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川下意识还想克制，微微扭开视线。
但扬起的嘴角，弧度比任何时候都大，快要下不来了。
陶昕然微微睁大眼睛，简直看得叹为观止，季寒川是会笑，但他的表现幅度从来都不大。
还真怕这个男人是憋久，表情管理都出问题了。
但这肉眼可见的高兴，又加速了她的心跳。
……原来他真的很想她。
足够期盼，又足够意想不到，才会露出这种表情吧。
陶昕然看着镜头里的季寒川，胸口慢慢凝聚起一团暖意。
但她又马上意识到，得说明她的行程，一秒钟都不想让这个男人大喜过望。
“先等等，别高兴得太早，我现在去F市，还要转机呢。”
她说完，反而有点抱歉，如果她早一点说，就不用让对方多折腾一道。
“F市……好，你就在那里等我。”
季寒川略一思忖，当下就做了决定。
他等不及想奔赴到她身边，收了手机就出发。
陶昕然这边刚好进入一个隧道，丢失了信号，视频戛然而止。
她所站的位置刹那陷入一片昏暗，但她握着手机，忍不住就想笑。
这算是双向奔赴吗？
物理意义上，心理层面上，都是吧。
载着陶昕然的绿皮火车，年三十的晚上才慢悠悠地抵达了F市。
中间因为某段铁路结了冰，愣是在山里停了好几个小时，可把她心急坏了。
而且她的手机快没电了，还想留点电量到时候联系季寒川，就一直忍着没打。
终于憋到火车站，陶昕然拉着行李从人群中挤下车，才缓过劲儿来。
她抢到的是硬座票，坐得整个人腰酸背痛。
但想着能马上见到那个男人，她没有停留，走入汹涌的返乡人潮，几乎是被夹着往外流。
“让一下，让一下，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陶昕然还没体验过这种程度的拥挤，人出去了，行李还被卡在后面。
她有些无奈，也有些焦头烂额。
放眼望去，整个站台哪儿哪儿都是人，挤满了着急归家的人们。
她似乎也被这种氛围所感染，知道已经离得很近了，却是越发思念对方。
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难熬，等同于陶昕然此时的挤不出大厅。
她都想放弃自己的行李了，可是不可以，里面可有她的身家性命。
“不要意思，请让一下……”
她有些无力地再喊了一遍，却在这个时候，后面的人潮冷不丁涌动起来。
一股推力直接莽到陶昕然背上，她竟是一下就被撞出去了。
还好她就卡在门口，不至于撞到门框上。
但这太突然了，她趔趄了两步，一个没站稳便径直朝前扑去。
完蛋了！
陶昕然只记得手里紧紧抓着自己的行李箱，眼睛一闭，想着反正衣服穿得多，摔就摔了吧。
结果，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来不及睁眼，一股熟悉的气息先窜入她的鼻腔。
陶昕然心下猛地一揪，立刻抬头。
毫无意外的，落入一双深邃的瞳眸里。
“季夫人，欢迎回来。”
季寒川微微扬起嘴角，准确无误地接住了她。
目光却是几不可见在描摹她的面容，看出她瘦了，心疼不已。
陶昕然咚咚跳了几下心脏，听着这个称呼顾不上羞赧了，吃吃笑了两声。
没办法，看到这个男人，她实在太高兴了。
这个久违的拥抱，她有点不想出来。
但两人就在大门口呢，堵着别人的路。
“啊，等久了吗？”
她长出一口气，其实快累死了。
硬座根本没办法睡觉，她自己一个人出行，也不敢睡觉，牢牢看着自己的行李。
“还好。”
季寒川单手接过她的行李，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陶昕然以为应该是要打车去机场，结果看到眼熟的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直接愣住了。
“其他方式没有票，我开车来的。”
季寒川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就先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陶昕然看着他，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坐飞机回A市都要好几个小时，这个男人开车来，得在路上跑多久啊？
她忽然鼻子有点发酸，在季寒川走过来叫她上车时，忍不住上前抱了他一下。
季寒川被抱了个猝不及防，幽深的眸底微微一沉。
但他只是轻轻回抱她，低声问道。
“很累吗？”
陶昕然没说话，只是埋头摇了摇。
“……我们回家。”
两人抱了许久，陶昕然才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她不想在这里过年，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男人见面后，就强烈地想要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季寒川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这一路来的疲惫似乎顷刻消散了。
上车后，两人踏上返程。
此时已经是晚上了，跨年夜的高速公路上，车子不多，但也有一些跟他们一样的赶路人。
经过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工作人员很贴心地还送了个小礼物。
陶昕然到这会儿已经有些恍惚了，但她硬撑着不睡觉。
车载广播打开着，声音不高不低，正在进行着跨年活动。
“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季寒川余光瞥见身边这个小女人好几次头都偏向一边了，但没一会儿又自己坐直。
他有些无奈，不晓得她在干什么。
陶昕然却是执拗地摇了摇头，指了一下屏幕上的时间，异常坚定地说道。
“快午夜了，我想和你一起倒数。”
季寒川听得眸底微微一闪，笑意便透了出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提出在F市跨年？”
虽然仓促，但要有仪式感地过年，他完全可以满足她。
陶昕然默默转过头来，她努力眨巴眨巴酸涩的眼睛，眼底却是清澈无垢。
她看着季寒川比往日柔和的轮廓线，抿了抿唇，说道。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季寒川微微挑眉，倒是有点想知道原因，总觉得她家小兔子犯困的时候和酒后差不多，都意外坦诚。
“嗯……”
陶昕然抬手揉了揉眼角，意识都快模糊了，继续说道。
“那里没有我们的家。”
她此言一出，车厢里只余广播的声音。
可这一句话，却是狠狠揉了一下季寒川的心脏。
“现在请观众朋友们和我一起倒数，10，9……”
“倒数了，快点一起说！”
陶昕然没注意到季寒川复杂的神情，听着广播突然激动起来，盯着不断跳动的秒数，认认真真地跟着数，还催促他。
季寒川没脾气地叹息一声，也低声跟着数了最后三个数字。
“3，2，1，新年快乐！”
陶昕然如意了，开心地笑了起来。
季寒川余光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