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耳语数句后,严文芹唇角勾勒出一抹笑容,仿佛要咧嘴大笑,但抬手一掩嘴,放下手之时便压抑成了微笑,只是眼底的窃喜却是藏不住的。
安阳郡主见了,待丫鬟离开,马车继续前行之时,才问:
“怎么了?这么高兴。”
严文芹轻笑一声:“当然有大喜事,姐姐你的大喜事。”
“……”
安阳郡主汗颜,自从半个时辰前,郊外踏春归来的严文芹特地来迎她入京之时,告知皇上要重赏她便已经让她足够震惊,这回又什么事啊。
“姐姐,皇上已经领着文武百官在京城外候着了。”
“什么?!”安阳郡主呼吸一滞,随后眼神慌乱,竟是坐不住了。
“我何德何能……”
“哎呀,琼仙姐姐,你就莫要谦虚啦。你回京路上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做的事?”安阳郡主很是迷茫,可严文芹也没给她询问的机会,而是叫住车夫,随即回头说:
“琼仙姐姐,既然皇上要来,妹妹就不便同车了。且待我命人去开路吧。”
不待安阳郡主挽留,门帘一拉,严文芹便离开了车架。
也正是下车后的一瞬,她的笑容收敛。
车架缓缓起步,数骑羽林军与那十余骑王府家丁已绕至安阳郡主车架之后,而严文芹自己的马车则与随从走在前头。
“快看,是郡主大人的车架!郡主大人来了!”
官道前方一阵喧嚣,也不知是哪里得来了消息,那些恰逢此时走在官道上的民众得知了安阳郡主将至。
不少人选择驻足不前,企图一睹这位传闻中所经路上皆受百姓爱戴的郡主芳容。
只是,他们得是要失望了。
回归自己车架的严文芹听着人群的喧闹,皱起眉头,向随从下令。
“把这些刁民都赶走,清出路来。”
随从得令,策马上前,人群自然是一哄而散。
透着窗帘的细缝观察外头的严文芹,眼底的厌恶怎么都藏不住。
“哼,一群刁民。”
冷哼一声,正欲收回目光之时,却忽然捕捉到散去的人群中一个身影。
瞳孔微缩,确认正是她的姐姐之后,一把抓住在车上伺候她的丫鬟。
“人怎么活着?!”
丫鬟也是难以置信:“我、奴婢也不知道。”
啪——
严文芹气愤地甩了丫鬟一巴掌,蹙着眉下令。
“把车别过去,拦住严余雪。前面的人继续开路,让他们懂事点,差不多了就让路给郡主。”
人群拥堵,即便扬鞭驱散,也费了些时间才走出官道。
也正是人多,许不厌已下了马,牵马步行。
哈……有些困了,想想待会入了京还要去见皇帝,许不厌就身心疲累。
赵元燕倒是兴奋,隔着人群远远地便见到了那辆数天前她还在乘坐的车架,一眼便认出是她的郡主姐姐来了。
只是,现在人多,想要靠近有些难。
正在她琢磨着如何挤过人群之时,一架马车停在了身前,一下子挡住了官道那一边的光景。
“哎呀~”
一声娇滴滴的嗓音传出,惹得本来还有几分困意的许不厌一下子皱起了眉。
谁?
“这不是余雪姐姐吗?”
只见一位少女踏出车架,满脸欣喜地望向严余雪,几乎是三步并作一步走凑到她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
“可算找到你了,真是吓死妹妹了。大家一起出游踏春,姐姐这一走丢,我们都没法去林心湖了,都来找你了呢。”
许不厌嘴唇微张,为什么他有点想呕吐啊。
而被握住手的严余雪面色冷漠,使劲抽出了手,冷冷道:
“让你多虑了。”
严文芹环视周围,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
——三个布衣草民,不足为虑。
念头一闪而过,脸上忧色不减,正欲说话之时,一道嗓音忽然插入。
“唉?你是她妹妹吗?”
见自己救回来的人的家人来了,赵元燕帮忙解释:
“她之前中了毒,虽然解了,但回去还得好好调养。”
闻言,严文芹目光闪烁——切,原来是被几个路过的刁民救了吗?
自持身份高贵,她无意理会区区布衣,而是再度向严余雪伸手。
“来,姐姐,先跟我回去吧。”
可严余雪却是避开了她的手。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
说着,就连脚步都加快了几分,恰好人群渐渐散开,前面也没那么拥堵了。
这严家姐妹的事许不厌不关心,反正路让开了,他也走快点,赵元燕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绕开了严文芹的车架。
别人姐妹有纠纷,她一个外人哪里说得上话,自然师兄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况且还盼着走回官道上和自己的堂姐再见面呢。
至于师兄说过要小心堂姐的事,她也不是忘了,只是始终觉得没有哪里不对,只能算作留了个心眼。
心底热切,这脚步不自觉间快了许多,但却是被人拦下了。
“走开走开,郡主大人的车架要先过。”
人高马大的严家随从拦在了将要踏上官道的赵元燕,态度轻蔑。
“你们这些平头百姓,莫要来拦路,走开!”
“诶?不是,我……”
赵元燕正欲解释,可那骑在马上的严家随从见她还是站在那,已是按奈不住扬起马鞭狠狠挥下。
啪——
下一瞬,马鞭被揪在手心,猛地一拉,那随从翻身摔下了马。
“你!”
抓着马鞭的,不是赵元燕自己,也不是许不厌,而是始终默默守护在一旁的黑衣侍卫。
那随从惊怒,但也不管他是想发狠话还是要呼救,黑衣侍卫都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扬起马鞭打在土地之上。
“滚开。”
这一声冷冷的叱喝透着几分杀气,吓得那随从面色煞白,而他更不知道的时候,此间事发,人群中便有数道身影蠢蠢欲动。
这时,后头传来一声娇喝。
“诶!你这人怎么这般粗鲁!”
只见严文芹蹙眉,面带愠怒地走上前,瞥过一眼黑衣侍卫,目光便投向了同样走到此处的严余雪。
“姐姐,你怎么认识这些不三不四的人?”
说罢,还挥舞着手帕招呼其余随从。
“还不快把人拿下,莫要让他妨碍了郡主大人。”
命令一下,那些严家的随从便围了上来,有人扶起摔倒的那位,随后向手持马鞭的黑衣侍卫逼近。
不巧,师兄妹俩还有严余雪也在包围圈内。
许不厌双手抱胸,一副看戏姿态。
这可无需他出手,不然皇帝派来的那些侍卫干什么吃的。
随从们逼近,仗着人多势众逼上去要抢黑衣侍卫的马鞭,准备将人拿下。
而严文芹见了包围圈中面露难色的严余雪,眼底不由得透着几分得意。
就在随从们动手之时,忽然,周围的人群中冒出数道黑影,铮地数声,刀兵出鞘,竟是纷纷架在了那些随从之上。
此时此刻,这些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只需动动手,便能将这些随从尽数斩杀。
“来人啊!有刺客!”
一改方才从容的姿态,严文芹满脸惊慌地尖声呐喊,而正要行至此处的郡主车队,也已是注意到此间骚乱,车架后突出一骑。
“怎么了?!”
一见来者,严文芹如获救星,眼角带着泪花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
“卫哥哥,有刺客!是姐……是严余雪带来的!”
闻言,严卫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满是警惕的双眼望向那些手持刀兵的黑衣人,目光移动,落在了人群中的女子身上。
“余雪,你……”
“卫哥哥!”严文芹眼角噙着泪光“劝阻”:
“姐姐只是一时迷了心窍,莫要怪她,现在还是先除掉刺客啊。”
此言有理,严卫收回那看向严余雪复杂的目光,紧握长刀,正欲喝退这些不知所谓的“刺客”之时,却有人抢先一步说了话。
“严将军。”
正是那包围圈中的黑衣侍卫,他已丢掉马鞭,抱拳行礼,发出洪亮的嗓音。
“麾下参见将军。”
“嗯?”严卫瞪大了眼睛,“你是……刘去疾?”
等等,刘去疾的任务应该是……
这时,他才注意到,包围圈中的另外二人,顿时面色惊变,收刀归鞘翻身下马。
“赵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