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居就在医馆的斜对面。
每天人满为患,生意很是火爆。
等医馆打烊,天已经黑了。
崇正街一长溜的店铺门口早已挂起了无数红灯笼,全然一派盛世景象,玄空带着两个生姜白术走在最前面,他走路也不忘教训两个徒弟:“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在一年内学到了我一成本事,后半辈子你们就有饭吃,所以呀,不要像白术那样,光想着娶媳妇,得先把本事学好才是正经。”
“师父所言甚是。”生姜嘿嘿笑,冲白术挤眉弄眼道,“要娶就赶紧娶,别磨磨蹭蹭地,师父都知道了呢!”
白术则一声不吭地听着,耳根泛红,是他老子娘成天催着他娶媳妇,甚至还找到了医馆,让他回家相亲,其实他压根就不着急,师父说了,男人嘛,得先有个手艺才行。
玄空的嗓门太大,一行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梅兰竹菊捂嘴偷笑。
紫玉挽着谢锦衣走在最后面,悄声道:“师叔就是这样,走到哪里也不忘教训徒弟,白术和生姜拜了这么个师父,也真够倒霉的。”
两人每天都挨骂不说。
还得给玄空收拾房间,洗衣裳,顶着徒弟的名声,做着小厮的差事。
“也不能这么说,师叔传授起来也是很认真的。”谢锦衣看了看走在前面的白术和生姜,不以为然道,“其实师叔看人挺准的,白术和生姜学得挺快的,生姜伶俐,白术沉稳,以后肯定能独当一面的。”
嗅着美味居飘出来的美味,紫玉笑得满面春风:“要是真的这样,那太好了,以后姑娘就有帮手了,尤其是那个白术,别看他性子沉稳,做起事来,可是有板有眼的,上次奴婢去跟他放白头鹰,他虽然话不多,条理却很清楚,连我都信了呢!”
白术说,白头鹰不慎落在了姑娘院子里,姑娘当时就包扎上了药,之所以没有当晚告知云霄山庄,是因为瞧着不像是楚老太爷的那只,后来打听到楚老太爷的白头鹰不见了,才连忙送了来,还望大长公主和楚老太爷见谅。
当时楚老太爷是气得直骂,但大长公主则什么都没说,紫玉觉得他们应该是相信了。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欠了大长公主的人情了。”谢锦衣无奈地摇摇头,她觉得赵璟桓身为王爷,行事太过简单粗暴,但他怎么说也不是为了自己,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总之,等北戎公主来了,她尽力相帮就是。
玄空已经来了很多次了,一进门便熟门熟路地进了雅间,大呼小叫地要了个西北全席,吆喝店小二赶紧上菜,生姜则颠颠地给他倒茶,白术则站在他身后给他捏着肩膀,玄空舒服得直哼哼,还不忘训斥道:“用力,再用力一点,力度还不够,大男人这么柔做什么?娘娘腔吗?”
店小二陪着笑脸上前:“玄空大夫,这个点了,西北全席可是做不出来啊!”
西北全席八热八凉,家珍海味,荤素搭配,用料极其考究。
再就是,他们家的西北全席一直都是提前预定的。
“做不出来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玄空翻着白眼道,“让你们老板过来。”
那厮昨天还去找他看诊了呢!
怎么,今天想吃个西北全席还不行啊!
店小二苦着脸退了下去。
“师叔,大晚上的,还是不要吃西北全席了,随便点几个菜就得了。”谢锦衣的晚膳通常只是一碗清粥,梅兰竹菊和紫玉跟了她这么时间,也逐渐养成了晚上少食的习惯,玄空虽然咋咋呼呼的,但他上了年纪,其实是吃不了多少。
真正饭量大的,也就白术和生姜。
只是他们吃得再多,也用不着上西北全席的。
“怎么?你难得请客,还不许我们吃了?”玄空不乐意了,扭头对闻讯赶来的店老板道,“王掌柜,西北全席,你做不做?不做我们可就走了。”
“原来是谢姑娘,玄空师傅光临小店,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王掌柜陪着笑脸道,“也是谢姑娘和玄空师傅有口福,刚巧西北全席还剩下一桌的食材,那啥,我这就下去准备,请几位稍等。”
“这还差不多!”玄空翘起来二郎腿。
王掌柜下了楼,冲灶房喊了一嗓子:“伙计们,西北全席,赶紧做起来。”
这时,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异乡打扮的壮汉,其中那个身穿绯色衣衫的男子大声喊道:“老板,我们也要一桌西北全席,赶紧给我们做去。”
“老子快饿死了。”另一个黑衣同伴一屁股坐下来,顺便把手里的斗笠放在了桌子上,身下的竹椅似乎难以承受的他的重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王掌柜脸一黑,望着虎背熊腰的两人,苦着脸道:“两位壮士请了,西北全席的食材刚刚已经卖完了,官爷点个别的?”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怎么都要吃西北全席……
“把他们那桌给我们,我们付双倍的价钱!”绯衣男子不以为然道,他虽然壮实,但其实样貌还是很俊秀的,只是眉宇间却透露出一种阴狠的气息,让人有些望而生畏,看得王掌柜心里一个哆嗦:“壮士,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真的没有食材了……”
一直以来,西北全席都是提前预订的。
因为其中的野雁和西北特有的雪菇,都是店里不常备的。
话音刚落,王掌柜的肚子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他一个趔趄没站稳,一下子跌倒在地,绯衣男子抱胸冷笑,“我再说一遍,我们付两倍的价钱。”
大厅里的食客传来一阵尖叫声。
天哪,哪里来的男人,怎么如此凶悍不讲理?
王掌柜嘴角有了血迹,咬牙道:“你们就是三倍的价钱,也没有了……”
“三石子,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把店给他砸了。”黑衣人不动声色地吩咐道。
被唤作三石子的绯衣人神色一凛,挽挽袖子朝灶房走去。
“住手,什么人敢在此撒野?”玄空早就忍耐不住了,气呼呼地下了楼,揪住三石子的衣襟,上去就是一拳,边打边骂,“小兔崽子,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耍横!”
他不过是想吃个西北全席而已。
却不想竟然碰到这两个杂碎,还敢砸店?砸了店他去哪里吃席去?
“老秃驴,活得不耐烦了!”三石子恼羞成怒,挥拳相迎。
白术和生姜也不甘示弱,上前帮忙迎敌。
四人达成一团。
紫玉和谢锦衣也快步下了楼,两人上前把王掌柜扶起来扶他坐下,谢锦衣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见他并无大碍,才让紫玉扶他回后堂休息,黑衣人见状,摸着下巴笑道:“哎吆,看不出这里还有个医女,瞧这小模样长得,水灵灵的,当真惹人怜爱,来,到爷这边来,爷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谢锦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冷声道:“阁下的易容之术,要想瞒天过海,还得再历练几年才行。”
当她瞧不出她是女扮男装吗?
黑衣人心里一惊,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也说不出,也动不了,只能眼巴巴地坐在那里怒视着谢锦衣,好阴险的医女,就这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给算计了……
“丫头,好样的!”玄空见谢锦衣不费吹灰之力地制服了黑衣人,也不恋战,三下两下把三石子打倒在地,白术和生姜冲上去一顿乱踩,好不容易出来吃顿饭,竟然这两个人给搅和了,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绯衣人被踩得嗷嗷叫:“大侠饶命,饶命啊!”
“住手,都给我住手!”楚云昭闻讯带人冲了进来,瞬间把众人团团围住,肃容道,“把他们统统带走。”
一扭头,瞧见谢锦衣也在,瞬间缓了脸色,忙上前问道:“谢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谢锦衣便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说给楚云昭听:“世子,这真的是个误会,还是算了吧!”
区区小事,继续纠缠真的没啥意思。
“既然谢姑娘做保,那就算了!”楚云昭大手一挥,“没事了,放他们走!”
嗯,谢锦衣的面子必须给。
侍卫们才各自散了。
玄空哼了一声,招呼众人回了楼上。
楚云昭则跟谢锦衣在楼下聊起了天:“谢姑娘,我这次去南直隶,并没有找到苏大夫,真是惭愧。”
当然,他没好意思说,他其实连梧州铜山镇都没有找到。
“世子,我师姐行踪不定,您还是不要找她了。”谢锦衣见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很是过意不去,“您放心,老太爷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便是,不瞒世子,前几天因为祖母的事情,民女还曾前去云霄山庄叨扰过楚老太爷和大长公主,想来还真是惭愧。”
“哦,你说那事呀,祖母都跟我说了,说白头鹰失踪后,我祖父气得要去告御状,还是被祖母硬拦了下来,我祖母便派人查到了景王殿下,景王殿下一口承认说是他做的,还说你不知情,此事本来就这么了了。”说到这里,楚云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谢锦衣,轻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皇上竟然知道了这事,听说他不仅训斥了景王殿下,还要他迎娶北戎公主,听说北戎那边已经递了国书过来,说北戎公主下个月来京,皇上让他们年底完婚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谢锦衣心里顿觉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