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不言,寝不语。
这个时代儒家虽然还没有兴起,但是张天钧等人都已经奉行这样的条戒律,尤其是每个人一张小桌子,更是让人没有说话的【欲】望。
除了第一天的洗尘宴,气氛融洽,大家多聊了几句,后面的日子吃饭的时候总是死气沉沉,除了应有的几声问候,见了面基本上就无话可说。
每次总是大家吃过各自散去,只留下梁天舒送菅清回去,然后由道童前来收拾餐具。
每次送过菅清回到住处,梁天舒总是喜笑颜开,陪着菅清聊好一会儿才会离去。
只是今天又不一样,张天钧和赵贤满先后离开之后,梁天舒将菅清送回住处,便乐呵呵的笑道:
“菅师弟在此稍候,散散心。
“吾去去就来,过会带汝下山饮酒。”
梁天舒喜不自禁的乐着。
菅清看到他这模样,喜不自禁,笑着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那倒不算是。”梁天舒摇头说道:“只是今日不同一般。”
“哦,原来是这样,那请梁师兄自便,我在这等你。”菅清笑道。
菅清倒是不拒绝外出,反而非常的期待,只是身体不允许,如今到了这鲁山,如果有师兄带他外面他当然愿意,尤其是这些日子离开了菅地,身边再也没有贴身的奴隶陪他散心和说说话,几乎快要发疯了,只是初来乍动,很多事情都无法开口。如今梁天舒主动邀请,他又岂会拒绝,简直就是巴不得。
“呵呵,那行,菅师弟稍候,吾去去便回。”
梁天舒舍了菅清,急匆匆地往张天钧居处赶去,到了院子,赵贤满已经在这里等着。
赵贤满鼻孔朝天,面色倨傲,看到梁天舒也不问话,孤零零的站着。
除了他之外,秦重阳身边的道童明月也站在这里,唯不见夫子秦重阳。
梁天舒等了好一会儿,张天钧的道童才打开房门,请大家进去,梁天舒当仁不让的排在赵贤满身后钻了进去,在张天钧案前站成了一排。
张天钧坐在案后,看到大家都站着没有入座,显然是急不可捺,忍不住的微微笑道:
“让汝等久等了,这便开始吧!”
他转过身子,从旁边的副桌上抓起一个布袋,交到了赵贤满的手里。
赵贤满一把接过,清冷的面孔登时有了笑容,变得极为生动,喜笑颜开,看也不看便放进了袖袋里,然后冲着张天钧行礼就消失在门外。
梁天舒也乐,接过张天钧递过来的袋子欢欢喜喜的在旁边等着,张天钧又给明月和凌霜每人发过一个,两个道童欢欢喜喜的离去。
看到桌上还有一个袋子,梁天舒还在桌边,张天钧随即抓起袋子,递到了梁天舒手里,道:
“汝正好在此,你带着它过去交给菅师弟吧,顺便将每次发放月例的时日告之他。”
原来今天是发放月钱的日子,怪不得大家急不可捺,又是喜笑颜开。
梁天舒接过张天钧递过来的布袋,直接把打开袋子瞅了一眼,顿时再也不复之前的开心模样。
“怎得才这么一点?哪里够得着花用?”
梁天舒张开袋子,示意张天钧往里面察看,一副愁眉苦脸悲惨兮兮的样子,节操满地,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张天钧早已习惯了他这股作派,直言道:“天舒,这已经不少了,比上个月还要多些。”
“我知道多一些,但是……但是我不是去菅地了么,花用的地方太多。”
梁天舒愁眉苦脸。
只是这一次他是真的愁眉苦脸,谁能想到一葫酒居然要1500钱,气得他当时差点掀桌子,最后把自己的钱拾进去才脱身,最终见到了菅清,一路上多亏了有了菅清这位大财主。
“嗯,有劳汝等了。”对此,张天钧倒是不是否认,说道:“正因为如此,吾这次才多给了一些,吾与凌霜等没有都没变化。”
张天钧的意思是赵贤满和梁天舒出差去了菅地,因此这个月才多了一些,而张天钧本人和两位道童都没有变化。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观门苦寒,钱财已是不多,吾等将就一些,省着的花用,总是能够用的。”
“等回至南山,或过一两个月,吾再予你多一些。”张天钧承诺道。
“哦,此言当真?”
梁天舒将信将疑,不是他信不过张天钧,而是无居观的确是没钱,张天钧巧妇难以无米之炊。
只是问过以后,他突然想起什么,扭动身子左右察看,果然看到了凌霜不知何时已经就来了,就在站在旁边偷听着他俩谈话。
“凌霜,汝避让一下。”
梁天舒大步流星,就像昨日傍晚赵贤满一样,提着凌霜的衣领直接把他拎到了门外。
凌霜苦着脸,心里好不情愿,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赵贤满和梁天舒都已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喜欢老鹰抓小鸡一样提着凌霜和明月,张天钧劝说多次也没有效果,只能苦笑的看着他们。
梁天舒返回室内,重新凑到张天钧身前,压低声线神神秘秘地问道:
“菅清怎回事?
“他沉疴淤身,脉络已是纤弱,且已错过最佳的年岁,缘何夫子和汝又要录下?”
梁天舒小心翼翼地问道:“试问束脩几何,能云否?”
这不是梁天舒没有同情心,而无居观实在是太难了,只有这三五名弟子已是难以为继,入不敷出,全靠张天钧的精打细算才撑到现在。
秦重阳已经多年没有收录过弟子,赵贤满是因为资质突出才破例入了山门,至今也已经快要七年。梁天舒实在想不通菅清的突出会在哪里,除非是为了钱,或者是无居观看中了他赚钱的本领。
只是收其为徒,修行之人当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当苦力,如果那样,菅清估计就会重新回到菅地,无居观也丢不起这样的脸面,唯一可图的只能是对方的束脩,对就是菅清的拜师礼。
梁天舒其实一直想问,只是张天钧不说,他也不好意思主动去问,只是今天张天钧主动开口,难得承诺回到南山之后就会多发例钱,梁天舒的心思才又活了,按捺不住的想要了解内情。
他这番神神秘秘的样子,张天钧还以为梁天舒又要出什么妖蛾子,没想到是这一出,登时松了一口气,正色道:
“这有何不能云?”
“菅师弟致信夫子,云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坐不垂堂,彼年赚千金,却性命堪忧,命不久矣。
“故投千金重礼,祈夫子收录为徒,不问长生,不求逍遥,只愿年岁长久,寿终正寝,不会夭折既可。
“夫子怜其才悯其命,故收录为徒,令吾等将菅师弟接应至此。”
张天钧说的正义凛然,显然是没有看重菅清的千金重礼,毫无羞愧之色。
梁天舒当然信得过张天钧,不疑有他,只是对夫子秦重阳就未必有这样的信心。听到张天钧的话登时就张大了嘴巴,再也不想夫子的不是,嘴里不停地咂舌,结结巴巴的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最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
“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坐不垂堂,委实是好言,妙不可云。”
他喜形于色,摇头晃脑不停地称赞,最后击掌说道:
“不过吾更喜欢那千金重礼,此举可解观门百年之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