嗯,疼!”
“想吃什么,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那……我要吃大螃蟹!”
“海鲜先不要吃,对伤口不好,吃点别的?”琇書網
“不要,我就要吃大螃蟹!”
“乖,好了之后我做给你吃。”
“真的?”
沙滩上,人声逐渐丰富起来,将吞噬一切的浪涛远远丢在身后。
当这俩用完自己的假期回到a市,仿佛刚度完蜜月。
黄山脸上的皮肤都特别有光泽,此时某人看了心里有想法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替程晓扛下大部分事务的陶昕然,在上班途中忽然接到一通来自老宅的电话。
季奶奶摔倒了。
“奶奶!”
先一步赶回家,陶昕然下车就开始跑,期间差点被石头绊倒。
趔趄了一步冲进院子里,远远就看见七仔蜷缩着身子躺在房门口。
看到她出现,情绪有些低落地摇了摇尾巴,扭头看向门帘内。
没有让季奶奶回房间,而是选择一楼的房间说明不方便搬动老太太上楼了?
陶昕然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响,变得一片空白。
她内心很不安,最近这段时间季奶奶的一些表现在这一瞬间串联起来。
压抑的违和感在此时粗暴地扩张,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可咬了咬下唇,并不想去接受那种结果。
“呼……”
深呼吸一口气,陶昕然先定了定自己的心神,再大步走过去。
经过门口时,随手摸了摸七仔的头。
狗子低声呜咽了一下,但马上又安稳地躺好了。
“小少奶奶!”
她一进门,老管家立刻迎上来,里边家庭医生正在给老太太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