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是谁?
他走上前把门给打开。
门外,一个小厮提着灯笼,那滕院判则提着一只食盒,笑眯眯的站在外头,见了诸葛执,那滕院判忙道:“听下人说王爷下降,下官奉了些宵夜给殿下解乏。”
诸葛执接过食盒,道了一句:“有劳。”
滕院判恭敬回了一句“应该的”,便躬身行礼退下了。
诸葛执提着食盒回到房舍,迎面就见着风婉儿。
风婉儿披着麾衣,端着一盏油灯与他照面,登时又羞又囧。
她隐约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以为诸葛执又走了,心里有些愧疚:人家好意担心你,你一通枕头劈头盖脸的砸下去,果然把人气走了。
她又拉不下脸追,睡意越发的没了,披了衣裳起身想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走了。
哪知就在厅堂狭路相逢。
风婉儿此地无银三百两,先声夺人道:“我出来喝水。”
诸葛执心知房里备了茶水,小姑娘是来看他的,但不说破,笑道:“滕院判送来宵夜,婉儿可要一起用些?”
风婉儿本来晚上就没用多少饭食,听他一说也觉得饿了,于是“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把手里的油灯放在厅堂的小桌上,然后欢欢喜喜的把食盒掀开。xuqi.org 海豹小说网
里头放着一碟金黄酥脆的鹅肉炙,一碟脆嫩油亮的油渍菜脯,一碟酱香扑鼻的粉蒸肉,一碟酥酥脆脆的梅苏饼,居然还配了一壶酒。
诸葛执打开闻了闻,发现是陈年杜康,酒香十分甜润。
风婉儿看了看菜,笑道:“好香。”说罢,拈了一块鹅肉炙吃,只觉外酥里嫩,泛着烧烤的焦香。
她赞道:“这大晚上的,滕院判上哪弄来这许多好东西?”
诸葛执笑道:“原先听说皇城各衙门常备了小厨房,供值夜的主官宵夜,看来是真的了。”
风婉儿道:“厨艺倒是挺好哒。”她把菜肴和酒端了出来。发现里面居然放了两副碗筷酒杯,心中默默扶额,暗道这滕院判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登峰造极了。
诸葛执笑了笑,自斟了一杯,抿了一口,道:“此酒味甜,婉儿可要来一点?”
风婉儿摆手,道:“我不会。”
诸葛执叹道:“那将来合卺酒又如何呢?”
合卺酒是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饮用的酒。
风婉儿一时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便是满脸通红,假装没听懂,埋头吃鹅肉炙。
诸葛执道:“婉儿多用些粉蒸肉或是菜脯,其余二物易攒胃火。”
风婉儿皱了皱小鼻子,嗔道:“知道啦~好啰嗦的主公。”
诸葛执笑了笑,一边饮酒一边看她用小菜,突然觉得白天的种种纷扰都不算什么了。
风婉儿吃了小半碟的粉蒸肉,又用了不少菜脯,觉得肚子饱了许多,看见此时的滴漏已是子夜时分,于是问道:“今儿这么晚才散朝?”
诸葛执道:“郡守人选出了岔子,朝堂争执了许久。”
风婉儿好奇道:“郡守人选?”
诸葛执颔首,道:“郡守掌屯兵虎符,既可调动兵马,又掌郡内庶务,陛下时常调换,以免藩镇之祸,尾大不掉。”
风婉儿道:“是接替何羡仙的人手么?”
“正是。”
风婉儿笑问道:“如何了?”
诸葛执道:“原本定下楚国公接任,不料今日有人参奏楚国公私下与黎国质子宴饮,黎国质子还以白狐裘相赠,楚国公收了,转手就送与宠姬。陛下勃然大怒,把楚国公贬作城门校尉,又命众人商议新人选,郡守素来是个肥缺,众人争议不休,今晚才定下。”
风婉儿想起自己也得了一件白狐裘,戏谑道:“莫非这质子带了一打白狐裘来做人情?”她说完这一句,却见诸葛执的神色有几分凝重,也就收了戏谑,正色问:“有什么不对么?”
诸葛执道:“楚国公为人放荡不羁,但并非不分轻重之人,怎会留下这般把柄?便是那质子,也不是等闲之辈,我总觉得此事还有隐情。”
风婉儿想起那质子在关雎县的一番应对,细想了一番,也觉得不大对劲,她又仔细思索了一会,道:“眼下咱们信息太少了,自然不明朗,你也别急,走一步看一步吧。”
诸葛执听她安慰,笑了,道:“也是,竟是我着相了。”他又饮了一杯酒,说起孔礼之事,
“问了钦天监的主官,孔礼入宫是奉太后旨意,入宫做法祈福。”
风婉儿狐疑道:“这不是钦天监的事儿么?”
诸葛执道:“太后惑于巫祝,来者不拒,坊间方士亦常获召入宫。”
风婉儿了然,也就没了兴趣。
诸葛执又问起风婉儿今日在内宫如何。
风婉儿大致说了一番,然后笑道:“多亏你寻了公主带我去,不然这些娘娘一窝蜂的涌来,争先恐后的,保不齐就要得罪几个。”
诸葛执笑道:“得罪也无妨,不过省的你受累。”
风婉儿觉得心里暖暖的,对着诸葛执甜甜一笑:“大恩不言谢。”
诸葛执见她一派娇憨,心中越发爱怜。
风婉儿又欢喜的说起了后妃们赐下的东西,“今儿收了许多的诊金,琥珀姐姐收起来了,明儿我给你看看,你要有喜欢的,尽管揣回去。”
诸葛执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风婉儿有些惊讶,靠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干嘛呢?”
诸葛执笑道:“婉儿不是说我若是有喜欢的,尽管揣回去么?”
风婉儿嗔了一声,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诸葛执抚了抚她的小脸:“困了?去睡吧。”
风婉儿点了点头。
诸葛执戏谑道:“我抱婉儿回房?”
风婉儿的脸立刻红透,推开他,哼哼:“才不要。”
诸葛执笑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道:“也是,明日大概还有的忙。”
诸葛执有些意外:“还未诊完?”
风婉儿这时才想起那宫女的事儿,便把止戈宫遣人来要她去问诊的事儿说了,又道:“这宫女脾气好大,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我瞧着贵妃贤妃对止戈宫那位也挺忌惮的,你知道她的来头么?”
风婉儿说完,没有听见诸葛执回答,有些奇怪,抬头看他,只见他此刻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竟是有几分严峻之色了。
她鲜少见他这般,心里生出许多不安,小声问:“你怎么啦?”
诸葛执道:“武贵妃出身兰陵武氏,满门武将,十分显赫,然此人心性暴虐,喜怒无常,不是好相处之人,陛下忌惮其母家,一直尊而无宠,今日皇后拒了她,她明日必定还会来,你不必与她单独对上,明日我送你回府暂避,待散朝后接你,再同去止戈宫。”
风婉儿道:“陛下没让我出宫,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明日我会与陛下说明,婉儿不必忧虑。”
风婉儿犹豫:“这先斩后奏能行么?”
诸葛执道:“无妨,陛下是宽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