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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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失去爱恨,人生到底是完美还是不完美?

谁也没有明确的答案。

绪光青一直盯着陆华容的脸,死死的盯住,在一刹那间仿佛看到恶鬼附身般的惊恐。

因为陆华容居然笑了,很开心的笑,脸上并无半点受制于人的窘迫。

“呵呵,好,做的很好。看来尔等都是开国功臣啊。”

这话回的简直就是默认了自己暗中谋朝篡位的野心。

如果不是绪光青知道真相并非如此,那一刻他几乎也要相信这一切都是陆华容所精心安排设计好的。

甚至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设陷阱的人是他和浮生,而真正操纵一切运筹帷幄的人是她。

浮生跪在地上也是一惊,微抬了抬头窥视陆华容的表情,却见她骑在高头骏马之上,光彩照人,艳色婷婷。

一察觉浮生偷张望的眼神,陆华容也不回避,回了他一抹笑,安静而沉稳。仿佛身后的愤怒声都不过是乱起乱灭,犹如空华。

和颜悦色,陆华容又颇为兴致的追问道:“那么可有安排了礼部定下新的国号?”

被陆华容这么一问,浮生虽是一愣,扫了一眼后边跪着哆哆嗦嗦的礼部尚书,还是示意对方赶紧上前按照原计划进行。

本来他算准了一切安排,料定自己跪拜后,陆华容肯定会抵死不肯承认,这个时候让早就安排好的礼部尚书多栽赃她些证据。

必要时候让几个士兵带皇后上来,这样一来,陆华容身边有云龙息,他手上有王皇后,更加坐实了陆华容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实。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陆华容不但没否定,还满怀欣喜的主动问礼部准备了什么。

这——也太脱离计划之外了吧。

那一刻浮生从心底真正掠起了一种敬畏感。

一个你根本难以预测和掌握的对手,下一步你想做的事情,你都不能够知道有没有作用,那么精心设计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华容这个女人实在太莫测难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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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尚书吴平被赶鸭子上架强压着跪到了最前头,话都说的断续,口齿结巴

“回,回元帅。哦,不不。是皇上。微,微臣已命礼部连夜赶工做好了新,新的,的龙,龙袍和衣冠。登,登基。基——基大典,在宫内准备举行。国国,国号为盛康。”

“盛康?”低语重复了一变,陆华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赞赏道:“不错,不错。真是个好名字啊!”

“难道你们以为取了个好名字,就能够犯上作乱了?”衣袖一甩,陆华容翻身下马。

嘴角依旧含笑,和煦春风瞬间消弭于无形,双眼隐隐闪过锐色,精厉锋芒之间肃杀之气毫不掩饰。

浮生一听觉出不对劲来,正要起身意图将栽赃更加彻底。哪知背后擂鼓声声大作,心头一惊,回身一看,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皇城城墙高处,到处挂着陆字的军旗,迎风招展。

城头黑压压一片,精壮肃穆,正是陆华容最坚不可摧的铁甲死士们,簇拥在人中站立的一人,正挥着手很兴奋的朝着这头喊话:“仲父——仲父。朕先到皇城了。哈哈,仲父比赛跑步输了。”

喊话的正是云龙息那个笨蛋。

他估计又不知何时被陆华容骗了,估摸说什么比赛谁先到达皇城,就这么乖乖的随着铁甲死士们,一路被护送着安全回了皇城。

脸色铁青,浮生猛的转过头来,咬牙切齿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进的皇城?”

“刚才啊——就在你们喜滋滋跑出来时候。他们从皇城后面突袭进去的。难道你以为昨天烧了一次,我就不敢再从葫芦口进的吗?”

“可是——”浮生一眼望向绪光青,满眼间闪过了惊疑。

难道是那个小子背叛魔君?好大的胆子!

绪光青此刻也是满脑子被震得有些混沌。他瞧出了浮生眼中的猜疑,可是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眼前惊变的局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瞧见了浮生望向自己身后绪光青的目光,陆华容不由噗嗤一声轻笑起来:“我以为你和优旬有找了多么了不起的帮手。就这个废物小子,十多年来都斗不过我,就算是开了窍,也不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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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再笨的人也听明白了陆华容的意思。

绪光青跨前一步,不可思议的从嘴里挤出话来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陆华容也很坦白,耸了耸肩,表示这并没有什么可惊讶的。

“那为什么?“欲言又止,绪光青又太多的为什么堵在自己心口难开。

“古人云: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真是至理名言啊。”陆华容的声线一如往昔,异常和缓动人。

“什么意思?别和我哑谜。”铁青脸色,绪光青恨恨瞪了陆华容一眼。

状似惊讶,陆华容微笑着摇了摇头,语带惋惜道:“我当优旬给你开了窍,让你长了不少胆识。可惜你却半点常识没有。真没长进。哎——”

长叹了口气后,陆华容到是真有耐心的替绪光青解惑起来:“正所谓大智慧不是善于识破诡计,而是早就识破了,却让对方感到他还像蒙在鼓里;大英雄不是耻于受到羞辱,而是受到羞辱时竟让对方觉得他云淡风轻。”

“可是你明明喝下了魂蓝草。”绪光青急问了一句,回想当时的一切恍若如梦,本来明明真实发生过,到如今却成为了一场欺骗和反欺骗的戏码。

“当年欲脱离凡胎,顿悟成佛前,月盖王子服下那魂蓝草尚不能让他迷失心神。如今我已然成佛,不过入世凡胎普度众生,累积无量功德罢了。区区魂蓝草又能奈何我如何?”

“那么昨天那一战,你是故意输的?”浮生突然插问了一句,眼底森冷一片。

“不错。如果不是这样,又如何能够诈的你轻易出现呢?你们自以为偷了军情部署图早早安排人在崖顶山峰推落巨石堵住出口,然后埋下火药烧死里面众人。其实行军打战,如果我连这点埋伏都想不到,凭什么驰骋沙场这么多年?”

“哈哈——陆华容,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普度众生。我看你满口谎言,铁石心肠。你明明知道昨天进去的人,各个都要死,却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你比魔更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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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容一脸平静,手指细细尖尖,挑起弯弯柳叶眉,面目如画,身段婀娜,站在那里任由浮生怒骂连连。

半响之后,才微微叹了口气,神情幽幽雅雅,绰绰约约,似乎天地间并无任何之物可以沾染般的淡定。

“这是天理命数。他们寿命已尽,不过是早脱凡胎,轮回转世,将这一世善缘化为下一世的福泽。”

“狗屁!什么天理轮回。还不是你们神佛说了算?你们说我们是妖,是魔,无情无义。那你呢?问问你自己啊——你有心吗?你有情吗?陆华容你哪里是轮回普度众生的?你根本就是披着佛皮的侩子手。”

陆华容一扬手,面对浮生恨意滔天不为所动。低沉着嗓音,冷冷应道:“多说无益。魑魅,你滥杀无辜,犯下如此天条。天理不容,今日休想在从我手中逃走。”

陆华容手放下的刹那,只听得皇城城门大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后方包抄过来。

皇城里头本来的守卫就是被迫造反,如今一瞧眼前这等局势,早就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投降。

陆华容率领的各方驻军中本来被浮生暗中收买,鼓动人心的东北处军营将军王谦泰,正打算趁乱带着手下窜逃。

哪知陈罗早已率兵排列阵势,早早守株待兔,等着他们一干人落网。

一时之间,不费气力,陆华容顿时扭转乾坤,大好形势一片。

浮生咬了咬牙,心知今日比无可能脱逃,干脆狠下心直接朝着陆华容迎面冲去。

佛下杀手的时候,比世间任何万物都要绝情。

佛惯于千变万化,常世众人于两相。善相和忿怒相。终是一善普度人心,悲苦众生沉沦;一怒惩戒人心,扫平一切魔障。

对于妖魔鬼怪,自是从不会手下留情。

浮生吸取魔性在强大,在佛法无边,世尊佛陀面前不过就和沧海一粟的浪花,任你翻腾起伏,终究脱不去那汪洋大海一个浪尖涌起,瞬间淹没。

这一掌下去,手心金光灿烂,收魔咒宛如杀伐残虐,血腥屠戮的匕首,直刺浮生心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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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人影闪过,陆华容眼光一闪,欲收手,却已来不及。

那道人影弹起又跌落,却依然死死抱住陆华容的双腿,令她难以前行。

低头,俯看死命抱住自己双腿之人,陆华容不由微愕。

“皇后,他根本就是欺骗你的。你又为何如此为他舍命?”

骤然收手,陆华容满目不解。

佛之掌印,击拍在妖魔鬼怪身上,可以令其神魂俱裂,灭其道行,打回原形。

若是击拍到肉身凡胎,会令肉身支离破碎,直接脱身轮回。

只是数亿轮回之间,也不曾有神佛将佛手印打在肉身之上,故而绕是陆华容眼见此番场景也不禁惊讶几分。

比她更震惊的是浮生。

他眼睁睁看着王皇后飞扑挡在他面前,他眼睁睁看着她吐血倒地,他眼睁睁看着她双目暴烈却依然死死拽住陆华容双脚。

他眼睁睁看着——却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刚才怒骂陆华容佛心无情,其实魔亦不懂情为物。

魔本来就没有血,没有泪,只有贪欲和执念,只有罪恶和勾引,为了达到目的,为了修成道行,什么都可以去做。

只是——他的胸口好闷,好沉,比刚才陆华容佛光一扫之下更疼,更炙热,似是满腔的热血都在翻腾。

“我,我不懂你,你们的恩怨。我只知道,我很爱他,所以心甘情愿被他骗。元,元帅,求你看在我送上的这条命份上,给,给他条活路。”

王皇后感到自己很疲倦,身体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

用尽气力去恳求,王皇后不停的咳嗽,剧烈的咳嗽,堵住那口气,只是呼气远大过进气。她和死,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你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笨?求她做什么?让她杀我啊,陆华容你来杀我啊?哈哈——你口口声声说我滥杀无辜,你呢?脚底下还不是躺了个被你杀了的人?”

浮生似是癫狂,仰天长啸,用力捣着心口,拼命捣。可是心口堵着,却无法松弛,他唯有大声说话,大声狂笑,却已眼撇到地上那个碎裂般的人时,疼的呼吸不进空气!

王皇后充耳未闻,依旧固执的用极尽呢喃的声音恳求道:“求,求你,求你放过他。”

陆华容低垂着头,风起发丝微微一扬,阳光缕缕斑驳倒影,终究化成一声长长的叹息:“业障啊。我佛慈悲,愿你能早登极乐。我答应你了——安心去吧。”

俯身,伸手轻轻拂过了王皇后头顶,收手之际,王皇后身子一歪,终究合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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