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病房门打开，两道蹑手蹑脚的身影就前后猫进病房。
他们刚才在外面说得那么大声，此时又轻手轻脚的模样，滑稽极了。
陶昕然藏的角度比较刁钻，可以看到里间的病房，也可以目睹这两人进入病房的全程。
她漠然地看着两人交换着眼神走进去，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好上次没让你大哥把医疗费强行取出来，妈就是得活着才有用啊。”
小舅妈忽然低声说了这么一句，理直气壮的，带着阴险的笑意。
小舅听着一点不觉得这句话有问题，还笑了笑附和道。
“那当然，我大哥那脑子就是只看得到眼前的，说通他可费了我老大劲儿了。”
“赶紧进去看看，我们要办事的。”
小舅妈这么说的时候，不知是做贼心虚还是习惯使然，往身后环顾了一圈，生怕被人看到。
“别催啊，这里是vip病房，护士要进来都要提前打招呼的，你怂什么。”
“早点搞完早点回家，我总觉得这医院让我慎得慌，能少来就少来！”
小舅妈有些嫌弃地搓了搓手臂，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愿意来这个晦气的地方。
“你以为我想来啊，还是大半夜，跟做贼似的。”
小舅也有些不满，当先走进里间，凑到仪器前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
其实他也看不懂，只知道还在跳数据就代表人还活着。
“你看够了没有，又看不会，别浪费时间！”
小舅妈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就绕到病床的对面去，俯身端详了一眼老人。
“老太婆，你现在躺在这也算是积德了，你那么疼你那个外孙女，孙子也应该疼一疼吧？”
她说完就不屑地笑了一声，看人的眼神如视草芥。
“妈，我来看你了。”
小舅还整点场面话，他也俯身看了老人一眼，目光盯在胸脯，只是在确认是否在呼吸，只要活着就行。
“你现在是舒服了，但总要想点我们吧？你看小亮也到年纪了，等他一毕业就给安排相亲，到时候成家立业……”
他说到这里，奸笑两声，灯光映在他的脸上，照出了狰狞的影子。
“你是不是得帮衬着点？没事，我都替你考虑好了，这小亮要买房娶媳妇，还是得妈你出出手啊！”
“噗嗤！”
小舅妈忍不住笑出声，大概是觉得小舅演得太过，看起来很好笑。
“你就别逼逼了，差不多得了，老太太要是醒过来，不骂你就不错了！那合同在哪儿呢，快点的，拿出来啊！”
她催促一句，小舅才从衣服里取出一个文件夹，上面夹了厚厚一沓纸。
他随意地放到病床上，又从兜里拿出一盒锈迹斑斑的印泥放到旁边。
“妈，今天用你的身份证去做了小额贷款，就当作是你对小亮娶媳妇买房的支持啊，我帮你按个手印！”
小舅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老太太干瘦的大拇指，先往红色的印泥上一摁，就拿起那份合同，对准老太太的大拇指准备按下去。
但是老太太躺太久了，胳膊有些僵硬，角度似乎还不太好调整。
小舅要按不按的，有些拿不稳。
小舅妈一看就急了，在旁边跳脚。
“你倒是按啊，你在干嘛啊，一个昏睡的老太婆你还搞不定！”
“你特么别催了，帮个忙把合同拿稳！”
小舅被催得有些烦躁，就恼火了，把合同丢给媳妇，一只手抓住老太太的胳膊，一只手去掰大拇指。
他用的力气很大，胳膊的肉都被掐得深陷进去。
“滴滴滴”，心电监视仪的声音陡然变快，小舅妈就更烦了。
“赶紧的按完走路，真闹心！”
“知道啊，快凑近点啊！”
两人折腾了一阵，才把需要按手印的地方按了个遍。
结束后，也没有给老太太的拇指做清理，收上东西转身就走。
“这不就有了吗，等发现老太太半死不活，那时候我们房子都到手了，再不济，就让陶昕然给她最爱的外婆还清债务，他季家还差这点钱啊？”
弹了一下合同，小舅满意地笑了，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老公，你真聪明！”
小舅妈也得逞地笑了，看着这份合同一脸陶醉。
“那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咱们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小舅带头走到门口，开门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回头往小客厅看了一眼。
小舅妈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你干嘛？”
“……总感觉好像有人看着我们。”
小舅沉了沉脸，冷不丁回了这么一句，他似乎向到沙发后面看个究竟。
小舅妈的脸色立马微微变了，扯上老公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拉。
“还能有谁啊，你的错觉，快走吧，还想看个鬼出来啊！”
小舅妈似乎很害怕，眼神闪烁着望了里间一眼，坚决不再进门。
小舅无奈，就只好走了。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远去后，陶昕然才从沙发后面走出来。
“……”
她紧锁着眉头，当场想骂人。
她没想到，她外婆都这样了，小舅和小舅妈居然还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已经从里到外都坏透了。
陶昕然走到里间门口，往外婆手上看去，不由心疼极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胳膊有抓握的瘀痕，那红彤彤的大拇指，像是在无声的嘲讽。
她马上去弄了点湿纸巾，刚要给外婆擦手，她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陶昕然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的是小舅的名字。
她的眸色瞬间暗下去，本能不想接。
但她需要知道接下来对方想做什么，就走到外厅，勉为其难地接了。
“昕然啊，是我，小舅。”
“哦，有事吗？”
陶昕然的语气十分冷淡，她克制着自己不直接发飙。
“这么晚你还没睡啊，太晚睡对身体不好……”
“有事就说。”
多一个字都不想听，陶昕然只觉得恶心，直接打断小舅的假意关切。
“哦哦，就是你找个时间，就这几天吧，带姑爷回家一趟啊！”
小舅丝毫不在意陶昕然的态度，陪笑着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还美其名曰。
“这不是季少爷安排你外婆进vip病房了吗，咱们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啊，虽然你们是夫妻，娘家需要有所表示嘛！”
“……”
陶昕然这下有点忍不住了，她想骂人。
如果不是她听到他们的真实目的，也许还觉得最多就是想趁机套近乎而已。
她微微敛起眸色，张了张嘴，可骂人的话卡在喉咙口，又被她咽了回去。
骂人是一时爽，但解决不了问题。
陶昕然在极短的时间里电光火石地想了想，她得先把小额贷款的事弄了，让这个合同作废。
思及此，她抬了一下坚毅的眸光，便淡淡回道。
“好，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