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参悲愤质问,满腔怒火。
刘盈笑道:“此事我当然清楚,曹相是为了朝局,为了朕能顺利登基,为了天下苍生!不过……就算曹相九成九都是公心,就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私心吗?除非圣贤,谁能无私?您说是不是?”
这话可真把曹参气坏了,气得咬牙切齿,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话,“陛下真类父啊!”
你简直跟那个不要脸的刘邦一样流氓!
“既然如此,陛下不妨直接杀了老臣,以谢天下!”
“别这么说!”刘盈连忙摆手,“如今的天下,却是需要做点事情,张不疑是您的小辈,让他叫嚷几声,也算是好事,您就当犬吠了,如何?”
曹参黑着老脸,依旧怒不可遏,“陛下,臣这把年纪,依旧要受宵小之徒羞辱,臣,臣还不如死了!”
“可别!”刘盈连忙摆手,“岳父!您老好歹给个面子,过些日子,我会让张不疑登门道歉的。”
一声岳父,算是暂时压下了曹参的怒火。
毕竟女儿最近已经怀了孩子,还不知道是男是女,那就等些日子再说!
曹参怒气冲冲,就往外面走。
迎头正好看到了张不疑,这小子得意洋洋,正往宣室殿而来。
见到了曹参,刚要上前打招呼,只见曹参举起拳头,朝着张不疑,狠狠打来!嘴里还痛骂道:“狗贼!”
张不疑躲闪不及,鼻梁子重重挨了一下,鲜血狂飙,直接倒地不起。
……
“这是哪儿啊?”
张不疑茫然睁开眼睛,四处看去,正好发现不远处刘盈正在批阅奏章。
他挣扎着爬起来,过来给刘盈施礼。
“臣拜见陛下。”
刘盈抬头看了看他,笑道:“师兄,你这是怎么回事?让人打了?”
“是……不是!”张不疑浑身一哆嗦,连忙摇头。
“到底是不是?敢在未央宫,袭击朝廷重臣,这可是形同谋反的大罪,只要查实了,朕一定会严惩不贷!”刘盈绷着脸道:“师兄,不要怕,只管说就是。”
张不疑咽了口吐沫,心中反复思量。
陛下这么说了,要不要趁机搞掉曹贼?
让这老匹夫知道自己的厉害?
奈何曹贼身份太高,功劳太大,自己对他下手,就算杀死了他,只怕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想来想去,张不疑只能说道:“回陛下的话,臣确实只是自己摔的,和别人无关?”
刘盈皱眉头,“师兄,你倒在了宣室殿外面,有人出去,看到了曹相的背影,难道不是他下得黑手?要不要把他抓起来,拷问清楚?”
“别!真的和曹相无关!”
“师兄,这岂不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张不疑断然道:“要是因为误会,抓了曹相,那样一来,曹相才是真的委屈。”
我不委屈,是曹相委屈!
刘盈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而后意味深长拍了拍张不疑的肩头,“师兄,接下来几天,你办事会方便许多。”
“几天?就能管几天啊?”
张不疑摸了摸尚在流血的鼻子,好像有点不值得啊!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
转过天,张不疑来找王陵办事。
令张不疑吃惊的是,王陵居然主动迎了出来,脸上都是笑容。
“张中丞,你如今执掌御史台,和老夫同为三公,共同辅政,有什么事情,不需要伱直接过来,让他们传个消息就是了。”
张不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老倌什么时候学会客气了?
还说自己同为三公,这個做梦有什么区别啊?
张不疑都想掐自己一把。
“王相,我年纪轻,腿脚快,过来拜见王相理所当然。有些事情,他们也说不明白,还是我亲自讲最稳妥。”
王陵点头,“说吧,有什么事情,我洗耳恭听。”
张不疑道:“王相,该下令,严禁私人铸造铜钱了。”
王陵眉头一皱,“少府铸造五铢钱极多,那些铸造铜钱的,也不得不仿效五铢钱。朝廷禁止他们铸钱,光靠少府,似乎不妥吧?更何况现在私人铸钱,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利了,顺其自然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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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不疑脸色凝重起来,“回王相的话,五铢钱精美足值,百姓乐用。这自然是德政。过去私铸铜钱的,不得不仿效朝廷,也铸五铢钱。只是他们的五铢钱并不如朝廷精美,铜料成色也不行,属于滥竽充数。”
张不疑道:“朝廷不能指望着他们自己放弃……我们下令严查,禁止私人铸钱,是为了提高他们的成本,让他们铸钱无利可图,还要掉脑袋。至于光靠少府,此事也不难,可以规定任何人家,不许私藏铸造匠人,必须如实上报朝廷。也不许私藏铜料,必须按照平价,卖给少府!”
王陵眉头一皱,下意识看着张不疑。
这个竖子着实不简单啊!
有工匠,有铜料,能铸造铜钱的,必是豪门大户。
朝廷过去财力不济,没法争,只能任由他们发财。
现在铸了五铢钱,那些豪门大户也不是没得赚,只是相对少赚一些罢了。
而张不疑这一套,就是针对这些人来的。
还想铸钱发财,这条路走不通了!
毫无疑问,最受冲击的就是这些贵胄豪门。
说白了,也就是诸侯王、彻侯、豪商……
“张御史,你这办法倒是很好,只是太急躁了吧?”
张不疑摇头,“王相,五铢钱刚铸造出来,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如果拖延下去,那些人也能磨砺工匠,铸造出和朝廷一样的五铢钱。豪门大户,只能压制,不能放纵。此等大事,王相不该迟疑!”
张不疑说完,急忙低下了头。
王陵沉声不语,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点头,“好,张御史一心为公,难得,难得!”
赞叹之后,王陵朗声道:“你把详细的方略给我,以政事堂名义递给陛下,而后颁行。”
张不疑一怔,“王相?”
王陵一笑,“没事的,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不能无所事事,毫无建树。”顿了顿,王陵又补充道:“我不能和曹相一样!”
张不疑大惊,竟无言以对。
王陵反而笑道:“我家女儿也在宫中,张御史是陛下近臣,日后前途无量,还望能照拂一二,老夫感激不尽。”
从政事堂出来,张不疑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什么意思?
王陵将女儿托付给自己,让自己照拂?
那可是陛下的妃子啊!
我张不疑有这么重要了吗?
连王陵都要求自己了?
他还嘲讽了曹参……这是怎么回事?
我有这么重要吗?
“大哥,其实这事没什么难懂的。”张辟疆认真思忖道:“王相虽然地位高,陛下也信任,但他毕竟和先帝是一辈的人,也年近古稀……他现在找人托付,已经很晚了。”
张不疑咧着嘴,呵呵道:“你,你说的我懂,只是我没有想到,王相居然会选我,这有点出人意料。”
张辟疆忍不住大笑,“兄长,你怎么也糊涂了!你年纪轻轻,就是御史中丞,深得陛下信任,早晚要成为朝廷重臣。十年、二十年之后,那些老的都凋零了,还不是看你啊!难不成要靠他们的鬼魂保佑后人不成?”
张不疑眼珠瞪圆,过了好半晌,才如梦方醒,忍不住道:“原来我竟然是朝廷重臣了!”
“那是!”张辟疆毫不迟疑道:“至少是日后的重臣!前途无量!”
原来我这么重要啊!
张不疑仿佛置身春天,欣然大笑,“好,说得好!二弟啊,你放心,有大哥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只是张不疑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周昌就风尘仆仆返回了。
“这么快!”
张不疑脱口而出。
周昌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责备什么。
毕竟张不疑的举动也是扩大了御史台的权柄,对他来说,也是好事,只是太大胆了些。
“我还要去见陛下,御史台的事情,就交给张中丞了。”
说完之后,周昌就匆匆前往未央宫。
“仲父回来了?不必这么着忙,歇息些日子,您老身体要紧。”刘盈笑呵呵说道,随手就给周昌倒了一杯茶。
周昌没有喝,而是认真道:“陛下,陈豨确有谋反之心,必须及早下手诛之!”
刘盈脸色一沉,收起笑容,认真道:“可看得明白吗?”
“明白!”周昌道:“他这把年纪,贵为彻侯。在封地豢养门客,折节下交,待之甚厚!”周昌沉声道:“陈豨聚拢门客,并非为了修书,也不是造福桑梓,反而对那些门客奉若上宾,除了要他们卖命,还能干什么?”
刘盈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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