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衿在看到喻汀因为他的话而气得肩膀发抖的时候，自嘲地笑笑。
他知道喻汀最看重什么。
喻汀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他总是对所有人报以善意，他就是那种，出身贵族，但会为了底层人民的福利而东奔西走的人，简称“圣人”，而他也确实拥有着担任拯救者的实力。。
他是天生的神，仁慈地对待所有的人，但是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包括贺子衿自己。
虽然这些世界里的人和他们不是一个维度的，喻汀仍旧对他们十分重视。
他一定会救那些人。
他不一样。他没有这么高尚的道德。他只知道，唯有努力争抢，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使出任何手段。
喻汀也是他用手段骗来的。
他一直觉得，喻汀并不喜欢他，只是不想他再发疯，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以前他以为日久生情，喻汀会真的爱上他。从认识喻汀之后，他就试图改变自己，让自己也成为一个看起来友善温和的人。
没想到过了一年，喻汀还是想离开他。
看来喻汀已经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所以不想再委曲求全。
这段时间喻汀对他的态度一直有点冷淡，他发现了，却没有点明，只是在喻汀露出不耐的神色的时候，主动给他留出空间。
没想到喻汀还是把这件事提出来了。
可他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他压抑住要把一切都毁掉的欲|望，故意笑吟吟地问：“怎么办呢？是选择自己的自由，还是那些人的命？”
喻汀应该会选择那些人的命，这就是他的砝码。
他知道这个威胁的方法只会让喻汀越来越厌恶他。但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起了私心，希望所有人顶礼膜拜的对象，能成为他一个人的。
喻汀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贺子衿，你给我说人话！”
贺子衿捂着肚子后退两步，怔怔地看着他。
其他选手听到声音，好奇地望过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卧槽，怎么回事，他把导师派来的工作人员打了？”
“不会吧。我记得他脾气没有这么差啊，李术那么挑衅他都没上手打。”
“那可是导师派来的啊！会不会直接取消比赛资格啊。”
这可不行。
赵小雪一马当先，上去劝架：“有话好好说，不要打架。”
秦昭然也问：“有什么问题吗？”
贺子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掺和。
他掸掸衣角，把弓着腰的喻汀拉到楼梯转角，掏出一个小瓶：“胃疼了？没吃饭？”
“吃了。”喻汀把药吃了，又捂着胸口，“胸口疼。”
“你心脏不舒服？”贺子衿又掏出一盒心脏病人用的药，“我这有药。”
喻汀疑惑问：“你怎么还带这种药？”
“这个身体有心脏病，会随身带这种药。”
“哦。”
贺子衿扶着喻汀在台阶上坐了一会，等药效发挥。
喻汀肠胃一直不太好，情绪紧张的时候也很容易胃痛。
本来他应该带药的，但是今天吃了饭，又匆匆忙忙赶到比赛，才没带。
贺子衿手臂揽住他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轻声问：“好点了吗？”
喻汀往他怀里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还是难受。”
“晚上有没有吃东西？”
“吃过了。”
“吃的什么？”
喻汀胃不舒服，半天才蹦出几个字。
贺子衿拍拍他的肩，让他不用说了，自己找节目导师问。
喻汀靠了一会，觉得缓过来了。
贺子衿帮他把额前被汗打湿的头发撩开：“好了？”
“没完全好。”
喻汀慢吞吞地哼了一声。
其实他已经好了。
病好了他其实就不应该赖在贺子衿怀里。
但他不想动。
贺子衿皱起眉，又联系起节目组的导师，想确定他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是难受的话，先出去看病。”
喻汀只能坐起身：“我好了。”
“真好了？”贺子衿打量着他。
“嗯。”
好像他们该回到比赛中去了。
贺子衿看看时间：“那个人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们再过去。”
“好。”
喻汀看着贺子衿的脸。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平常的颜色，只在眼瞳边缘有一点点红色，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一点也不像刚刚那个试图毁灭世界的疯子。
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环到喻汀腰上，没有使力。
贺子衿神态自若地问：“你昨天是不是没有按时吃晚饭？我看到床头的药了。”
“拼拼图拼忘了。”
揽在他腰上的手稍微收紧。
喻汀假装没发现这只意图不轨的手。
两个人重新回到相互依偎的状态。
“我好像也忘了。但我记得我叫小黑提醒你按时吃饭，你没收到消息吗？”
“我没听到。”
“那就是我记错了。”贺子衿歉意地笑笑，“对不起。”
喻汀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蠢蠢欲动，试图破土而出。
他别开视线，耳根有点红，冷漠地说：“哦。”
贺子衿又问：“你之前呢？有没有按时吃饭？”
“有。”
“睡觉呢？”
喻汀没有说话。
贺子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按时睡觉？”
“……有的时候看书看晚了。”
贺子衿皱起眉：“我记得我到家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那可不，到家都三四点了，他还要八点起床准时开始处理日常事务，能不睡么。
虽然他有的时候，确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疼的。
“早点睡，以后我叫小黑监督你准时上床。”
“你睡了吗？催我睡？”喻汀不满，“你什么时候睡？”
“我……”贺子衿哑然，“我精力好，可以晚点睡。”
喻汀审视着他的表情：“你想我以后都一个人睡？”
贺子衿想了想，说，“我先回家睡一会，等你睡着了再起来。”
喻汀：“……算了吧。我自己睡。”
“等找到是哪边在捣鬼，就好办了。”贺子衿低声安慰，“等这些事解决，我就可以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
喻汀打断他的话：“你每天这么晚睡，难不难受？”
贺子衿声音一顿。
他的眼睛突然亮得发光。
不是之前那种吓人的红色的光，是一种星星一样的，璀璨而充满希望的光。
他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不难受。”
“我一定要赢。”他按住喻汀的肩，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只有胜利了，我们才能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如果他输了，他将失去和他的爱人并肩的机会。
他绝对不接受这个结局。
“嗯。”
喻汀低低地应了一声。
“拼图等送过来了，我们一起拼，”贺子衿笑眼弯弯，“我本来昨天晚上就想帮你拼好，但是没想到有一片坏了，只能再去定制。”
“你昨天一直在门外拼拼图？”
“没拼完，就拼了一半。”贺子衿说，“我怕在门外打扰到你休息，到外面联系的人。”
所以他网上开门没看到人。原来贺子衿找人重新做拼图去了。
“哦。”喻汀声音没什么波动，嘴角却微微翘起。
这么看来，可以勉强原谅。
贺子衿温柔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可以不走了？”
“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喻汀严肃起来。
贺子衿也跟着严肃起来：“什么事？”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那么说话？”
贺子衿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他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点点头。
“应该怎么说？”
喻汀看起来很像严厉的老师。
贺子衿声音艰涩，他开始给自己解释：“我没有想毁掉那个世界，也没想牺牲那么多条人命。”
他只是想把这当成一个砝码，来换喻汀回心转意。
长久以来的家庭教育让他养成了无论何时都公平交易的习惯。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定失去什么。
所以当他想得到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试图用对方喜欢的东西进行兑换。
在遇到喻汀之后，他这个毛病才渐渐改掉。
他希望喻汀能真的爱上他，而不是因为他提出的条件。
喻汀目光如炬。
他摇摇头：“不是这个。我以前是不是教过你怎么说话？”
贺子衿没有回答。
喻汀继续说：“在你想要我亲你一下的时候，不要说‘如果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了那些人’，直接说‘我想亲你’。”
他当然知道贺子衿不是真的不想管那个世界的人了。
他只是不擅长用直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要求，每次都要说“我可以给你什么，如果你想要，就必须给我什么”。
听着很让人生气。
贺子衿喉头滚动。
他自己想了想，像只乖巧听话的大狗一样说：“我不想你走。”
喻汀说：“我只是出来工作，不是出远门。”
“不是，”他抿抿唇，“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离婚。”
离婚。
喻汀现在当然没有到离婚的地步。
但是他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确实有过这个想法，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
反正他都决定住在这里了，两地分居，和离婚也差不多。
贺子衿见他一直没有回答，眼里的红光又开始闪烁。
“我没有说要离婚。”喻汀果断地说。
“那就好。”贺子衿看了他一会，吁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跑到这里，还不告诉我，是准备永远也不回来了。”
“不是这个意思，”喻汀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太闷了，想出来透透气。”
“我陪你。”贺子衿说。
喻汀看着他又开始发红的眼睛和那种冰冷的微笑，在心里好好斟酌了一遍：“好。”
他又强调：“但是，有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帮忙。”
贺子衿沉默片刻，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