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最后一刀,才是我的

杨氏打发走了徐明曦,直至再无离去的脚步声,杨氏这才起身下榻,走到桌前,从桌上的茶壶中倒了一杯药茶,自饮了好几杯。

这是她近日来常喝的安神茶。效用虽小,好在聊胜于无。

禅房布置本就朴素简单,她全无睡意,或者可以说,杨氏恐惧入睡,漫无目的地在屋中踱步,看着屋中沙漏刻度,心里越发惶恐。

自近日发病以来,有一点她连徐明曦也不曾告诉,每日发病时间极其精准,多少时日了,俱是同一时刻,一刻不早,也一刻不晚。

随着时间的临近,杨氏的鼻端似乎又嗅到了熟悉香篆的味道。

是了,便是近日来,日日燃烧的那个,今日她不曾嘱咐,丫鬟婆子依旧准备了。

杨氏并未因为下人的体贴周到而欣慰,反而有些精神恍惚,眼前事物逐渐重叠虚幻,明明几步路就能走到的床榻,她竟然跌跌撞撞了近十几步也摸不到榻边一角。

骤然阴风厉鸣,跃动的烛火湮灭了大半,禅房光线骤然昏暗。

她只觉不妙,惶恐后退道:

“又要开始了吗?”

“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目眩神迷之际,天地仿若倒旋,杨氏的脑海耳畔又听到了熟悉的呼喊:

“大嫂……”

“……我……薛念……”

“大嫂……”

“来人!来人那!!”

任凭杨氏胡乱嚎叫,没有一人闻声前来查探。

毕竟附近所有人于此声响,近来已是见怪不怪。

谁人不知,徐府夫人失魂惊梦久治不愈,连徐府的人都管不了,逞论旁人。

“薛念!这么些年了,你还不曾离开吗?!!”

“你的女儿,已经不在徐府了!你还追着我做什么?!”

“大嫂。”

一席飘渺身影,不知何时显于眼前,最后一丝柔光随之泯灭,冷寒的月色照在那人面上,杨氏看不分明,却也直觉像极了一人——薛念。

杨氏满目惊惧瘫坐在地,屈膝以脚撑地寸寸后退,口中念叨:“你……你一直在徐家,都不曾投胎吗!?”

“薛念”眸光死寂,缓缓移身上前:“我确是不曾,徐府如何待我,我心知肚明,我怎么放心的下我的女儿。”

“你那女儿如今,过的很好,她,她都做王妃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赶紧,赶紧投胎去吧!”

那身影行动得极缓,即便听她如此说,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可我眼睁睁看着你们将她赶出了徐府……”

杨氏以手遮脸,哆嗦着声线道:“是她,是她自己要走的,与我们无关!是她自己不想牵累徐府,主动离开的!”

“你那女儿本就孤僻,从不与外人多言,我就是捂了多年,夜也暖不热她的一颗铁石心肠,性格乖张,怎么能怪的了徐府,怎么能怪得了我!”

杨氏矢口否认,摸索着身边的一根不知名长条棍子,朝“薛念”挥舞乱甩:“我不知道你是人是鬼,佛祖面前山精鬼怪当心魂飞魄散,你小心,下辈子再也投不了态,做不成人,永生永世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我想走,可我更想与你一起走,你害我至此……让我怎么甘心……独自上路。”

“明明,是你有错在先!”

杨氏约莫惊恐到极致了,奋力嘶吼出声,她支着棍子起身:“你一介无名无分乡野孤女,竟然也肖想徐府夫人的头衔!!!”

“徐老夫人早已为徐府三房物色好了当家主母!是我母家族亲!那老三看不上她,竟然转头离家,再归家时,娶了你这个分文不值的狐狸精!”

“你这乡野村妇!底细不知,名声不详,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迷了徐府老三对你死心塌地!竟然还自绝仕途!”

“你就是个妖孽,是个拖人下水的狐狸精!三房全毁在你手里,也全毁在你那个女儿手里!”

杨氏有些癫狂的哈哈笑出了声:“对,你已经死了,死人搅扰活人的生活的,会遭天谴不得超生投胎的!”

“我本是下的慢性毒药,谁知你的身子太不经折腾,才几次,那么微量就这般不堪用。竟是直接诱发什么旧疾?”

“要不是担心老三知晓会抽身走人,我们大房没得摇钱树……我还怕被人发现?你死的惨不惨关我什么事!”

“薛念”怒极,袖中紧握的双拳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曾想过缘由,或许是因为“贺家后嗣”身份暴露,杨氏为求自保避免牵累斩灭活口……

确实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令她的娘亲命丧黄泉的缘由竟是如此可笑的名分之争!

只是徐远山不曾看中她的母家亲族,便由此怀恨在心。

便是徐远山不曾投入仕途,自知无法帮助徐府提高权势声誉,却也为徐府招揽了大笔银两进账,打点官场,如若不然,大房也不可能仅仅几年平步青云!

仅靠徐广海那遇事只会找人替罪的草包头脑,能做到如今地位?!

杨氏大约是破罐破摔,一股脑的将积压多年的情绪一并宣泄:“你是三房的耻辱,也是徐府的耻辱,你那女儿更是!早有高人便说了,你女儿就是个克父克母克族亲的命,一辈子也没个圆满哈哈哈哈哈!”

“所以老夫人才这么啊不待见你们三房。”

“做了王妃又怎么样,哪怕是定亲不是还能退亲吗!”

“薛念”冷声:“如同你女儿徐明曦一般吗?”

“住口!我的曦儿是最好的!是那人没有眼光!她可是京都第一美人!”

杨氏似乎是被这句话刺激的更甚,目眦欲裂,直接东倒西歪地扑了上来,“薛念”这才看清,原来她手中紧握的,是一件特制细长铜杵,顶端磨的尖锐,花花绿绿的鬼画符贴满其上,想来近日是真的怕极,才不知从哪寻摸了这么一个“法器”护身。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人是鬼!”

她的眼前人影重叠,身形不稳,行动间全是破绽,“薛念”不避不闪,只在她与自己只有一臂之距的时候,猛得抬起右手,稳准狠直直扎入杨氏的心口。

整个刀身全部没入皮肉。

“薛念”僵着面容,直入直出,一把抽出,温热的血液如泉涌喷洒了她的半张面容。

“薛念”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冷眼瞧着杨氏张大嘴巴仰面倒地,嘴唇嗡动,似有余息。

她上前几步,蹲身查探:“这一刀,是你向我娘亲赔罪。我娘亲和善待人,不曾与你半分为难。”

又在腹部重新扎入:“这是你向我爹赔罪,让他平白苦守多年。”

抽出刀身,已是鲜血遍布,淋漓粘腻。

“薛念”暗黑的眼瞳盯着杨氏惊愕的表情:

“最后一刀,才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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