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陷入的困境是那么冗长而深重，她一次都没有醒过来，又或者是惊醒了，半睁的眸眼迷离而动荡，再闭上便又回到她记忆深处的那个雨夜。
季寒川有那么一瞬间想叫醒她，可又不忍心。
他光是手掌抚过这个小女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就明白她的身心都达到了一个疲倦的峰值。
他家的小兔子，需要释放，也需要休息。
“去洗漱准备吃饭吧。”
他眸色渐深地看了看，抬手轻蹭陶昕然的眼尾，声音轻得如羽翼落下。
陶昕然下意识闭上这一侧的眼睛，她似乎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男人指尖的温度让她本能挨过去一点。
她无事发生般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好。”
应完声，她便起身去卫生间，此刻的目光稳定而安静。
陶昕然显然已经恢复了不少，在看到大盛的阳光那一刻，她就从中获得了力量。
又或者，是在看到季寒川还在她身边的瞬间，她的心情转好了。
过去的那些雨夜，陶昕然自己一个人撑过去，隔天的阳光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像个好笑的晴雨表，但不可否认，雨过天晴对于遭受过苦难的人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希望。
“谢谢你，昨晚的事，陪着我的事，还有这顿早餐……”
陶昕然洗漱完出来，才发觉季寒川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
这个男人默默陪了她一夜……
甚至，一步都没离开过。
她莫名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胸腔有些聒噪，坐到餐桌前，似乎除了谢谢其他言语都是多余的。
季寒川拉开椅子坐到陶昕然对面，两人面前摆放着热气腾腾的早餐，他特意熬了南瓜粥，想尽可能给这个小女人足够的温度。
听到陶昕然的道谢，他眸底微闪，嘴角挂上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却是转头扫向窗外的光景，平静地说了一句。
“雨停了。”
陶昕然听得微微一顿，清澈的琥珀色眼睛在泪水的洗刷后似乎更加透亮了。
她看着季寒川，莫名心中一暖，便微笑着回道。
“是啊，出太阳了。”
她这么说着，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吃进去。
咽下去后，又补了一句。
“这粥真好喝。”
季寒川收回视线，看着陶昕然一口一口地吃进早餐，却并没有放下心来。
他深沉的眸光微微收束了一下，便看到她持着汤匙的手还是有些微的颤抖，像是贪婪碗里的温度，而急不可耐地想要快点吃完。
有那么一瞬间，季寒川的眸底冻结住了。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陪着她吃完这顿早餐。
之后，陶昕然就去上班了。
一整天都风平浪静，她扎身于工作中，似乎季寒川也很忙。
一天下来，两人没有再有交流。
陶昕然直到下班前夕，才记起来去看一眼手机。
当看到干净的屏幕一则消息都没有的时候，她突然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毕竟季寒川为了她荒废了一个晚上，肯定是在忙着工作呢。
“看着好像又要下雨啊？”
正准备离开的组员嘟囔了一句，另一位也马上附和道。
“都已经秋天了，真是魔幻，希望青省天气好点，不然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陶昕然伸着懒腰，冷不丁滞住。
她下意识往窗外看一眼，华灯初上的夜景璀璨夺目，但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又要压下来了。
“……”
她不由有些心悸，原本还打算留下来再整理下东西，毕竟很快就要出差了。
但她莫名有些焦虑，她害怕这雨下来的时候，她还在外面。
虽然告诉自己不会再有昨晚那种事发生，她还是没来由紧张。
急匆匆收拾了一下，陶昕然就赶紧回家了。
在路上，她头一次催了计程车的司机。
“师傅，能开快点吗？”
“小姐，这已经很快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啊，我也没办法！”
司机师傅比她还急，这个时段是上座率最高的，他还想多送几个人呢。
陶昕然微微皱起眉头，她没再催了，转而降下了一点车窗。
可凉风一灌进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又升上去了。
“……”
这山雨欲来的风，也让她有点不舒服了。
她赫然发现，自己对雨夜的惧怕似乎更加无法控制。
明明今晚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
当计程车缓缓驶入小区，陶昕然看着笔直的道路，总感觉今晚的路灯特别昏暗。
这里比闹市安静太多，她的心脏开始打起鼓来。
坐着陌生人的车，她竟是有些无名的惊惶。
以至于一下车，她就逃也似的立刻进了门，把一楼的灯全部打开了。
重新沐浴在光里，她深呼吸了几口气，似乎才缓过劲儿来。
但看着空荡荡的房子，没来由心情有些低落。
陶昕然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她也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应该是出现了短期的应激综合征。
可她没想到，只是夜晚就让她狼狈得像一只无处可藏的小白兔。
她在客厅独自坐了会儿，一开始将电视的音量调得很大。
直到发现大风把积雨云吹散了，皎洁的月辉出现在天边，似乎才安定了一些。
至少，今晚不会有雨了。
陶昕然就这么在客厅呆着，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有些抗拒去二楼的房间，相比之下，客厅敞亮得多。
就在她出神之际，一天都没消息的季寒川回来了。
他直接来这边，这次又给陶昕然带了小甜品。
只是他看起来还是很忙碌，带着笔记本一边处理事务一边陪着她。
与往日不同的是，季寒川全程都没有接打过电话，所有的指令都是通过邮件发送的。
陶昕然不想吵他做事，便自己挑了一部电影。
说来也怪，季寒川在她身边的时候，她的情绪就稳定了一些，渐渐有了困意。
季寒川余光瞥见陶昕然无意识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去热牛奶，打算之后哄他家的小兔子睡觉。
然而他转身刚想踏出一步，便感觉到一股阻力。
季寒川微微一顿，脚步立刻停住了，回头看向身后。
视线往下偏转，毫无征兆地，看到一只素白的手。
此时此刻，正紧紧抓住他后腰的衬衣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