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打破了沉默,道:“今日扫了诸位的兴致,且请回吧,本宫也乏了。”
众人便起了身,告辞往外走,诸葛执和风婉儿也走了。
舒妃跪在地上,她看见众人从身旁走过,心中难堪至极,愤恨之心亦是油然而生,冷不防又看见诸葛执与风婉儿往外走,诸葛执的模样与皇帝极像,器宇轩昂,他揽着那女子的肩膀,路过那死蜈蚣的时候,还将那女子往怀里带了带,似乎怕她受到一丝儿惊吓。
舒妃见了这一幕,心里没来由的酸酸的,她想起自己的过去,现在,还看不见摸不着的将来。
凭什么她就过的这么好?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不过很快又消失了。
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她恭恭敬敬的对着上首的德妃叩首,然后混在人群中走了,后宫的一番风起云涌,不必细说。
风婉儿和诸葛执离了彼萱宫,便直接出了皇城,回府去了。
到了马车上,风婉儿还想着那蜈蚣的事儿,千头万绪,又说不分明,诸葛执见她皱眉,有些心疼,道:“不过是内宫争宠,皇后必会审问分明,婉儿就不必忧虑了。”
风婉儿叹道:“这可真够复杂的,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她又想起悦充容变作舒妃的事儿,就问了一句。
诸葛执把缘由解释了一番。xuqi.org 海豹小说网
风婉儿了然了,小声道:“还好我没认世家做亲,不然连姓都要改了。”
诸葛执笑道:“婉儿不必如此,待到了长乐,再无人能置喙你我之事。”
风婉儿有些羞涩,轻轻的靠着诸葛执,诸葛执含笑揽她在怀里。
两人很快回王府了。
过了几日,宫里传来了消息,舒妃改口说那鞋子是宫女贞儿做的,妫皇后命人去捉贞儿,贞儿不见了,第二日夜里,打更的鸡人在永巷的一处废弃宫室里发现了她,吊死在屋梁上,舌头吐的老长!
此事不了了之,舒妃禁足一个月。
不过,倒是并没有降她的位份。
皇帝没说什么,晚上照样去了掩月宫,一干妃嫔感叹“狐媚子果真好手段”,妫皇后闻讯,头顶着高祖皇帝定下的祖宗家法,三更半夜的把皇帝撮了出来,“陛下要去何处都可,只是禁足之妃,不可以承君王恩泽。”
妫皇后还带了修史学士孤竹罡。
皇帝用袖子掩着脸,步履匆匆的走了。
孤竹罡下笔如飞的记着。
风婉儿听了这一段,觉得骨头里都发凉,又一条人命,被宫门内的野兽吞噬了,那只野兽的名字,叫做人心。
诸葛执见她神情黯然,有些后悔告诉她,但不得不说。
那舒妃包藏祸心,她必须警惕,可如今看她的模样,他真的很心疼,他沉吟了片刻,道:“那宫女照例被扔到了乱葬岗子,我会命人好生发送她。”
风婉儿点了点头,又说:“再烧点绢花衣裳什么的吧。”
花儿一般的年纪,该是爱美的。
诸葛执答应了下来,命人去办了。
贞儿的一生,已是草草的结束,宫墙之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舒妃如今被妫皇后罚了禁足,但供奉并不差-------皇帝闹得那一出,众人都知谁才是陛下心坎上的人,又感叹掩月宫风水不好,不然怎的两任主位都不顺遂呢?
司礼监又派了人过来,补上贞儿的缺,那宫女与贞儿差不多大,名叫玉珠。
玉珠生的沉默寡言,舒妃笼络了几次,觉得作用不大,就当她是个喘气的死人,贞儿死后,她晚上命人摆了一桌酒席,对着地面浇了一杯,就算是祭奠了。
她想起贞儿的许多好处,暗自道:“好丫头,你也别怨我,我要是死了,你也没活头,倒不如你先走一步,待我飞黄腾达了,你在阴司里也跟着享福.......”她正思虑着,外头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走了进来,小太监手里提着个食盒,“御膳房新开了一罐糟鹅掌,皆是去了骨的,掌事命奴才给娘娘送些,尝尝鲜。”
舒妃一愣,笑道:“放下吧。”
小太监行了个礼,恭敬走了。
舒妃命众人退下,“本宫自斟自饮罢。”
众人便都退下了,淑妃打开了食盒,里头果然有一碟子香喷喷油亮亮的糟鹅掌,不过淑妃并不感兴趣,她在食盒上下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一个夹层,里面有一张字条,她扫了一眼,露出了冰冷的笑意,把那字条放在烛台上烧成了灰烬。
那些灰烬都被她掺进酒里,一饮而尽了。
几日后 彼萱宫
德妃歪在金丝软枕上。
诸葛宸坐在母亲的床前,眉头紧锁。
德妃的宿疾又犯了。
她这宿疾由来已久,天冷之时,小腹便痛如刀绞。
太医署的人按着妇人疾的法子给她治,治了许多年,还是没个见效,又说“娘娘先天不足,故而有此一难,待到天癸竭,或有转机。”
这话的意思是说德妃绝经之后,也许能好些。
德妃当年听了便气的打了太医几个嘴巴子,绝经则无子嗣,彼时德妃距离上一遭小产还不足一年,诸葛宸才刚刚两岁,正是极为忌讳的时候。
后来德妃再无身孕,终于接受自己只有一子的事实,宿疾发作痛不欲生之时,竟是有些期待绝经的那一日了。
又过了十几年,她果然绝经了,那宿疾稍微好转了一点,可还是痛。
太医署的人只管开过去的老方子,再不然就是跪地请罪,德妃见着他们就烦躁,索性也不叫人了,自己捱着。
诸葛宸知道母妃有宿疾,陆陆续续的寻了些偏方,皆无甚用处,后来皇帝派诸葛宸出去历练,德妃唯恐儿子分心,只说最新得的偏方“有神效”“药到病除”“已是大好了。
诸葛宸就安安心心的走了。
今日他进宫给母妃请安,就遇上德妃宿疾发作。
这一遭似乎比以往都要厉害,德妃在这寒冬腊月的,竟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诸葛宸是个孝顺的人,见母妃痛成这般模样,还有何不知?叫了太医来,太医换汤不换药的开了个方子,德妃扫了一眼,就说“不中用,喝过许多遭,还白受罪。”又安慰诸葛宸说,“今儿下雪了,大概是天冷的缘故,天暖些就好了。”
诸葛宸也知太医署的德行,又见德妃痛的难受,心里着急,就想起风婉儿来了,他发现自己似乎极愿意往她那儿想。
“我这是为了母妃,”他心里告诉自己,然后对德妃说:“五哥的侧妃医术高超,儿子去请她来给母亲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