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培植自己的势力,可能吗?
当然可能。
但是她想往朝堂上伸手,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李治实在太聪明了。
对帝王权术,操弄得炉火纯青。
武媚娘在李治面前,就朝堂上的权术,几乎玩不出太大的花样来。
只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做好李治的贤内助。
那武媚娘是否有培植自己势力的需要?
当然有。
后宫是什么地方?
是修罗战,亦是战场。
若后宫真的是那么平和,当初就不会有安定思公主被王皇后蛊害之事。
若不是武媚娘手边有一个苏大为,安定思按历史上,就救不回来了。
那件事一定给武媚以极深刻的印象。
既然朝堂里想不出办法,那便只能从别的方向设法。
苏大为的都察寺天字组,其严密的组织,各种异人与高手的配合,办事效率之高,给武媚娘深刻的印象。
也使她受到某种启发。
李淳风白眉微动:“天行有常,诡异这几年越来越融入普通人族的生活,不复为患,有道是飞鸟尽,鸟弓藏,太史局的位置,已经越来越尴尬。
如今武后手边,也有一批人手为她所用。
平时除了陛下要知道天象,以及定制节气,太史局倒成了长安最清闲的衙门。
哦,对了,现在是秘阁。
秘阁,嘿,便是给予我们这些人,一个养老之所。”
“太史令,这……我实在不知道会这样。”
苏大为有些尴尬。
“你也无须太放在心上。”
李淳风摆了摆手道:“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别的,老夫这个年纪,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太史局就算今后没有诡异做对手,为天子相星观天,占卜吉凶,也还用得到我们。
就是有一事想拜托你,望你看在你我二人忘年之交,还有过去我对你的援手份上,日后能提携我的子孙一二。”
“太史令言重了。”
苏大为这才明白,李淳风带上李谚和李仙宗来的目地。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正如李客师想为李家,找一个护法金刚,所以看中苏大为,培养苏大为。
如安文生的安家,命安文生与苏大为多多亲近。
又如武媚娘,向苏大为介绍李弘等皇子。
还有像苏定方收苏大为做兵法传人。
李勣与苏大为结一段善缘。
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人,在为下辈的子孙,提前做伏笔。
存下一些善缘,在自己百年之后,来看顾家族和子孙。
这也是人之常情。
“太史令修为通玄,有你在,便是参天大树。”
苏大为说完,意识到容易让人误会,忙接着道:“太史令对我的情义,阿弥一直铭感五内,若有需要出,我自不会推辞。”
“甚好。”
李淳风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李谚的肩膀,向他二人道:“我与苏郎君一直是忘年交,今后你们见苏郎君,都要执弟子礼,记住了,若我不在,有事就寻苏郎君。”
这话,就颇重了。
苏大为见李谚与李仙宗,皆向自己执后辈礼。
忙起身避席。
“太史令言重了。”
“好了,此间事了,我也不便久留,这便走了。”
李淳风起身,向苏大为又道:“记住,你那件案子结了,就来帮老夫查宫中咒术之事。”
“等等,太史令,你方才不是说……”
李淳风说了,武媚娘自己拉了一帮人。
这些人,可能是贺兰敏之,明崇俨,郭行真,或者其他的异人和道士。
在这种格局下,武媚娘会愿意让李淳风查后宫?
“说你聪明,又犯糊涂了。”
李淳风大笑一甩衣袖:“正因为老夫现在不受宫里待见,才需要你从旁协助,否则老夫太史局还愁没有人手?”
苏大为苦笑摇头:“太史令,看来不是我坑你,反倒是被你架在火架上烤。”
“哈哈,大丈夫千金一诺,老夫等你。”
李淳风背着双手,带着李谚和李仙宗,颇有些得意洋洋的走掉。
看他那神情,活像是偷到鸡的狐狸。
这次苏大为确实是被李淳风绕进去了。
宫里不待见李淳风?
其实是武媚娘不太待见李淳风吧。
李淳风和袁天罡的《推背图》和预言,掀起的巨浪差点就将当年做才人的武媚娘给吞了。
幸亏有个李君羡。
小名叫什么不好,叫五娘子,莫名其妙替武媚娘背了锅。
武媚要是能喜欢李淳风才奇怪了。
这种情况下,李淳风把自己拖进这趟浑水……
你妹,这贼老道也不是好人。
……
“阿翁,这苏大为,很厉害吗?”
李仙宗双眼如琉璃般透明,这双眼里,折射着万物光彩。
里面光芒闪动,似乎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我大唐第一代那些不论,就一辈人里,异人里,我没见过比他更会带兵的;在军中,我没见比他更会断案的;在会断案的人里,就没见过比他身手更好的。我爱
你说厉不厉害?”
李淳风心情不错,还有心与李仙宗侃侃而谈。
“听你这么说,好像什么都会一点,但是阿耶说过,样样都会,就等于样样稀疏。”
“稀疏个屁。”
李淳风两眼一眯:“若我没看错,苏大为已经有异人四品的修为,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远不如他,只怕将来,他有机会一窥那天人之境。”
“这么厉害!”
李仙宗惊讶的张大嘴。
李谚性格沉稳,但听到这番话,也是一脸惊讶。
李氏一门,皆修行中人。
除了李淳风,李谚与李仙宗,也有一身不俗的实力。
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清楚,以三十上下的年纪,达到异人四品的境界,有多么惊人。
“天人之境,天人之境……”
“这还不算他与武后的那层关系,论眼光,我还是挺佩服这小子,有本事,会办事,眼光又好,他若不成事,反倒是奇了。”
李淳风轻抚长须:“所以我就卖点老脸,让他多看顾一下我们李家。”
“阿耶。”
“阿翁。”
“不说这些了。”
李淳风挥了挥大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对了,他们家那个聂苏小娘子……”
“什么?”
“你们以后,见聂苏小娘子也要恭敬,也以晚辈礼见之。”
“啊!”
……
送别了李淳风一家子,苏大为向柳娘子和聂苏打了声招呼,急忙赶去都察寺。
案情如火。
明天要交案的,实在是不能再拖了。
“高大虎何在?”
坐上公廨大堂,苏大为一边翻看桌案上最新的案情卷宗,一边发问。
李博匆匆赶来道:“大虎马上就到,他才从外面回来。”
正说着,就见李大虎在几名都察寺探员的陪同下,大步走来。
“寺卿。”
来到面前,高大虎依着礼数,向苏大为叉手行礼。
苏大为看了他身后一眼:“你们几个先在一旁候着。”
“喏。”
清退了无关人等,苏大为招手让高大虎与李博靠近,压低声线道:“案情进展如何?”
“我昨天带人去了西市的铺子,找到那人的一份记录,这是当时记录的……”
高大虎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竹纸。
苏大为接过摊开看了看,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按这个,身份可以确认,与行刺我那人,是同一人。”
“是。”
有后世刑侦和法医经验的人都知道,人身上,很多东西都会有独有的特征。
比如指纹。
瞳纹,耳廓纹。
还有一项,便是牙齿。
“据这份口供,此人是被人送去的,在牙上做了些修补。”
“牙中所藏之毒呢?”
“铺子里的游医说不是他们那做的,但确实是此人没错,口齿对得上。”
“当日行诊所绘的口齿形状,已经让仵作辩认了,确认无误。”
“那是谁送他去那里的?”
“这个……”
高大虎的脸上露出尴尬:“没查到,这条线索断了。”
苏大为微微皱眉,却也没出他的意料。
西市那般热闹,每天人流不知多少。
哪怕是修牙的铺子,也是迎来送往,顾客络绎不绝。
记不清对方的相貌很正常。
“照这么说,此案陷入死胡同了?”
苏大为拿起竹纸,翻来覆去的看着:“死者齿中所藏的是何毒?”
“是一种蛇毒,见血封喉。”
“蛇毒从哪来的?”
“这……已经问过长安所有的药行铺子了,目前没有进展。”
呯!
苏大为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
声音之大,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包括远处候着的探员,还有都察寺中其余岗位的吏员。
所有人目光看向苏大为,停了一瞬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继续手头的工作。
都察寺早有章程,规矩森严,就像是上紧发条的机器,谁也不可懈怠。
“大虎,我们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此案是陛下的旨意,令我三天破案,今日已经是第二天,你不会不知道,其中的严重性。”
苏大为将竹纸捏起,抖了抖:“光是这点东西,不足以证明你的价值,你这样,对我也无法交代。”
“寺卿。”
高大虎额头冒汗,抱拳道:“其实还是有一些进展的,只是还未查明,所以……”
“说吧。”
“是。”
高大虎挺起胸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道:“虽然从毒上查不出来源,从看牙的牙医铺子也没查到进展,但,还有些东西可以挖掘。”
“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