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妹妹你真的要去路家唤醒那什么器灵吗？”启荣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好奇的眼神。
跟风琴雪谈完事回来，秦如清口干舌燥,咕咚咕咚牛饮一般灌了一壶上好的明心茶,好生歇了口气后，才在陆薇启荣他们几个好奇的目光下,将今日的谈话内容说了。
那肯定去啊！说不定就能捞着什么好处呢？?_[(”秦如清随口应承了一句,又在桌上的干果碟里抓了一小把松子。
“如此,他们可有交换什么条件？”陆薇细声问。
专程邀请他们来风氏做客，现在又提了这么个要求,怎么也不可能是要小五白干的意思。
总要允诺点好处。
区别就是风家够不够有诚意，够不够大方了。
秦如清将一颗果仁扔嘴里,语气轻快道：“风署长承诺,倘若我真能帮助他们唤醒器灵,并将法器拿回来，就坚决不会再保方氏，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对方家动手了。”
仅仅是承诺不再保方氏？还是在事情办完的前提下？
唐子凤蹙眉,点评了一句：“不够有诚意。”
“是吧,我也觉得。”秦如清倒很淡定，“所以我更改了一下条件：只要我跟随风氏使团，去尝试唤醒器灵了，不管成没成,只要我做了，风家都不得再保方家。他们可以不帮我们，但绝不能再站队方家。”
“上次百族大会，风家不就保了方氏,我可还记着呢！”启荣耸耸鼻子，明显对这事耿耿于怀。
百族大会那次，就是方家派人公然刺杀秦如清，事情都被爆出来了，最后却只是不咸不淡地处理了。
方氏没受到什么惩罚，只给了秦如清一点补偿。
这事显然就是风家压了下来。
风家管理东域仙品署，它不动方氏，谁也没办法越俎代庖。
秦如清抿唇笑了笑，很淡定地分析：“从现在看，她们当时为何要保方家，原因已经很明显了——涉及跟路氏的道统之争，方氏作为路氏的下属家族，若是擅自处罚了方家，很可能会让矛盾升级，最终打破拉扯的天平。”
“虽然有理由，可我还是很不爽。”
秦如清朝启荣看过去，“你不爽是正常的。虽说落后就要挨打，咱们秦家当时是没有那么大能量让风家改变主意——可你既然在我弱小时打了我的脸，我就有记恨的权利，毕竟这年头，圣人可不多见……这次在风家，就可着劲儿薅他们的羊毛吧，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启荣响亮地哎了一声，真的在心中盘算起怎么薅羊毛这件事。
他是认真的。
刺杀妹妹的事不能白白揭过去。
总要有人记得，为她过去的委屈讨点利息。
妹妹现在心里总是盘算着大事，那么，这些过往的微末小事，就由他这个“小男子汉”去斤斤计较吧。
陆薇显然也觉得启荣这样没问题，她只担心一点，“那个风署长看起来有些强势，她能
答应我们的条件吗？”
秦如清：“风署长可不仅仅是强势，比她手腕更高明的是心智。她开头提了一个那么没诚意的条件，就是方便我后面还价呢。我提的东西，她恐怕早想到了。”
陆薇点头。这种言语锋机之间的尺寸把握，确实也是一门技艺，她一贯是不太擅长的。
“所以，清清这次去路家，是一个人去吗？”唐子凤沉默半天，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不啊！”秦如清眨眨眼睛，有点没明白这个问题的点在哪里，“我肯定是跟着风家使团一起的，不是一个人……不过路家肯定是不想叫我去的，就是不知道风家会以什么理由带上我了……嗐，反正这事用不着我操心。”语毕摆摆手。
“知道了。”唐子凤眼睫低垂了下，面容还算平淡。
陆薇敏锐地看了唐子凤一眼，有心想将这事挑明白一点，可又觉得眼下不是说这些的好时机，只好岔开话题：
“小五你之前说，风氏这次能邀请你，还有道尊亲自点名的原因？”
说起这个，秦如清一下子来了兴致：“是呢，说是风明月专程在接受传承的时候请示了月冥道尊，道尊给出的指引是，我。”手臂夸张地抡了一圈，指向了自己，“这说明什么？”
“说明妹妹你厉害呗~”启荣乐了。觉得她就是想变着法儿地叫人夸她呢。
秦如清却神秘摇头，清澈的眼眸如水洗过一般闪着光，“说明路家掌控的那器灵就跟我有缘啊！在修仙界，都有缘了，啊，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启荣无语了。
秦如清自己却越说越兴奋，大约这种话题是她永恒的□□，忍不住看向唐子凤，兴头头哎了一声，“小唐，你是专业的，你说说这器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呗！我后面有办法能唤醒吗？”
唐子凤却一眼将她看破，直接道：“这种级别的器灵，基本没有认主一说。”
言下之意，你就别想了。
秦如清这么兴奋是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惦记上了那器灵。
她就差把，“我想把那玩意搞到手”写脸上了。
唐子凤简直太了解秦如清这种浑身腌透了的味儿，直接一语打破了她的美梦。
秦如清果然小脸一跨，好似一下子就萎掉了，无力趴倒在桌上。
唐子凤嘴角往上翘了翘，又不紧不慢添了一句：“不过，器灵虽然不能认主，却不代表它不能被打动。”
“好哇！”秦如清一下子直起腰，“小唐你是学坏了！”
会用话术吊她的胃口了。
唐子凤笑一笑，淡然解释：“所谓器造出来，总有一个先天的目的在，是用来辅助攻击，又或是帮助修炼，听清清的说法，被路氏掌控的法器，应是偏向辅助修炼用的，如此，只要能通过器灵心目中的优秀标准，自然就能引起它的注意。”
他总是晓得秦如清想听什么内容的，这不，秦如清虽然表情没变，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呼吸也放轻了。
这显然就是全神贯注在听的状态。
“正如清清所说，这法器或许与你有缘。届时，清清呼唤法器时，只需展露你们二者有缘分连结的那部分，或许这器灵就能有一些额外的反应了。”
唐子凤说得并不明确，反而有些含糊。
只因他们是在风氏领地，不说被监听，出于谨慎的态度，有些东西还是得避讳一些。
就譬如，秦如清与青莲的关系。
秦如清当然能明白这意思。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展露一些跟青莲相关，又或是跟道体相关的特征时，这器灵说不定就能有反应了？
不说行不行，顺着这个方向去试总归是没问题的，毕竟在这块，小唐是专业的！
秦如清满意了，很快就忘记了先前被吊胃口的事，拍拍唐子凤搁在她旁边的小臂，脆亮地行5_[(”了一声，“到时候我就这么干！”
唐子凤眉宇舒展，终于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笑容。
眼观这一切的陆薇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真相。
有些东西也不用她刻意去点拨，唐子凤自己，好像就足够解决。
毕竟，他生命的重心真的很简单。
除了器道，就只剩下清清。
若是下定决心去攻克，还有什么是成不了的呢？
路家不是说去就去的，毕竟要安插秦如清这么一个“外人”，风家还要花功夫去交涉。
这段时间，秦如清也没闲着，倒没再喝茶看戏了，而是带着陆薇他们几个在专心修炼。
蓬莱当然是块风水宝地，灵气密度天然就比外面要高，他们又是来风家当“尊客”的，风家听说她们要安心修炼，火速给她们开辟出了一块独立的秘境空间，姿态格外热切。
这份热切也不是作假，乃是真心实意想将这帮窝山头喝茶看戏的小祖宗们送走。
就算是风家的仙子们各个醉心剑道，在晓得山头上有人观摩之后，修炼也难免不自在起来，多了几分表演的味道，毕竟不想叫外人看低了。
可玄冥剑道一旦分心，手上的剑就失了凌厉。
秦如清见状叹息摇头：“再呆下去就讨嫌了，咱们还是识相点，主动离开吧。”
小秘境的交接事宜还是先前的那位掌事负责的，不过这回，人家就当真只是个掌事了，神情姿态再没有半分仙品的傲气。
掌事道：“此处小秘境名曰‘壁立千仞’，顾名思义，有垂直插/入地下的险崖，有千变万化的邪风，有风氏历代剑修留下的凌厉剑气，乃是一处绝佳的秘境，连明月小姐都在里头修炼过嘞！”
秦如清笑一笑，抬出风明月倒有点打广告的意思了。
也确实，除了仙品名头，风明月确实算是风氏的招牌人物。
便客气谢过掌事，在这里驻扎了下来。
接下来的这些天，她就一直在指点启荣他们修炼。
“启荣，你出拳的威力若想再大些，可
以尝试用灵气将拳推出去，并加持一些力之规则。”
“然后身为一个合格的体修，你应该心细如发，能精准看破对手的弱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有所收获……”
启荣按照秦如清的说法，用灵气将一拳推出去。
山顶的碎石隆隆滚下，这处空间的剑风被劲气引动，主动攻击，在启荣小臂上划出铁戈相击的声音。
“什么叫，身为一个合格的体修，应该心细如发……”启荣打完扭头，觉得这话多少有点问题。
体修还有那么多脑力的要求呢？
秦如清坐在一个摇摇椅上，坐上面磕瓜子，此时吐出瓜子壳，说：
“你瞧，这就不懂了吧？体修又不代表莽，越是体修就越要学会控制自己体内的能量，每一拳的出击都要经过精准计算，务必要拳拳到肉。你要能领悟这点，力之境差不多就算大成了。”
启荣懵懂哦一声，当真按照秦如清所教的办法开始尝试。
他是聪明的，一贯没有表面出来得那么憨直，至少于修炼一道极有悟性。
不多时，他似乎找准力道，简洁利落的一拳击出。
好像也没有造成多大声势，然，没过多久，垂直的峭壁却发出咔嚓断裂的声音。
被启荣攻击的地方，一道深壑一样的裂纹蜿蜒而上，似乎只需要怼着那里再来几下，就能将这处峭壁拦腰击断。
秦如清哦唷了一声，“山要倒了？这下那风家掌事又要头疼了。”
语气却好像挺喜闻乐见。
陆薇见启荣体力减半，素白的手揭开身前的鼎盖，轻轻一挥，鼎内便飘出一股绿色轻烟。
轻烟缭绕着启荣转了一圈，缓缓散尽。
很快，启荣的呼吸开始平稳，消耗的灵气有了快速的恢复，眼神也清明，似乎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饱睡。
秦如清扭头冲陆薇竖大拇指，“有三姐在，启荣这下子真成永动机了。”
又耸耸鼻子，闻了一下那轻烟的香气，“这是粉状丹药吗？”
陆薇一笑，说不，“是香。”
“香道本来就是丹道的分支。”
又给秦如清大致介绍了一下她在归墟中获得的传承。
简单来说，核心只有一点：可以用丹药反哺自身。
而这一点，又恰恰是现世丹道没落的根结所在——炼丹这个行为，在现世已经成为辅道，难以对丹师的修为产生多大助益。
可修为，又是修仙界一切的核心。
“此传承恰恰就弥补了如今丹道的问题，从此以后，我炼丹就能反哺自身修为，再通过功法，我只要吃对应的丹药，就能后天练就药体。”陆薇说。
秦如清沉吟一会儿，抓过陆薇的手腕，一道特别的灵识探了进去。
陆薇先是一惊，想到是小五，又顺从地放开了警戒。
半晌秦如清抬眸，“三姐，你体内的灵气已经不能算是灵气，而是一种药力。”
她想了一想，点点头，倒很快分析出原理，“此功法的核心，应该就是将你炼丹，或者服丹获得的能量，转化为药力，再用药力后天改造你的身体。”
陆薇不防秦如清这么一摸手腕的功夫，就把前后所有关窍想通了，到底惊异了一下。
秦如清却有了更深的联想。
她语速加快，视线落在一个地方不动，像在思考。
“我发现，这些上古道统，似乎都有一个共通点——跟现世有很大不同，上古的道统都是在磨炼自身。任何道途，修到最后，似乎都会转化为修仙者本人身上。”
“也是……修仙本是逆天而为，灵魂困居于身体，想要超脱，必然要摆脱肉体凡胎的限制。”
“道体为何在修炼上有那么大优势？除了先天契合某种大道，不就是因为它从某中意义上已经不算凡胎了吗！”
秦如清眼神发直，嘴中自顾自嘀咕着一些奇怪言论。
细听却好像又有惊人道理。
陆薇和唐子凤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了然。
清清以前就爱有自说自话的习惯，脑中也常琢磨各种新奇古怪的想法。
但这个毛病，从她离开归墟后，好像就更严重了。
似乎这天地间的一草一木，都能引发她的感想，进而牵扯出一番顿悟来。
他们对此是有一些基本猜测的。
外人可能不清楚，他们却都晓得，清清应该就是兽皇要找的“混沌传人”
她在归墟中得到了了不得的大传承，这传承让她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让她对天地间的运行规则格外敏锐。
她像一个干涸的海绵，离开归墟之后，就开始疯狂吸收外界的“水分”
她逐渐变得充盈，饱满，并时刻发生着一些他们难以想象的变化。
关于这些变化，陆薇和唐子凤十分默契地保持了缄默，没有多问。
哪怕是最迟钝的启荣，在这件事上也展露了惊人的敏锐。
在风氏领地，哪怕是私下里，哪怕是布了结界，他们也决口不提“青莲”“混沌”这样的字眼。
秦如清这时候已经结束了她的“联想”
她像以前的任何一次一样轻快地击掌，眼眸发亮道：“我悟了呀！”
陆薇笑着坐过去，温柔道：“你又悟了吗……”
在“壁立千仞”里的日子，秦如清丁点儿不急。
风家人都不急，她急什么？
不过，风家来人倒比秦如清预想得快，来寻她的人选也叫人意外。
“明月仙子！”秦如清看着落入秘境的高挑身影，似乎是惊异地叫了一声。
风明月有像午夜月光那样清冷的质感，听见秦如清的呼声，便朝她看过去，微微一颔首，面上却波澜不起。
“长老派我来寻你，该出发了。”
哦，夹塞她进使团的事跟路家交涉好了吗！
秦如
清表示自己了解了，刚想问是不是即刻就走，却见风明月的目光依然落她脸上，带着一股诡异的灼热。
“如清仙子，可否一战？”大名鼎鼎的明月仙子朝秦如清横起了手中的剑。
秦如清张嘴：“啊？”
“我嗅到你有绝对之境，正好我也有。我们正应该打一架。”风明月说得很认真。
启荣眼睛一抽，没忍住，扭头跟陆薇私语：“三姐，这个应该，是怎么应该起来的啊？”
怎么看，语境前头都不搭嘎嘛。
陆薇却不回答，只用眼神示意启荣别说话。
唐子凤神情平静，好像对这一幕不很意外，只是朝秘境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与此同时，那个方向，风家三长老、四长老以及风琴雪刚刚落地。
“也不知那丫头可会应战。”最威严的三长老沉吟道。
正好让他们一试深浅。
当然，晓得秦如清的忌讳，他们几个老东西可是没有避讳身形的。
唐家那小子就发现他们了，秦如清就更不用说。
如果应战，就说明允许她们观看。
下方的秦如清状似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爽快道：
“你说得对。可以搞！”
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礼貌问询：“就在这打吗？明月仙子？”
风明月：“嗯。”
她也很淡定。
于是，一场足以在外界掀起轩然大波的对战，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极其自然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