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但这丰湖上却是热闹非凡。
湖上一片灯火绚烂,来往人影熙熙攘攘——当然,没有穿布衣的,恐怕这里不存在平民。
被吕少丰拉着上了画舫的许不厌,总觉得自己这是上贼船了。
画舫?确定不是花船?
女子婀娜的舞姿虽美,但许不厌多瞧几眼后,便觉得索然无味。
于舞,他不懂品鉴。
于女人,他不是没有感觉,但对从事这一行的心有抵触。
而且他洁身自好。
故而除却一开始的新奇之外,许不厌就略感困乏了。
至于酒,他不爱喝。
正是如此,吕少丰才无奈地说道:
“你还真不懂享受。”
“嗷~”许不厌打了个哈欠,“我觉得能无忧无虑的睡觉就是最大的享受。”
“哦?”
明明知道许不厌是个什么态度,吕少丰还是打趣:
“原来你喜欢直接点的。”
许不厌当即翻了个白眼:“爬,你个丞相到底干什么的,这么不正经。”
“呵呵。”吕少丰笑而不语。
这画舫之上,琴不爱听,舞不爱看,酒不爱喝,许不厌来此还真是意义不明,也只好磕花生聊聊天了。
“你不是和我说,我们天门宗的人要来了吗?”
这也是个许不厌后知后觉的问题。
“我都来了半旬,他们人呢?”
“这个……”吕少丰面露难色,“说是碰上魔修了,绕路除魔卫道去了。”
“原来如此,你消息蛮灵通的。”
“还好还好。”吕少丰忽然眯起了眼,“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吗?”
“不是说想看花魁吗?”
“那如果我说,通过那位花魁,子谦有可能查到一些十八年前的事呢?”
闻言,许不厌的困意散去。
“嗯?”
见他提起精神,吕少丰轻笑一声,别过脸望向湖心那张灯结彩的大画舫。
“差不多了。”
说着,他站起身。
“跟我来。”
灯火相映的湖面之上,似是要开始庆典,众多小画舫朝中心的大画舫聚拢,而许不厌与吕少丰所乘的正是其中之一。
就在许不厌以为两船将会接舷之时,脚下的花船却是停在了二十余丈开外。
“我们是要过去吗?”
“嗯。”
“怎么过去呢?”
“那当然是靠某位元婴九重了。”
许不厌哑然,倒不是他过不去,只是……
“你确定这样合适?”
“放心。”吕少丰又变得笑眯眯的,“肯定合适。”
许不厌撇撇嘴:“那你别坑我。”
“当然不……”
咻——
光景闪烁,吕少丰眼前所见之景,已有了变成众多盯着他的眼睛。
这时,肩膀上的按压触感消失,他才吐出最后一个字。
“……会。”
二人的到来,顿时引得一片惊慌。
毕竟,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人群中忽然冒出两个人未免太突然了些。
“你们是谁?!”
有人惊退,也有人这般厉喝,而吕少丰张张嘴,顿感哭笑不得。
“我也没说要到人群里……”
转头看见换了一身白衣和戴上面具的许不厌,吕少丰话语一滞。
“……你好快。”
“呵。”许不厌压着声调,“到处都是人,除非进那些房间,不然上哪都一样。你要面具吗?”
“你又不早说……”吕少丰无奈叹息,“不用,谢谢。”
这时,惊慌的人群中让出一条道,一位妇人走出。
“两位客人,真是吓到奴家了。”
妇人声音娇滴滴的,许不厌听着就不怎么舒服,吕少丰可能是习惯了,讪笑道:
“哈哈,我们来迟也。”
“人道是,来者是客,不过客人,奴家这里的规矩……”
妇人拖长了音,半露出袖子的手掌两指摩挲,吕少丰会意,踏上前去,竟是抬手轻轻捏住妇人的手掌。
“当真是……肌肤如玉啊。”
说话间,衣袖交错,许不厌眼尖,瞧得出那双交错的手掌递出了什么。妇人随即眉开眼笑,回身便唤来两名姑娘伺候二人。
见着这些藏在暗地的小动作,许不厌只得撇撇嘴,抬手轻轻推开姑娘,低声示意她去伺候吕少丰便好。
二人寻了一处空位坐下,许不厌还不清楚吕少丰到底想干什么,却是感受到了周围刺人的目光,还有……
窃窃私语。
“啧,这俩什么人?当真无礼。”
“看那伸手,怕是修炼的吧。”
“那也还是土包子,怕是刚才给鸨儿塞钱。”
“这么不懂规矩,应该是乡下地方来的暴发户吧。哼,要我说,这些庶人就不配来永安。”
——嗯?
面具下,许不厌眉头微蹙。
永安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高傲。
似乎,光是修炼者这一重身份,也入不了他们的眼。
而场上,许不厌感受到了些许的灵力气息,不强,也就几个筑基。
顺着这些气息寻去,他看见了一众随从打扮的人。
权贵以修炼者为家丁门客,这事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们竟然养成了这等优越感。
真是叫许不厌奇怪。
怎么有种这些人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感觉呢?
——唔?上一次让他作出这种评价,是遇到了一群怎样的群体来的……
“哼。”
还未待许不厌深入思考,便被一声冷哼打断了。
只见是一人路过许不厌这一桌,端着酒樽轻蔑地斜视二人,嘴唇嗫嚅,似是在比作两个音节,发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
“土鳖。”
说罢,便要离去,可吕少丰却哈哈一笑,别过头扯住许不厌就说:
“兄台,你看看,有些人呐,来玩女人的,还要装清高。”
许不厌不语,他并无参与其中的意愿。但这句嘲笑落到路过的公子爷耳中,似是莫大的侮辱,当即就反讽回来。
“无规矩不成方圆,贵公子如此不通规矩又不通礼法,想必是从哪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刁民吧?”
这一次,他的嗓音没有一丁点克制,旁人听了,顿时人群中多了几分轻蔑的笑声。
而吕少丰却是不急不慢端起酒樽,低头瞧了眼,轻笑一声。
“那倒是让公子失望了,在下乃是京城人。若仅凭言语,恐怕是有些难……不如这般,我且问你。”
吕少丰扬了扬下巴示意那公子爷手中的酒樽:
“你手中之酒,产自何处呢?”
“呵呵,本公子这自然是杏花酿。”那公子冷笑着昂起头,
“像贵公这等乡巴佬,一定是连听说的机会都没有吧。”
说着,他还摇摇酒樽,环视四方。
“诸位说,对不对?”
这一回,饶是引得了哄堂大笑,吕少丰淡笑不变,只是待到那喧闹稍止之时,朗声道:
“公子这杏花酿,倒是无错,只是,恐怕只能算是乙等吧?”
公子爷面色稍变,未待他说些什么时,吕少丰自怀中取出一囊,猛地起身抢过公子爷的酒樽,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描淡写地倒掉那所谓的杏花酿。
“你……”
“莫急。”
吕少丰淡然回应,随即解开水囊,忽然一阵芳香随着微风传出,围观的众人骤然一静。
这阵杏花香是……
只见吕少丰为酒樽装满,递出。
“不若,尝尝我这甲等的杏花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