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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县令被钱师爷把杆子情事这样一番娓娓道来,一时间,花厅里的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阴霾顿去,一片阳光。
“还有一个消息,想来大家还不知道。”那钱粮师爷也上前道。
“什么情况?”大家就一起伸出了脖子等待着钱粮师爷的下文,只有那钱师爷不理,悠悠然喝着香茗。
“刚刚我来的时候,得下人回报,那人言说,就在昨日晚上,那张家堡竟然走水(失火),大火整整烧了半夜,贼人呼喊救援忙的好不热闹,据说抢出的财物粮食不足存量的十之三四。这样一来,贼人之粮草岂不更难维持?这岂不正是天助我也?”言罢得意的哈哈大笑。
张县令闻听支起身子,满脸急切的追问:“此事当真?莫不是先生哄我?”
“此事千真万确,绝对没有半点虚假。”那杂物师爷也上前证实,这也好显得自己消息灵通,也不是白吃干饭,白拿钱粮。
钱师爷心中冷笑,这件事情自己也是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说出,给他们两个表现机会,让他们在东主面前卖弄,但这不一定就是好事,不过是想着拉两个家伙下水,三人再结同盟。你没看见东主已经厌恶了我欺上瞒下,现在正好拉你们一起出头,大家在一起,那县令再怎么样不满,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消遣了,正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
得到两个师爷再次确认,张县令精神一松懈,浑身无力的一下躺倒在床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烧的好,烧的好啊,事若如此,真老天开眼,眷顾我等啊。”
好一阵,张县令也回复了镇静常态官威,不要人扶着,自己麻利的下了床,对钱师爷等深施一礼,面带诚恳的道:“多谢先生一番剖析,如果真如先生所言,那我县可保,贼人可平,一旦贼人去了,我定不食言,向上峰报先生等大功。”
三个师爷连忙起身回礼,感激涕零的感谢东主抬举,于是花厅里便演出了一场东主相得的好戏份。
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县里的主簿县丞也纷纷闻讯赶来,进来时候匆匆给县尊施礼,也是一个个面无人色,犹如天塌地陷,一下子把个小小花厅挤得水泄不通,都张皇失措的闻讯消息,但闻听县尊上官讲诉了几位师爷剖析,了解了首尾,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稍安。
但县里主簿想想,突然忧心忡忡的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大人,虽然被钱师爷分析,那些杆子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这些刁民每次都是一窝蜂似的上来,那是几万人的男女老少啊,人言,蚁多咬死象,确是可虑的。”
张县令这时刚刚安心,被主簿一提,想起几万人头蜂拥而至的场面,那也是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钱师爷微微一笑,挥挥手道:“这个却不要各位担心。”见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被自己吸引,心中得意,放下茶碗,笑着对主簿更是对满屋子的人道:“其实各位大人同僚不必担心,一是杆子们缺少攻守战具,只能是几架木梯,二来那些杆子缴获张家堡的粮草,昨夜被大火烧的所剩无几,只要我们坚持住那刚刚的几板斧,贼人就会饥疲不堪,只有另图他地了。”
这时候,主簿再次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话是如此,但毕竟贼人势大,没了粮草,必然做困兽之斗,那我们依靠谁来守城,抵挡住贼人拼死一击?”言下不免满脸焦急之色。
这一说,满屋子立刻陷入一阵死寂,是啊,即便贼人再是不堪,再是粮草不济,但为了活命的钱粮,也一定会在有力气的时候拼死进击,那放眼满县城,哪个能担当这守卫大任?
一个书办上前小声建议道:“我们不是还有卫所守军在吗?再不堪也是官军,吃了这些年的粮饷俸禄,应该担起这守城职责吧。”
他这一说,满屋子的人立刻都显现出不屑之色。
当初大明立国,洪武爷实行军民分籍制度,编为军户的农民世代为兵。官府把他们按照卫所的编制组织起来,进行屯田。沿边卫所三分守城,七分屯种;内地二分守城,八分屯种。每名军士给田五十亩和耕牛农具。收获所得以十之二石归军士自己食用,余下的作为本卫所军官的俸粮和储积。在这种制度下,政府只对屯田情况进行督察,不用给饷。可是,后来法久弊生,军队的屯田多被军官、豪右和内监占夺。强壮有力的城了官佐家丁佃户,老弱病残被弃于路,于是,为维护卫所制度,朝廷只好实行变相的募兵制度,结果发下的饷银钱粮更是时断时续,中间票末,空额不断,发到那些士卒手中已经所剩无几,这米脂更是几近一年都没有钱粮发放了。
“你去看看,我们县里的那些个千户兵,嘿嘿,你们也是知道的,名义上是千人,但那个千户却是吃了多少空额?逼迫跑了多少兵丁?把兵丁变成多少佃户?还能剩下几个?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县丞说道这里,已经满眼鄙夷。
“那腌臜货虽是带兵之人,受朝廷调派,防卫这米脂,只是这些年来的太平,早就成了一个酒囊饭袋,你去问问,他还拿得动刀吗?”张县令也满脸鄙夷的嗤笑道。
“东主说的是,那腌臜货的确无能。”那主簿也随声附和满眼不屑,大明本就重文轻武,是个文人就对武人丘八极尽轻视。自以为文士的众人也是在心底里瞧他不起
“东主,无论那腌臜货多么无能,但是毕竟他们还是战兵,多多少少的是受过些许训练,并且我县攻守战具倒也齐备,依城而守也是可以应付。”钱师爷打住那些老爷对武人的轻视之心,暗暗叹息,“这都什么时候啦?还这样轻视武人,难道守城指望你这些只会夸夸其谈耍嘴皮子的文人不成?那样,我还是早早收拾细软跑路吧。
“由千户所之兵牵头,东主再行驶那签丁职权,咱们整个县城也可签出个三千吧,再在个个士绅家里征出千人护院家丁不再话下,再加上在座的各位老爷家丁下人也可有三百之数,都是保命的时候,一旦城破,则是玉石俱焚的结果,大家明白这个道理定然全力以赴,这样拢共可得五千之数,在配上武库里的刀枪,据高城深壕而守,以五千吃饱喝足的精壮对四万老弱乌合之众也够了。”钱师爷信心满满道。
又一个师爷也跟着道;“还有,只要我们告诉城外的地主员外坚守好了庄堡,不要被贼人打破得了粮食,再动员那些老财把就近的有粮村民,也都收容到各自庄子里,一来加强庄子守卫,二来断了贼人粮食人力来源,这个就叫坚壁清野。我想那几万贼人,只要我们坚持住,等上两三天,多说五七日,只要耗得贼人粮尽定要解围他走,到那时我们岂不万事大吉?哈哈哈。”言罢大有孔明在世料事如神的之态。
“学生更有一愚见,我想东主是守也要守,不守也要守。”钱粮师爷说着拿眼睛看向张县令。
张县令急急问道:“先生刚才之言却是从何说起?”
那师爷见调起东主胃口,接着洋洋得意的道;“现今新皇登基,正要励精图治,整治地方,但东主先前却是抱着阉党,虽然几番手段下来,得脱嫌疑,但毕竟在清流们的眼中已经有了成见,清流这些东西,那是最没有人情好讲,说不得哪天那帮子清流一个孝敬不到位,翻了面皮,东主就是前程尽毁,所以这次东主要保得性命前程,必须一战,只有东主有了这次军功在身,才是最大的护身符,最不剂也是性命无忧。”
闻听此言,张县令豁然开朗起来,原先还困扰自己的事情,可能都在这次里迎刃而解,只要自己不惜一切保证县城不失,那就是大明凤毛麟角有军功的县令,这大功在手,张元那厮再是手眼通天也拿自己没了奈何,说不得还能有所升迁,想到这里,老怀大畅,呵呵笑着道;“好好,先生所言甚是,几位真是我的智囊啊,等贼人退去,我定要好好奖赏各位。”
这时那杂物师爷上前笑着道;“东主且慢高兴,还要劳烦东主写封书信,派得力之人连夜报到延安巡抚处求取救兵。”
“这却是为何?”张县令却是大惑不解,笑他不通晓现今官场情状,耐下心来解释道:“既然是我们自己可以解决,那还要问府尊求的什么兵?再者这贼人进攻在即,即便是有救兵,也是远水不解近渴,各位也是知道,一来北面鞑靼这时节骚扰的紧,府上已经是无兵可派,二来,现在是上面不喜地方告诉盗匪不净。即使是告诉了,也还是要我等自己解决,不可惊动京里,这样我就没必要没来由的找顿呵斥,再坏了自己的考评政绩。”
“东主此言谬矣,赵先生说的极是,这求不来的兵也要求的。”那钱师爷只是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说出一番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