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报应、江画便想到了报应这两个字

这一晚上的折腾,郑婕妤从头脑一片空白到如今的绝望不知所以,心里就算有再多壮志,此时此刻也都化作后悔和眼泪了。

当初进宫时候有多少想法,有过多少图谋,做过多少事,现在就有多后悔。

以她容貌,何至于要在当时还想着若不能进后宫就进王府呢?

偏偏就是一个贪字叫她沦落到如今了。

可她是不想死的,更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去死。

若她真的和那楚王有点什么,认了也就认了,死了也是活该;可偏偏什么都没有,她为什么要为一个捕风捉影的事情去付出性命?

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飞快思索着自己是否还能有那么一线生机。

她悄悄抬眼看向了还在一旁的淑妃江画,淑妃在宫里向来是公允的,她不会落井下石,所以既不会为她说话,也不会给她妄加罪名;方才吴王李傕翻找出来那些书信的确不是她写的,所以那些信从哪里来?总不至于是楚王李佾自己臆造出来的吧?她想不出来谁会做这种事情。

不过——有些事情若是换个角度来看,便总能有不一样的观点。

若是从结果倒推,这件事情发展成现在,受到影响最大的会是谁?

是她郑婕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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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情就算是最坏的结果,她立刻含冤而死了,李章也不会把这事情彻底说破,去株连郑家,何况郑家几乎一无所有,别说实职要职,就连个有名头的人都要找不出来了。她进宫来这么久,早就知道李章是爱名声的皇帝,爱惜名声,就不会把自己的妃子和儿子有染这种事情说破,既然不说破,也找不出什么无法反驳的理由来对郑家下手,大不了就是郑家之后一个人也别想出头,如此而已。

而对李佾和贵妃来说则不一样,李佾是必不能继续做楚王了,将来能不能得封还未可知;贵妃在宫里能不能继续呆在贵妃这个位分上也存疑;在宫外的崔太尉一定会受到影响,太尉不比他们郑家那群庸庸碌碌一无所成的无用之辈,崔靖在朝堂中这么多年才坐到了太尉的位置上,期间有多少小辫子可抓,又有多少从前没追究过的事情可以重新拿出来追究,何况还有那么多想让他从太尉这位置上跌下来的人——结果那就一定是崔靖会倒。

如果崔靖倒了,那结果就更显而易见了。

所以其实这件事情要针对的并不是她,而是外面的楚王和贵妃。

她不过是一个倒霉鬼罢了。

那么是谁要对付楚王和贵妃?

太子?吴王?淑妃?或者是朝中其他的人?

一时间她茫然起来,竟然觉得谁都有可能,谁都又不太可能。

“你说,你不曾给楚王写信。”大约是看着她哭得可怜,李章喘着粗气慢慢地开口了,“那么你认为,谁会来写这些?谁会用你的口吻去写这些东西勾引楚王?”

郑婕妤抹了一把眼泪抬眼看向了李章,哽噎道:“妾身不知,妾身真的不知道。”

李章深深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先退出去。

郑婕妤踟蹰了一会,脚下生根一样没有动——她只觉得自己如果这会儿出去,大约是再没有机会来为自己辩驳什么了,于是她抹了一把眼泪,重新看向了李章,道:“陛下若是要给妾身定罪,妾身受了就是,就算到了阎王爷面前,妾身也是清清白白的!妾身将来便在拔舌地狱旁边等着看,到底是谁说了谎,要去地狱里面受那拔舌之苦!”

李章疲累地闭上了眼睛,却并没有理会她。

江画扫了一眼李章的样子,垂眸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向郑婕妤道:“你先出去吧,若真的是清清白白,圣上也不会冤枉了你。”说着她便向一旁宫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带着郑婕妤出去。

郑婕妤垂着眼眸,似乎是心灰意冷了,只一径沉默着跟着宫人们出了内室。

等到郑婕妤出去了,江画重新看向了李章。

李章的脸色难看极了,大概是太过于生气,这会儿脸色竟然泛着一股青灰色。

这倒也是必然,人生气的时候是需要宣泄的,李章自知道李佾和郑婕妤这事情开始,却一直没有宣泄出来,他身旁也没有一个人来替他说出那些需要发泄的直白的话,这怒气不发,瘀滞在胸,便是李章如今这情形了。

若不是李佾出事,这会儿让贵妃在旁边帮忙骂一骂那惹事的人,骂得越狠,李章便会越觉得畅快,然后再做出宽大原谅的帝王心胸,对犯事的人或者重罚或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无论如何处置,都是两全其美。

只是偏偏出事的是李佾,贵妃不牵连进来都算是好了,想在旁边说话是想都不必想。

而现在剩下的能在李章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她江画向来不是会说人是非的,她在宫里这么多年就是宽和公允替他人着想,骂人这种事情就算她想,也不会在李章面前开口;太子和吴王,一个是一国储君,不能随便说话,并且李章向来也这么培养他,一个是弟弟,不能对兄长随便辱骂,何况这事情又显然是他们俩一起鼓捣出来,他们当然不会来充当那个替李章骂人宣泄的角色,只会一径说宽和的话来劝李章宽大心胸。

自己想宽和与别人劝着宽和那是完全不同的。

尤其是有人站在完全正确的角度来劝人不要计较,可自己明明心里憋着全是火还不能发,不仅不能发,还因为非要考虑那份正确的立场而选择原谅。

这份憋屈常人都是难以忍受的,李章是皇帝,更无法忍受。

但他要做明君,想要好名声,他或许必须要忍下来吧?

想到这里,江画心里闪过了一些讥诮。

李章如今这境地,可不就是当初皇后在公主出事之后的为难?

皇后失去女儿的悲痛在其他的大是大非之前不值一提,她必须承认自己女儿的夭折是意外,所以她必须不追究,所以她必须宽容宽厚。

并且在失去公主之前的那么多年中,皇后也一直都是在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的为难,皇后或许体会了一辈子那么久。

李章不过小小被为难了这么一次,就气得两次晕厥过去,而皇后却强撑了那么久。

垂着眼眸,江画便想到了报应这两个字。

“你觉得会有人陷害他们吗?”过了许久,李章忽然睁开眼睛看向了江画。

江画回过神来,略想了一想才开口:“若郑氏所说是真的,也许中间的确有人作怪吧?可这会儿也没法去查,等会妾身让内府把宫里上下都问询一遍?”

“这样太大张旗鼓。”李章语速很慢,“让人私下去查一查,朕想,或许可以从之前那流言开始查起,到底是谁开始传这流言,那人应当是知晓一些事情的。”

“这倒是简单,之前妾身便也让人查过,重新把那些人找来问问就知道了。”江画轻描淡写地说道,“妾身这会儿就让徐嬷嬷过去重新把那些人找来问问。”

“去吧!”李章重新闭上眼睛,“让太子进来陪着朕说说话。”

江画应了一声便站起来,往外间走去了。

外间中,仍是如之前那样,贵妃还是在一旁枯坐。

她看到江画出来,目光亮了亮,似乎想起身来找她说什么,但看到江画让人请太子进去,整个人又黯淡了下去。

江画没有理她,一路走到了殿外,喊了徐嬷嬷过来让她把之前查过那些人重新找来问话。

这事情原本就是有结果的,徐嬷嬷顿了一顿,方道:“娘娘想要什么结果?”

“就说……”江画想了想,又回头看了一眼殿内,虽然灯光是明亮的,但却仍然给人一种压抑的灰暗感。

“就说原本搜到那流言源头那宫女已经下落不明了。”李傕忽然从旁边接了话——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就等在了那里。

周围没有人,李傕脸上神色是漫不经心的:“我与那宫女已经说过了,我许诺她家人荣华富贵一辈子,她替我来把这所有事情办完。”

江画沉默了一瞬,并没有对这件事情追问什么,便看向了徐嬷嬷:“就如吴王殿下所说这样。”

“奴婢知道了。”徐嬷嬷应下来,便拿了对牌往后宫方向去了。

此刻干宁宫中安静得让人感觉有几分寂寥。

李傕靠在栏杆上往后宫的方向看,他指了指干宁宫正北面那座宫殿,向江画道:“那是长宁宫,娘娘没有从这里去看过长宁宫吧?”

江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夜色中,只能看出一个黑色的不甚明显的轮廓,在白天能看到的那座巍峨华美的宫殿融在夜色中,什么都看不真切。

“娘娘别怕,现在干宁宫里外已经换了东宫十率府的人。”李傕笑了一声,“虽然这么多年下来能用的人不算多,但总算也能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我记得娘娘的愿望是想出宫,这个愿望应当要到实现的时候了。”

江画微微一怔,她回头看向了李傕,忽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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