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安的朋友们

柳娘子老了。

当苏大为第一眼看到柳娘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记忆里的阿娘似乎永远不会老。

永远是那副干练泼辣的模样。

但这次时隔三年回来后,苏大为终于发觉柳娘子的变化。

柳娘子的脸上,皮肤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皱纹,不再光滑。

眼角的皱纹如裂开的瓷器,向着鬓角悄悄爬开。

她的眼里,也没有过去那种泼辣劲。

仿佛原本的精气神,都在离她而去。

双眼浑浊了许多,也黯淡了许多。

泛着蜡黄的皮肤上,隐隐多出一些色素沉积的斑纹。

还有她的头发。

原来只是有些白丝,大部还是乌发。

这次竟已白了大半。

连她的腰身,都似被重担压弯了一般。

向下佝偻弯折了许多。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赢政梓棺费鲍鱼。

娘亲老了。

就算隔着老远,也能嗅到那种老迈的气息。

苏大为此时心中震动。

唯一的念头便是,若能留住时光,能让柳娘子年轻,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

“阿弥~”

一声苍老的呼喊,将苏大为拉回现实。

他快步上去,牵起柳娘子的手,颤声道:“阿娘。”

“臭小子,你……你总算是回来了。”

“阿娘,你怎么……怎么老得这么多?”

柳娘子咳嗽几声,握着苏大为的手用力摇了摇:“谁还没个老的时候,还没吃晚膳吧?我去给你做点热汤饼。”

苏大为心里一沉。

柳娘子的手,瘦骨伶仃。

天气本不凉,但她的手却毫无暖意。

这只手,皮包着骨,里面的血气之衰弱,已经到令苏大为心惊的程度。

安文生之前不是和自己说,柳娘子一切都好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

聂苏在一旁搀扶着柳娘子,向苏大为使了个眼色,小声道:“阿娘最近半年生了一场大病。”

“小苏!嚼什么舌根!”

柳娘子故意黑起一张脸,骂了一声:“陪老身去厨房。”

“是,阿娘。”

苏大为看着聂苏扶着走路都有些颤抖的柳娘子,忙跟上去,从另一边扶住柳娘子的胳膊:“阿娘,让府里下人来做吧,你歇会,我们府里不是有厨娘吗?”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出去这么久,回来一定要吃上为娘亲手做的热汤饼。”

柳娘子态度坚决,苏大为也不敢违抗。

只是在心里暗道:父母在,不远游,这世上我除了小苏,就只有阿娘一个血亲,以后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出去就数年不归。

否则,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阿娘最后一面。

阿娘的衰老实在太快了。

想着,他有些担心的道:“阿娘的身体有没有请名医调理?我明日就去宫里找孙仙翁,请他给阿娘延治。”

“不要麻烦了,孙神仙那是给陛下和皇后调理的,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咳咳。”

柳娘子话没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

苏大为心里却是暗下决心。

一定要请孙思邈来给柳娘子看看身体。

可惜阿娘的年纪太大了,今生已经没有开灵的可能。

否则他宁愿抛下一切,帮助柳娘子开灵,踏入修行之路。

有人说,世上最大的悲苦,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是对苏大为来说,他身为异人,而且是三品异人。

他的寿元注定比普通人要悠长。

今后的岁月,恐怕会看着身边的亲友逐一老去,凋亡。

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痛苦煎熬。

柳娘子大病初愈,见到苏大为回来,又是大喜。

情绪大起大落,最是耗人精力。

坚持着帮苏大为做了热汤饼,又强撑着看着苏大为狼吞虎咽的吃完,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

仿佛在她面前的不是大唐的三品开国伯。

不是那个叱咤风云,连灭五国,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大唐名将。

而是又看到小时候,依偎在自己怀里,年少时的孩童。

时光真光,真是无情啊。

一转眼,孩儿都大了。

就是……

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

柳娘子一边叹气,一边目光在苏大为和聂苏之间来回。

聊了几句,终于还是撑不住了,在聂苏的搀扶下,回房去歇息。

苏大为默不作声,缓缓的收拾碗筷。

心中想的是,能够理解古往今来,为何那么人想求长生了。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噌哙,爱别离,五蕴盛,求不得。

真的在快要失去时,才会感到彻心之痛。

他只愿这辈子都不会看到柳娘子老去。

蹲在屋角的黑三郎,仰头看着苏大为,一双黑幽幽的瞳子里,流露出极具人性化的情感。

它的尾巴摇了摇。

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走到苏大为身旁,将脑袋在苏大为的腿上蹭了蹭。

“黑三郎。”

苏大为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蹲下身子抚摸着黑三郎的狗头:“我今天有点难过。”

黑三郎的双眼微微低怂,似乎正在皱眉。

“在我记忆里,阿娘永远是那个样子,但是这次……我真的很担心阿娘。”

黑三郎摇动的尾巴停下来,垂坠到地,脑袋也低垂下去。

“若这世上真有长生不死药,我也愿意给阿娘寻来……可是,人怎么可能长生。”

苏大为苦笑着,缓缓抚摸着黑三郎的脑袋:“对你们诡异来说,有父母亲族吗?如果有的话,它们现在又在哪里?”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思维发散,混乱。

就在此时,黑三郎身上突然鬃毛立起。

两瞳张大,瞳中涌出血红的光芒。

汪!

黑三郎扭头,向着门外的黑暗低吼了一声。

这声音里,充满着警告之意。

苏大为顺着黑三郎的方向看去,立刻发现,那边的黑暗很不对劲。

那里,像是有什么活的东西,在蠕动。

“谁?”

苏大为站起身。

黑三郎在他脚旁,背部微微弓起。

眼中透着血光。

身上的气息不断涌动拔高。

喵呜~

不知哪里传出一声猫叫。

黑猫小玉悄悄从房梁上跳下来,距离黑三郎和苏大为数十步远。

刚好正犄角之势。

苏大为心中自然不惊。

就算没有黑三郎和小玉,凭他自己,在长安也少有敌手。

不,应该说,以他今时今日的修为,除了生死那一关还没勘破。

当世已经罕有敌手。

他已经是站在李淳风、荧惑星君等那一级别的存在。

黑暗中,不见一丝声音。

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气息在流动。

苏大为已经将自己的意识延伸出去。

黑暗中的雾气翻涌起来。

似乎察觉到了苏大为的窥探。

紧接着,一个声音从中响起:“是我。”

声音沙哑,苍老,憔悴,兼着疲惫。

苏大为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

他一定在哪里听到过。

可他听过的那个声音主人,是绝不会透出这种疲惫感的。

“是……”

苏大为迟疑着,拍了拍黑三郎,向黑暗走去。

前方雾气涌动,一个佝偻着背,不断发出轻咳的老者,从中走出来。

“鬼叔?”

苏大为吃了一惊。

竟然是桂建超。

不,或者应该叫他另一个身份。

长安诡异之主,荧惑星君。

自从上次黄安县一别,苏大为已经有大半年没再见过桂建超。

只知道,长安县的老刑名,鬼叔突然请辞。

有人说他是告老还乡,有人说他是高升了。

还有人说他是云游四方去了。

总之,过去长安县刑名第一的老鬼不存在了。

这世上,唯有诡异之主,荧惑星君。

天知道当时为了隐瞒荧惑星君与疫毒的事,苏大为动用了多大的能量。

既为还桂建超当年照顾他一家的人情。

也为了维持大唐与诡异一族的稳定。

但是此刻,本已消失的桂建超居然又出现了。

而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苏大为一眼就看出,老鬼受伤了。

而且伤还不轻。

“鬼叔,谁把你伤成这样?”

桂建超没多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一只手捂着口,一只手朝屋里指了指。

示意苏大为进屋里说。

苏大为点点头,侧身示意道:“鬼叔请。”

桂建超佝偻着腰,压抑着喉咙里的咳喘声,缓缓的走进屋里。

苏大为向黑三郎看了一眼。

后者立刻会意,摇了摇尾巴,主动在屋前蹲住。

替苏大为放哨。

而小玉,则早已消失在原处。

大概是看没什么危险,又去找聂苏去了。

屋内一盏油灯,光线还算明亮。

苏大为拨了拨灯芯,令油灯更亮堂一些。

“鬼叔,你怎么了?”

“阿弥。”

桂建超的声音沙哑难听,好像喉咙里掺了把沙子一样。

苏大为的眉头不由皱起来。

荧惑星君的实力,就算比自己和李淳风略差半筹,那也是当世一等一的强者。

怎会如此?

他仔细打量桂建超。

发现他原本皱纹堆叠的脸上,肤色蜡黄,犹如大病一场。

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满头发髻雪白。

衰老到难以置信。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那双血丝满布的浑浊眼中,双瞳隐隐呈枣核般的竖起。

像是某种猫科动物。

这说明,桂建超身上伤势极重,已经有些维持不住形体。

“鬼叔!”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声。”

桂建超缓缓喘息着,像是用尽力气,将喉咙里的喘息给压下去。

“我已经不是长安诡异之主了。”

“什么?”

苏大为心头一跳,感觉头发有些发麻。

“鬼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半年里,长安诡异一族,选出了新首领,我不敌他,受了些伤。”

桂建超断断续续的说完,神情透着极大的落寞。

苏大为脑中飞转,开口道:“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

上次桂建超原本想借“荧惑守心”,以疫毒袭卷巴蜀,继而直下关中,攻破长安。

重新恢复诡异一族统治的地位。

但苏大为的出现,将一切打断了。

苏大为自身实力不在桂建超之下,体内又寄宿着“腾根之瞳”,又有剑阁道都督府的府兵做策应。

桂建超自忖没有必胜的把握。

最终,选择退让。

桂建超是活了数百年的老鬼,在诡异一族中,他是少有的智者。

但诡异天性狡诈暴戾。

并非所有的诡异都认同桂建超的决定。

族群里,自然会充满各种反对的声音。

苏大为吃惊的是,究竟是哪一只诡异,实力竟然还凌驾于桂建超之上。

就在他心念电转时,桂建超已经摇头咳嗽道:“事情已然发生,理由并不重要,且毫无意义。诡异一族现在已经非我所能掌控,若是后面……后面再发生什么,并非你我所愿看到。”

苏大为沉默了一瞬,问:“伤你的诡异是谁?”

“他叫决。”

桂建超咳嗽着道:“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要小心些。”

说完,他艰难的撑起身子:“这事告诉你,我也算了却一桩心愿,我……要走了。”

“鬼叔你要去哪?”

苏大为吃惊的站起身。

“去哪?”

桂建超仰起头,双眸中流露过痛苦和孤独之色:“去我出生的地方,去看一眼,人之将死,也算落叶归根……”

“鬼叔!”

苏大为大惊:“你的伤这么重吗?你可以留下来,我请袁守诚,请孙思邈来给你治。”

“没用,他们帮不了我。”

桂建超回绝道:“你的情我领了……不必管我,我有我的去处。”

“鬼叔!”

“阿弥,你……好自为之。”

桂建超转头,深深的看了苏大为一眼。

那张苍老的脸上,透着深深的无力感。

这一眼的眼神,充满着痛苦、疲惫、矛盾。

苏大为懂了。

桂建超既是提醒自己,也是存了一点念想。

万一自己与诡异的斗争,能占到优势,希望自己到时能略为宽容,不要令诡异族灭。

可是……

这种事是我能左右的吗?

连堂堂的荧惑星君,都输得这么惨。

黑雾升腾,转瞬远去。

天上的月光,重新洒下。

投在院中,露出斑白的痕迹。

方才的一切,犹如梦中。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令苏大为内心受到极大的冲击。

先是柳娘子的衰老。

接着是桂建超的败亡。

这一切事物,好像都在快速的下落。

在黑暗中,划出一条下坠的抛物线。

站在门边良久,直到空中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属于桂建超的气息。

苏大为才合上房门,丧魂落魄的走到桌边。

缓缓的坐下来。

黑三郎踱着步子,摇头晃脑的到他身边,脑袋碰了碰他。

见他没反应,便在一旁蹲下。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苏大为。

眼里透着担心之色。

苏大为的脑中思绪起伏。

他忽然想到,既然长安诡异族群里,发生这么严重的权力转移。

那新继任者,桂建超口里的那个“决”,其行事风格,应该是比桂建超更激进。

而且也更强大。

今后,诡异会不会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曾听说长安诡异众多。

就算当年长安暴乱,被李淳风逼走了一些,相信数量还是很可观。

若是诡异再起暴乱,局面如何收拾?

对了……

苏大为猛地想到,朝廷正有迁都之议,这个消息瞒不住。

若是诡异得知,那个决,它会做些什么?

没人猜得到。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比起熟悉的桂建超,这个新的诡异首领决,无疑拥有更大的破坏力量。

苏大为轻轻揉着额角。

这里是他的家。

他想好好生活的地方。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家被破坏。

诡异……

决。

咚咚!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像是被那两下敲门声惊动。

苏大为心中一动,一闪身到了门旁,以手按住门栓,低声道:“秘阁郎中?”

“是老道我。”

外面响起李淳风的声音。

苏大为这才打开门。

门外,李淳风一身宽松的道袍,向苏大为上下打量一番。

这几年过去,李淳风的模样倒是没怎么改变。

依旧是仙风道骨。

“这么晚,怎么跑我这来了?”

“不请我进去说吗?这便是待客之道?”

“深夜翻人墙,非奸即盗!”

“呸,我来见我女儿,怎么,还要挑日子?”

李淳风冷笑:“再说了,就你塞给老道那堆破事,老道没一道雷劈了你,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句话说得苏大为顿时一窒。

这特么没法讲理了。

真算起来,自己确实有些理亏。

当初为了隐瞒桂建超的事,直接把锅甩给了李淳风。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巫女雪子,还有长安诡异留下的一系列痕迹给抹去的。

总之没引起李治的怀疑,把疫毒的事栽到西方诡异的头上,糊弄过去了。

“进来吧,我可没准备茶。”

“恶贼。”

李淳风挥了挥拂尘,颇有些不屑道:“真不知小苏看中你什么,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熟归熟,你再这么说,我可要急了啊!”

苏大为狠狠瞪了李淳风一眼。

只见他自来熟的走到桌旁坐下,又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水。

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苏大为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瞪我,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老道现在已经不是秘阁郎中了。”

“呃?”

苏大为一脑门问号。

他几步走上去,有些心虚的问:“怎么回事?”

这货该不会是上门讨债的吧?

我害他失业了?

李淳风一脸苦笑着摇头:“一言难尽。”

“那现任秘阁郎中是?”

“我儿子。”

噗!

苏大为险些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你丫跟我闹呢?

你儿子做秘阁郎中,和你做有何区别?

我看你八成是想退休,把儿子顶上去顶锅了吧,老贼!

被苏大为火辣辣的目光瞪着,李淳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挥了挥怀里的拂尘:“不说那些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对朝廷迁都之事,有何看法?”

苏大为刚刚坐下,闻言立刻跳起来。

好像凳子上有根针一般。

“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李淳风惊讶道。

“今天已经有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们,为什么都问我?”

苏大为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我特么才刚回长安,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又不是朝中宰相,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谁说你不重要?”

李淳风的声音提高了音量。

用一种他身上少见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大为道:“你知不知道,李勣快不行了。”

“嗯?”

“数月前已经卧床不起,无法视事了。”

李淳风轻掐手指:“若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你是说……”

李勣,快要死了?

李勣是那一辈,到如今,硕果仅存的绝世名将。

与当年的苏定方并称大唐唯二军神。

如果李勣死了,那无异于大唐的武德崩塌半壁。

“还有,萧嗣业也病重,已经无法再胜任兵部尚书一职了。”

“萧尚书也……”

苏大为听到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伤感。

毕竟过去李勣和萧嗣业一直对自己不错。

这几年,先是尉迟恭故去。

接着又是程知节。

然后是苏定方。

现在又轮到李勣和萧嗣业。

这次回家,又见柳娘子的衰老。

还有方才,老鬼桂建超大限将至的那副模样。

这种身边人逐一离去的感觉,实在难以接受。

“你明白了吧?”

李淳风的目光落在苏大为的身上,上下打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白什么?”

苏大为话才出口。

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

“这些老一辈名将都故去,朝廷极需新鲜血液。”

李淳风双目灼灼的盯在苏大为的脸上:“阿弥,在你上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住你了,李勣和萧嗣业若去,你便是大唐的擎天半壁!否则你以为,这次回来,为何专为你弄这么大的阵仗?”

苏大为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道冷气从顶门冲下。

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大唐老一辈的牛人都熬死了吗?

属于我的时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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