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我们俩都别扭嘴硬下

“来来,这儿!”

“把那个道具拿来!”

“你小子把光让一让。”

“让一让,让一让!”

熟悉的繁忙的剧组,苏甜在邹凯领着下往里走,一眼便望到了站姿挺拔的陈榷,他皮肤在一旁白灯下映衬越发白皙,顶着板寸的他全身上下气质清冷,就像是他长相一般,都那么独一无二,让人可以在人群中瞧见他。

他眉头紧锁,手里的短刀于半空后又落在他的手中。

薛兆邯似是说了些什么。

他又换了一个方式,从左边甩刀,用右手反手接刀。

想法是好的,可结果是他右手忙不迭碰到刀身,然后刀直接落在地上。

苏甜瞧着陈榷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装作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禁嘴角微微一翘,邹凯向后一瞥看在眼里,本来笑意的眉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耷拉了下来。

当邹凯带着苏甜站在不阻挡其他人的边缘时,远远望去,陈榷和薛兆邯身边站了一大堆人,对着他们俩说话间又做了不少的动作,邹凯对一旁的苏甜刚说完一句话,那边就有人大喊邹凯的名字。

“你自己待在这儿,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

邹凯闻言点头往里走,可走了一会儿又扭头,还是不放心,将苏甜带到了武师们休息的地方,暂时没有上场的钱佳乐团队的人见到苏甜,互相看了几眼后,苏甜清楚听到天雀仔三个字。

说不出来是何种心态,苏甜没有解释,更没有多说一句,安安静静待在原地看着处于整个拍摄场地中心的陈榷。

钱佳乐叫去邹凯耳语了几句后,随后邹凯站在了陈榷身边接过了短刀,刚比划了没有几个动作,薛兆邯直接打断了,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钱佳乐一行人似乎愣住了,然后齐齐看向陈榷,好像在等他点头。

看不清陈榷的眼神,苏甜只看见过了几秒钟后,陈榷点点头,似乎说了一个字。

周遭人一下子全部退开。

钱佳乐又问了一句。

陈榷接过邹凯手里的刀,夜色下,雪白的刀刃在灯下愈发闪亮,连他的那双眼睛都亮了几分,他对着钱佳乐展露一个浅笑,邹凯对着他耳语一句,笑容顿时化作了愕然,待他看向苏甜这里时,苏甜不自觉的埋下头,再次抬起的时候,陈榷已经和薛兆邯开始了。

间隔五六米的距离。

陈榷冲了上去,而薛兆邯一步压着一步上前。

相遇的刹那,陈榷手里的短刀映出寒光,似化作寒芒掠来,而薛兆邯手中的甩棍早就抬手,只听见清脆的响声,可接下来不是左右撤开又碰撞,而是刀与棍的一次又一次不间歇的碰撞,她看见刀划在了薛兆邯的身上,也看在了陈榷被甩棍碰了好几下,她只觉得眼花缭乱,耳边传来的还有众人的压抑着的惊呼声。

苏甜感觉自己就像是开了倍速一样。

凌厉,凶横,还有迅猛。

与薛兆邯敦实一些的身材相比瘦弱点的陈榷,竟然一点都不输薛兆邯。

明明上一次的动作还要慢一些,可下一次两人动作又快了不少。

上下左右,只要是陈榷手臂够得到的地方,就可以看见一道寒芒很快的出现,薛兆邯被动的防守时还可以抓住机会将甩棍打在陈榷的身上。

“停停停!”

叶导叫停声一下子响起。

“薛兆邯,为什么不按照动作来?”

“天雀仔,你也跟着改动作?”

平静的语气下,众人也听出来了导演的怒气。

听到叫他的名字,陈榷脸色一如既往的沉静,相比于薛兆邯的笑了笑,陈榷举起手说了声不好意思。

一群人再度围了上去。

苏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身边钱佳乐团队里的讨论,她听得清楚。

“薛哥改动作,我不奇怪,天雀仔竟然可以接上,这身手是不是比薛哥高了好几个档次?”

苏甜的眉毛轻轻的扬了扬。

“你想什么呢?没看见天雀仔挨了多少下了?而且薛哥每一次在挡住天雀仔的攻击后,还可以找到空挡反击,这差距已经很明显了!”

“薛哥这可没有收力啊!”

“估计武戏里面,跟薛哥对戏是最烦的,他能够收力却不收力,年轻一点的就只能受着。”

“听说,在薛哥团队里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挨打,你想反抗或是偷摸的卸力躲避,薛哥下手会更重。”

“啧啧啧,没办法,别人叫薛兆邯,不过天雀仔也是,刚才不接下去,说不定薛哥就会按照动作来,这下........”

“我记得凯哥跟他说过别抢风头的。”

“这谁知道呢?说不定别人有受虐的......”

话音戛然而止,苏甜感受到不少目光向她瞥来,她细眉微蹙,连上翘的嘴角都微微向下。

讨论是枯燥的,一次又一次小动作的重复也是枯燥的。

“换一根!”

薛兆邯举起手里被短刀砍了不少刀,连漆皮都掉了很多的甩棍。

苏甜听一旁人说,这是一根切实的甩棍,而轻巧易断的那根要在最后才会出场,陈榷挨了这么多下竟然一声不吭。

她看着在原地踱步的陈榷心想,他一直是这样,从认识到现在,都是。

“叶导,明显我和天雀仔第一次效果最好,不是吗?”

薛兆邯停下手上的动作,将目光放在了一侧的叶伟信身上,丝毫没有回避叶导的眼神。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实际的镜头只拍摄了陈榷下楼以及薛兆邯刚进入小巷的几个零碎镜头,真正的动作戏一个没有拍。

一方面是衔接有些不理想,另外一方面是薛兆邯往往会变招,然后陈榷也变,再然后就是陈榷在挨打。

叶导眉头今晚就没有舒缓过,听完薛兆邯的话语,他没有接话,而是看了看天色。

“这部戏我们所追求的便是爽爆的动作,既然我和洪哥的动作已经那么激烈了,这拿着武器是不是更该激烈,一寸短一寸险,短刀是,甩棍也是,就少点套招,要随机应对,懂得躲开,懂得什么时候该攻上去。”

“天雀仔的身手你刚才应该也看见了。”

“他没有问题的。”

陈榷动了动僵硬的手臂,幽深的双眸里有斑点星火忽然燃烧。

“试探!”

“进攻!”

“啪!”

“然后一招毙命!”

薛兆邯说的干脆,眼睛里更是闪烁过精芒,盯着叶伟信没有回避一丝,语气强硬似乎只有按照他所说的做,才会有更好的效果。

叶伟信沉吟着看向钱佳乐。

钱佳乐以极小的动作点头。

薛兆邯是有很多缺点,可对待动作戏上的认真成都也是众所周知的。

“叶导,这个拍摄也是有期限的,能够做好,我们就把他做好!”

“可以。”叶导虽然答应,可语气强硬了不少,“天雀仔,有问题吗?”

眼前众人的目光又都汇聚到自己身上,陈榷答应的干脆,邹凯走到他身边,趁着叶导和薛兆邯交待的时候小声说:“你那位可在旁边看着的,你可不能一直挨打呀!”

“说什么呢!”

泉叔站的最近,就算再小声,他还是听见了,一把扯过邹凯警告着邹凯:“你别在这儿拱火,这场戏很关键!”

“好好拍,天雀仔,跟上兆邯仔的节奏!”

陈榷朝苏甜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一眼,他扭头回到了不远处的定点,拍了拍身上的灰,捡起刀鞘,习惯性的闭上眼睛,慢慢的把刀收到了刀鞘里面,薛兆邯往后退开,叶伟信当着所有人的大声说了两个字。

在场人闻言装作没有听见。

薛兆邯闻言一笑,然后点头。

叶导说的是,收力!

“试一试,给他们空间!”

“先拍摄两个人冲过来的镜头!”

叶导还是决定可以先拍一些镜头,一晚上不可能什么都不拍。

瞧着终于开镜的剧组,苏甜的视线始终放在那道高瘦的身影,顶着光,像是绷紧的弦,下一秒就要爆射而出,带来宛若雷霆的攻势。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拔刀而出,张牙舞爪,生与死的决战就在此刻。

陈榷大吼着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刀与薛兆邯手里的甩棍碰撞在一起所产生的每一道脆响,似乎都捶打在现场每个人的心里。

前进,后退。

出招,试探。

拼着受伤,也要在薛兆邯身上留下刀痕。

叶伟信半眯着眼睛看着正在持刀后退的陈榷,不禁啧了一声,在没有面对薛兆邯时,拍摄现场的陈榷的动作总是带着杀气,眼神也带着杀手的杀意,可今晚在面对薛兆邯时,只有逆来顺受,少了一种争锋的决断,可这一次,他从陈榷开始大吼便看出来以生死为决断的决意。

“你跟天雀仔说什么了?”钱佳乐有些好奇,他早就看出来陈榷面对薛兆邯畏手畏脚的,但这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安稳的拍摄完,没想到忽然之间陈榷又不畏手畏脚了。

懂行的人看出来陈榷多了一股决断,连出手都更快更狠了。

可不懂行的人,看见的还是陈榷被薛兆邯压着打。

清脆的响声里,陈榷探身向前划刀被薛兆邯躲过的刹那,薛兆邯手里的黑色甩棍已经稳稳击中陈榷的肩膀。

闷声里,陈榷不过后退了一步,下一秒脚尖点地便有冲了上来,他反手握刀,左右两便都是刀光,他手臂挥舞的急烈,像是一台绞肉机,薛兆邯稍不注意就会被这样锋利的刀势而卸掉整条手臂。

众人看的目瞪口呆,这是没有用套招的对决,更像是所谓的江湖里的人的拼杀。

可薛兆邯稳稳处理下这番攻势,面对再度化作绞肉机的陈榷,他用甩棍直接接了上去,两人的空间迅速拉近后,陈榷只得用短刀与另外一只手去抵挡薛兆邯的攻击,薛兆邯的那只手则是狠狠黏住了陈榷握刀的那只手,一下又一下的甩棍与肘击打在陈榷的背上。

五下!

他左脚后撤的同时,右手猛然用力,在露出的那处空隙下,他将短刀直接甩出来了,然后左手稳稳接住便是自下向上的一撩。

薛兆邯不由后退,并松开了手。

而迎接薛兆邯的是今晚最为刚猛的一刀。

陈榷回身第一时间便加速上前,于半空中翻身旋转后,手中短刀化作山岳般迅猛而落。

嘭!

势大力沉!

薛兆邯面色一如开始的冷峻,眼神里虽然诧异,可甩棍还是稳稳接住这一刀,只是相比先前的潇洒自如,这一刀下来,薛兆邯一连退了三四步才站稳脚跟。

“停!”

叶导一声让刚欲上前的陈榷止住脚步,也让咬牙站住的薛兆邯抬头,冷眼瞧向了陈榷,陈榷第一次,第一次在与薛兆邯结束动作后率先出声。

他的声音很轻,听见的人很少,可在薛兆邯的耳中,宛若惊雷。

他说:“薛哥,要站稳!”

目光如电,身姿如剑。

薛兆邯看着这样的陈榷,不由地笑了,他站起来,晃了晃身子,又用脚点了点地:“确实,该站稳的。”

早在来之前,陈榷就想明白自己来《杀破狼》的目的,那就是将jack完美的展现出来,这是签约的责任,也是他作为演员这个职业的责任。

避开薛兆邯?

他做不来。

更学不来。

《特殊救援》里,他一言不发,默默承受,不代表在这里他也会这样,不代表在这一场戏里,他该被薛兆邯压着打,没有一招亮眼,没有所谓的面对主角降低武力值的说法,他就该将一个完整的jack体现出来。

钱佳乐觉得他今晚畏手畏脚,叶伟信觉得他今晚面对薛兆邯软弱些,他们没有感觉错误,因为陈榷在等。

薛兆邯不会满意佳乐哥的动作,他一定会改。

他要留着力气在该用的地方。

比如说此刻。

“行了,佳乐仔,我们一起来讲讲刚才的动作!”

叶伟信也没有在乎现场的气氛,今晚这组镜头才是重中之重。

一旁的武师待的地方。

很多人都在惊叹,惊叹陈榷忽然变得狠厉刚猛的动作,惊叹敢于给薛兆邯难堪的动作,要知道那最后一刀让薛兆邯差点没有站起来,手中的甩棍就差脱手而出了,而苏甜,眉梢栋喜色一眼可以看见,却又化作些许的担忧。

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了十多分钟,而最后的结果便是,这一套可行,可以先拍刚才的那些动作,但是顺序要稍微改一改,节奏要稍微错一错。

可到了开拍的时候,叶伟信忽然又叫住了。

“一次整的?”

他说话时看向的是副导演还有摄影组的负责人。

正因为薛兆邯和陈榷的变招,让叶伟信觉得是不是在追求动作的同时,可以让镜头变得凌厉,从第一个镜头便连贯给到每一位观众。

摄影组的负责人看了看小巷的宽度,又叫人端来摄像机,最后和叶导商量。

叶导挥手让在场人先休息休息,一会儿如果确定,可是要下苦功夫的。

“天雀仔很猛!”钟悬在见到走回来的薛兆邯来了这样一句。

薛兆邯将甩棍递给一旁自己团队的人,接过毛巾擦拭着脸,擦拭后,将那只还有些颤抖的手放在钟悬面前,感叹道:“如果不是在拍戏,那一刀,我可能真的接不下来。”

“他......收力了!”

薛兆邯将毛巾捏在手里,目光不自觉看着那个走向钱佳乐团队高瘦的身影。

“来了!”

“不问问我为什么来?”

“你总会有你的理由,而且.....你已经来了。”陈榷说完看着苏甜,指了指自己的眼眶道,“你有黑眼圈了。”

苏甜白了一眼陈榷,随后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

陈榷找到一旁的水杯喝了一口后,同苏甜站在一起望向同一个方向慢慢说道:“一会儿让凯sir送你回去,估计要拍到很晚的,明天你还有配音工作,请搜索还等着你。”

“痛吗?”

“什么?”

“问你痛不痛!”苏甜说着便拉起了陈榷的胳膊,全然不顾周遭的眼神,将他的长袖拉开,露出一块青一块紫来。

陈榷也不躲闪,他们俩每每在云港这儿时,似乎很多隔阂很多避嫌都不存在,似是并肩过无数次,牵过无数次,没有一丝的停滞,有的只是默契,还有一份悄然的温馨。

“习惯就好!”

陈榷在衣服里掏了好一会儿才掏出两块糖果,一块给了苏甜,一块给了自己,在苏甜撕开糖纸时,他将衣袖给放了下去。

“你拍戏还带这?”

她明亮的双眸映在陈榷的眼里,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容因为嘴角的笑容瞬间变得明亮,像是夕阳下的波光,微微一荡,便掀起千层的涟漪。

熟悉的味道从身旁传来,让陈榷原本那颗因为那一刀而燥热的心平缓下来,他回道:“夜里拍戏,耗费力气,总要带些果腹的。”

“天雀仔!”

“怎么?”陈榷听闻她叫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心里有只小鹿蹦了一下,扭头望着似珠玉又似皎月明艳的脸庞说。

苏甜似乎很好奇他和薛兆邯的高低:“如果,我是说如果,薛兆邯身手高那么十个层次,你怎么都赢不过他,你会怎么办?”

可陈榷还没有回答,苏甜便带着了然的自顾自语气晃晃悠悠着脑袋说道:“你肯定会说,等拍完就好,做好本职,哪管他出什么招式,总要导演满意,只要导演说过那就可以。”

陈榷默默的点头,可想了想又说:“角色是演员的艺术,我最近明白,这个艺术只针对于演员,不是那个呈现在影视作品里的艺术,而是放在演员自己这里的艺术。”

“你想说,演员真正能够做到由自己心意的还是,那一份理解,真正拍摄出来的,那是各方面想要看到的。”苏甜对于这个话题似乎也有很深的感触。

今夜,陈榷难得的逗了逗苏甜,他说:“怎么?甜甜你也会有这份感触?”

苏甜见他眼神里的揶揄,咳嗽一声挺直脊梁道:“我是拍了不少烂片,可不代表.......不代表我没有理解的,对,理解。”

陈榷笑了笑,像是冬日里慵懒的阳光,每一分都落在了苏甜的眼里,他们俩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着,直到叶导叫人。

“真的要继续看?”陈榷问。

“快去吧!”

陈榷见站在原地的苏甜,出尘且明艳,想了想后说:“我拍快点!”

“什么叫你拍快点......”苏甜嘟囔着,瞧着陈榷逐渐变小的背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由一笑。

《杀破狼》小巷对战,终于开镜。

现场无比安静,端着摄像机的人,蹲在地上的人,还有摇臂上的人,所有人都等着叶导的开拍两个字。

不知为何,苏甜忽然感觉着一股子莫名的心慌。

“开拍!”

顶着板寸的陈榷猛然冲了上去,手中的短刀被他抛到半空,而后反手拔刀,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薛兆邯迎了上去,手中甩棍与陈榷挥舞而来的短刀,短兵相接,发出来的脆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一招又一招!

刀划过的血痕一道又一道!

薛兆邯眼神一变,将陈榷短刀挥开的同时,竟然趁势一脚揣向陈榷,本就是手持武器,用脚绝对是一处破绽,可薛兆邯是用大力将陈榷的短刀轰开的。

陈榷没有躲开。

挨了一脚后,停下猛攻。

双方试探着前进。

又是几招不痛不痒的试探。

薛兆邯淡然地对着陈榷勾了勾手,陈榷闷声一喝,手里的短刀化作绞肉机一般的刀光前进,让薛兆邯不得不全心应对着这一波的攻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是至理。

陈榷攻势软化的瞬间,薛兆邯便找准机会,握住了陈榷的手腕,迫使陈榷重心下落,肘击和甩棍落在陈榷的后背与左臂上,薛兆邯像有八只触手的章鱼,让陈榷没有找到一丝空隙或者破绽,他被黏住了。

他左右摆动。

薛兆邯便左右摆动。

陈榷看向薛兆邯的眼睛,薛兆邯刚露出一个得胜的表情,忽然感觉胳膊传来一股巨力,他迫使陈榷重心下降,而陈榷迫使着他露出一道空隙来,持刀的那只手穿过,将短刀抛出,以完美的弧线落入了他的左手。

撩刀!

切分!

再度冲袭!

重跃,翻身,斩刀。

酣畅淋漓的一刀。

薛兆邯却早就见识,他下沉着身子接过这一刀的瞬间,竟然反拨开这一刀,然后一脚,稳稳落在陈榷的胸口。

这一次不是陈榷率先冲杀,而是他薛兆邯!

甩棍笔直向前!

陈榷的短刀也笔直向前!

两寸!

就差两寸!

甩棍戳在他的腋下,这股冲劲让陈榷感觉胆汁都想吐出来,可他咬牙忍住了,脸上血管青静尽数展现,他后退几步,却龇牙咧嘴看着微微蹙眉的薛兆邯。

薛兆邯又冲了上来。

可这一次在没有分庭抗礼的画面。

甩棍几下就将短刀打得无力。

剩余的甩棍落在了陈榷的胳膊,肩膀,以及脸颊上,嘴里流出来的鲜血落在衣服上鲜明无比。

陈榷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就近的摄像师看见陈榷的眼睛里都冒出来一层水光,这不是泪水。

薛兆邯眉头紧锁,不待他出声,陈榷又冲了上来。

生死相搏!

这便是。

破绽!

到处都是破绽!

薛兆邯手中的甩棍最猛烈的一下,从上到下,落在了陈榷的头顶,他摇摇晃晃的后退,眼神只有落寞,半边脸颊都是鲜血,他侧着头望着薛兆邯,累困还有痛楚像是海潮包裹着他,一遍又一遍席卷着他的脑袋,他的感官。

最先发现不对的不是就近的摄像师,而是几步远的薛兆邯,他拿起手里的甩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脸色一变,平淡的脸上涌现出肃杀,他立马向前大喊龙一声,扶起陈榷,看着还在流血的头顶,他大喊着拿毛巾,叫救护车。

一时还在欣赏这场精彩纷呈的动作戏的剧组忽然糟乱了起来。

因为那些血,不是血包的血,而是陈榷的。

陈榷最终被救护车接走了。

现场一片寂静,跟着救护车走的人,最终只有邹凯和苏甜。

薛兆邯手里颠着那根甩棍,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在一片寂静里,他的声音像是惊雷,携带着无边的火焰,从天穹边,猛然到了每个人的身边。

“谁换了?”

“谁TM换了道具?”

“这TM是铁的,是会死人的!”

“就算没死人,天雀仔是演员,还很年轻,他留下什么痛症,怎么办?”

“不知道?”

“不知道!”

怒吼声在小巷里回荡,让许多人原本疑惑的神色消散开,原来是被人换了道具,这才流了那么多的血,听说牙都崩坏了一小块。

薛兆邯是耍大牌,是欺负过陈榷,可不代表想要他的命,不代表拍戏要做到这份上,他怒气难以压抑,见没有人站出来,他一下停住脚步,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像是刀光,要剖开每个人的心。

“我以为,大家有争端不过私下口舌几句,这正常,我没有想到到了想要人命的份上,要是兆邯不注意收着点,现在这里躺着的就是天雀仔的尸体,知道道具和真正甩棍的差别吗?”叶伟信沉着一张脸走到了薛兆邯身边,一个剧组发生这般的事情,他导演的责任绝对是最大,而且出事的还是天雀仔。

“还不站出来?”薛兆邯闷声闷气的,“等天雀仔那边传来消息,那就不是我们,而是警察来找你们了。”

他握着甩棍的那只手的手指略微发白。

沉默了十几秒后,终于有人慢慢站了起来。

“是我.....我没想到那么.......”

薛兆邯团队里站起来一个男人,他全身几乎在颤抖着开口,望向叶伟信和薛兆邯的眼神里是慌乱,不知所措,还有后悔。

“停停停!”

薛兆邯轻声说着走到男人的面前,目光幽深,如今夜的夜空没有半分星光闪烁,他说:“你做的?”

“是,不过我真的没想到他一声不吭......”

嘭!

男人话音戛然而止,众人亲眼看见薛兆邯一拳打得男人跌坐在地上,可这还没有结束,薛兆邯拿着甩棍一下又一下没有收力的打在男人的身上。

“我错了!”

“我真错了。”

“薛哥.......”

男人痛苦的喊声回荡在小巷,而薛兆邯每挥舞一下总是会问同一句话:“痛吗?”

泪水与汗水交织在男人的脸上。

拍摄现场只听见了男人哭喊与薛兆邯稳稳的甩棍以及那两个字而已。

终是钱佳乐站出来拉住薛兆邯挥舞的手臂,薛兆邯扭头盯着钱佳乐的眼睛,从钱佳乐的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薛哥,好了,再打就真的出事儿了。”

“没完!”

薛兆邯蹲下身子,扯着男人的头发说:“这件事儿,会让你牢牢记住,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

“手续我办好了!”

“医生还在检查,不过我问过医生了,天雀仔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先去洗洗手吧!”

邹凯凝望着双手沾满鲜血,坐在椅子上略微呆滞的苏甜,只见她握紧的双手微微放松,像是身体的那根绷紧的弦松了,他忘不了在薛兆邯用毛巾盖住天雀仔伤口后,这个女孩儿推开了哄闹的人群,抱着天雀仔的身子,柔声叫着天雀仔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似水如烟的眼睛里,只看得见天雀仔的身影。

天雀仔最开始有些愣住的,后来便细声告诉苏甜,他没事的。

“你说他挨了第一下就该啃声的,为什么不吭声呢?”

“为什么?”

充斥着血丝的一双眼睛盯着邹凯,涌动着的泪花让他有些心颤,他只是说,还是去洗下手,天雀仔不会有事的,一会儿就会从手术室里出来的。

如果说第一面是见色起意,那么在西游剧组和陈榷相处便是让陈榷身影留在苏甜心里的一个持续的过程。

他会回应着苏甜的每一句话,会默默站在苏甜身边,会喊着甜甜两个字。

会说小心杨红妮,会说不喜欢别人评价他帅,会说好好拍戏就好,会说自己新的理解。

那天的风伴随着冠翎似乎就在眼前,她说,为了事业,可只要待在陈榷身边,总会让她不自觉看着陈榷,听他讲话,想他会想什么,自己说什么比较好。

没有情话,却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至若绯闻,她第一时间想到是,陈榷说过不想谈恋爱,便应该不会的。

他像是块冰,不过是温暖的那块。

陈榷总喜欢以先完成拍摄,身体上有什么就先忍着,他自己知道的,她先前会觉得陈榷有点傻,不过说的有一定道理,真看到他头顶冒着血,跌跌晃晃的坐下时,她感觉到心都在颤抖,当时除了慌乱外,只觉得陈榷是真傻。

真傻!

想着陈榷细声说没事的画面,苏甜慢慢埋下头,今晚第一次,眼泪流了出来。

邹凯将陈榷的一件衣服披在苏甜身上,然后隔了几个座位坐下,这时才有时间和钱佳乐他们联系。

剧组在今晚撤离拍摄现场前,邹凯将天雀仔安全没事的消息传回剧组后,薛兆邯找到叶伟信和钱佳乐说了对不起,真情实意的对不起,他说,是他的问题,感觉到手里的甩棍与道具有些不像,就该停手,可为了心口的那股气,硬是要动手。

叶导和钱佳乐同样的话术便是,明早一起去看看天雀仔,放宽心。

到底是薛兆邯授意,还是其他人栽赃嫁祸到薛兆邯想要他染上血,对于很多人而言,相较于陈榷受伤的消息,那些更让人好奇。

只是这些与陈榷关系都不大了。

流血的代价便是,他将这场戏已经拍摄不少,只需要抽出一晚的时间补拍一些镜头,然后将其余零碎镜头拍完,他就可以结束在《杀破狼》的工作,这对于他,也许是解放。

《杀破狼》剧组所发生的事情,也被阻断在这一夜,在那条小巷里。

为什么不吭声?

为什么呢?

陈榷知道肯定很多人会问,会猜,但其实原因很简单。

发生太快。

意气作祟。

开拍之前,叶导让换上来的甩棍不是先前那根,具体的效果,陈榷也是第一次感受,所以最开始挨打的那些,他没觉得有大问题,直到薛兆甩棍打在他的脸上,血包的味道有些不对,一股子腥味,他才觉得不对。

可被薛兆邯一脚揣在胸口的意气涌上了脑子。

他似乎真的成为了恼羞成怒的角色jack,不再是天雀仔,而是习惯于戏耍别人的杀手jack。

于是他向前。

然后是直击灵魂的一棍。

已经到了最后一步,那就接着演下去,可昏沉与痛感无声无息的一下子裹住他,连呼吸都有些呼不上来。

他看见薛兆邯脸色一变,走到自己身边,他见过薛兆邯审视、揶揄、蔑视诸多眼神,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眼里有关心在其中弥漫。

冷意袭来。

困意袭来。

他听到有轻轻的声音呼叫着自己的名字,温暖熟悉的怀抱和味道成为他这个溺水的人紧紧抓住的唯一长杆,明艳靓丽的一张脸上只剩下哀愁与悲伤,眉头都缩着,他想说不漂亮了,可听到她哽咽的语气,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了,便只是说,会没事的。

明明是自己受伤,可感觉受伤的似乎是她。

从什么时候觉得苏甜与其他人不一样?

第一眼?

不是。

他不知道。

她笑,他会觉得今天天气好很多,她不笑,他会觉得今天的天气黯淡无光,在受到不公平对待,他会站在她的身边,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讲许多事情,他记在心里,可也秉持着他们约定的那一道底线。

可在看见苏甜和莫循站在一起时,他很多次觉得那所谓的底线,像是一座山崖,莫名的阻挡着一切,他想翻过这座山,可那晚苏甜所说的工作的画面,就在脑海里回荡。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剧组。

和裴宁的绯闻,他想过发消息,后来却又放弃,没有任何的理由这样做。

在请搜索的剧组里,在拍摄定妆照时,他莫名感到一股伤感,因为曾经默契与宁静的幸福似乎就是一张已经破碎的纸张,而他做不了了什么。

杀青后,回到云港拍戏,很多次,他忽然叫出了甜甜,可发现无人应答,他才知道身边根本没有苏甜。

他不是恋爱脑。

只是........莫名的挂念一个人。

配音室里遇见,没有隔阂,没有山崖,他们宛若在西游剧组,他好像找到曾经的那种感觉。

在看到苏甜搂着他,红着眼睛不断叫着他的名字,还叫的是天雀仔,他很想笑的,可是没有那个力气了。

缓缓睁开眼睛,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还没有醒。”

“庄哥,今天配音可能.......”

“好,我明白了。”

“那他醒了,我打给你,再让他回个电话?”

“是,肯定看他精神怎么样,医生说没有大碍的,不是破洞那种,昏过去,医生说是他最近可能压力太大。”

“好,庄哥,好,再见!”

庄哥?

庄强的电话,估计是知道我被一棍送到医院,应该会骂我的,说好身体为重,可有些选择,只在那一刻有意义。

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只觉着全身传来落水后的酸痛,刚一睁眼,便对上一双红通通的眼睛,宛若夜幕里传来了第一道光,亮了些,也温柔了些。

“陈榷!”

“嗯?”陈榷努力睁开些眼睛。

“我们俩都.........别扭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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