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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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南城闷热里夹杂着腻人的湿气,傍晚的阴翳挟持悬而不决的太阳,积攒了一天的暑气溃不成军。

作为一名社会新闻的记者,熬夜写文章是常有的事,许宛昨天又熬了一个大夜,天空泛起白肚她才刚刚睡下,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她睡觉一向不安稳,倒也不是说一夜会醒好几次,而是总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偶尔还会有被扼住呼吸的濒死感,却怎么也醒不来,只能无助地半掀着眼皮,随后又缓缓闭上。

当她再一次缓缓闭上眼皮,打算堪堪睡去的时候,手机的铃声忽然响了,她眉头微蹙,抬手摸了摸床头柜,摸到后直接摁了关机键。

房间又恢复一片死寂般的宁静,许宛眉头一松,刚才的闹铃好像只是幻觉,她翻个身换了个姿势将自己蜷成一团又打算继续沉入梦里。

可没一会儿,铃声又不合其时地像剪子划破了宁静的幕布,刺得许宛不耐地把手往床头一扫,手机啪嗒一声落了地。

铃声戛然而止。

正当她选择放弃,打算蒙着被子继续酝酿睡意的时候,手机对面的人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大有不接通就不会罢休的架势。

被困意勾得烦乱的许宛不得不侧身,艰难地眯着一只眼睛查看手机的位置。

一把捞过手机后,许宛开了免提接听,半死不活地“喂”了一声。

睡了一天的嗓音还混着些哑,一听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不是吧,”沈方琳轻啧一声,“你还在睡?在哪儿睡的今天?有没有着凉。”

许宛听她如此惊讶,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她一把掀开被子起床,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睡的床。”许宛说。

沈方琳听她睡的床,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不是又睡浴缸里,要不然按照许宛那睡眠长度,这么久,很难不感冒。

“出来吃饭吗?”沈方琳说,“我家没人,爸妈都出差了,你要不收拾两套衣服来我家睡?”

这不是沈方琳第一次邀请许宛来家里睡觉,但许多次都被拒绝了。

许宛自然明白沈方琳为何如此执着让她到家里睡觉,但性格使然,她不愿意给人添麻烦,她不愿意成为麻烦。

这次也不例外。

“吃饭可以,一起睡觉就不用了,”许宛含糊不清道,“我自己可以的。”

“好叭。”沈方琳失望地拉着长音,随后又问,“那我们八点出来吧,怎么样?”

“八点?”许宛不解,“为什么不早一点?”

沈方琳问:“你不用化妆吗?”

许宛:“不了。”

沈方琳“化一下妆嘛,万一有艳遇呢?”

还不等许宛说话,沈方琳又道:“算了,你这张脸不化也行,像出水芙蓉似的也一样好看。”

许宛洗完脸,脸上还带着水珠,镜子里映照的她确实好看,是那张不落俗的好看,骨相极好,而且皮肤白皙,眉眼间带着英气,而眼尾的一颗痣柔和原本带着的凌厉美,反而显得明艳。

明明分开看是两种风格,却融合得极好,这副长相,在人堆里绝对是扎眼的存在。

许宛走进卧室,将手机往床上随手一扔,去衣柜找起了衣服:“我差不多要好了,我开小电驴接你,还是直接去吃饭的地方?”

“你来接我吧,”一听许宛已经快好了,沈方琳直接抽了一张纸,把刚刚还在啃鸡爪的手擦了个干净,去翻箱倒柜找起了衣服,“我也快好了,你到了直接发个消息吧。”

“好,”许宛说,“那先挂了吧,我换套衣服。”

“好。”

挂了电话后,许宛找出一套休闲装,一件灰色短袖搭一件白色衬衫外套,再配上宽松牛仔,看起来舒服又自在的打扮。

临走前,她又拿了个黑色帽子扣在头上,随手抄起桌上的车钥匙就下了楼。

她住的小区是个安保还不错的,当初正因为这一点,一向节俭的她才愿意花更高的价钱租下这一套房子。

安保不错意味着安全感,而安全感对她来说意味着不用睡在浴缸里。

到了楼下,时间已经七点半,天色虽晚,但还有些许蓝色不肯弃甲曳兵,将天空染成了深沉的墨蓝。

许宛骑着小电驴出去,到保安亭的时候笑着扣了扣窗。

“李叔,开一下栅栏。”

保安亭的窗户推开,李顺华看见是许宛,亲切地笑了笑,“是小宛啊,这就给你开,这是要去哪儿啊?”

许宛淡淡一笑,“去和朋友吃饭。”

“还没吃呢?”李顺华听她这么说,眉头皱成个沟壑纵横的川字,“那你可得快点儿去了。”

“好,”许宛戴起头盔,扣上扣子,“那我先走了啊李叔。”

“好,快去吧。”李顺华挥挥手。

傍晚的风带着夏天的温热的暑气,不似白天的热气缠绕在人身上蒸得发汗,反而有种难得的舒服。

从许宛家的到沈方琳住的小区只要十分钟的车程,到了离她家不远的红绿灯口,许宛就发了条消息。

许宛:我要到了,你下来吧。

沈方琳:好,我下楼啦。

没一会儿,许宛就到了沈方琳小区楼下,在楼下她瞧见沈方琳跑着步出来。

许宛把头盔拿给了她,示意她坐上来。

沈方琳坐好后,开心道:“出发咯!”

南城分为新区和老城镇,作为一座小城镇,新区和老区相隔不远,但却如同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

新区多为住宅区,且租金随着发展不断水涨船高,把店开在这边不知道哪天就翻了船,所以大部分关于吃食的小本生意店都分布在老区。

相比于新城区如同空中楼阁的繁华,老城区更多的是叫嚷的人间烟火气。

天色渐沉,原本还带着暖意的风勾着一丝凉。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很快就到了说好的那家店。

这家店开了十几年了,在许宛小学起就在这开着。

这周边的店基本都是一楼做生意,往上走就是出租的住宅,墙体已经老化,经年的水痕沁开了墙皮,泛着承载岁月的黄。

她们来的是一家渔粉店,招牌看着十分老旧,只亮了一半的字,还闪着接触不良的光。

但店里头却别有洞天,它装修十分干净清爽,明明不是饭点,一楼却还是坐满了人。

“楼下满了,楼上可以坐……”见来了客人,老板娘从忙乱中抬起脑袋,看见来人她顿了一下,惊喜漫上她带有细纹的眼睛,“哟,这不以前经常来店里那姑娘吗?都长这么大了。”

许宛唇角一弯:“是啊,老板娘。”

老板娘把手往围裙上擦了擦,问:“还是老样子吗?一份渔粉加个煎蛋,再来一份蛋炒面。”

听老板娘这么问,许宛嘴角的弧度僵了一瞬,但很快就又恢复以往淡然的模样。

“不是的,就渔粉加煎蛋,”许宛侧过身问,“阿琳,你吃什么?”

沈方琳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贴在墙上,已经旧得翘边的菜单,随手一指,“我吃拌面吧。”

“好嘞,”老板娘说,“总共二十七,你们坐楼上吧。”

许宛话里荡着温婉的轻笑:“好,麻烦你了老板娘。”

这家店不大,楼梯很窄,但一律采用木质的桌椅,看着倒是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楼上的墙壁上挂着绿植点缀,更是增添了韵味。

一坐下,沈方琳就忍不住问:“小宛,你和老板很熟啊?”

许宛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桌面,漫不经心道:“还好吧,以前经常来。”

“以前?高中吗?”沈方琳的问题像葡萄似的一连串,“还有,谁爱吃蛋炒面?”

听到这,许宛擦桌子的动作一顿,她顺势将纸扔进垃圾桶,看似无所谓地回到:“就一个朋友。”

“朋友?”沈方琳听着不太相信,“什么朋友?”

“普通朋友。”许宛看着她,着重加重普通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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