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提亲

李春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身体还紧绷着,沉浸在那种猛烈的感感里,他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早晨的江水凉沁沁的,他洗干净那些黏糊糊的脏东西,心情沮丧得不行,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码头本就是三教九流、迎来送往之地,见的世情多了。可越是明白越是让他无地自容,自己怎能对小桃起了这样见不得人的念头。

柳桃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想去牵小春哥的手竟然被他拒绝了,小春哥好像很怕自己似的、离自己老远,甚至老勾着头不肯看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柳桃有些生气了,叉着腰拦在他面前,强迫他看自己。

“没有没有”李春怕她生气,可一抬头看见她洁白娇嫩的脸、衣衫裹着的少女苗条的身体他就赶紧低下头,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离她远一点,生怕自己会有可耻的变化。

他急匆匆的说:“小桃我还有事,我不陪你了。”

柳桃看着他转身狂奔的影子傻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每次分别小春哥都是恋恋不舍,这可是第一次主动甩了自己!

甩,对,就是这个字再准确不过了。接下来都是如此,难得相见的时刻他总是别别扭扭,说话跟个蚊子一样哼哼,躲躲闪闪的,甚至有一天他还对自己说“小桃,你老是找借口出门你娘要怪你的,你听话呆在家里、等我去找你好不好。”

完蛋了,他竟然都不想见我了!难道是那次在满香楼他泼了杨秀秀一身墨、自己不该说他——柳桃忧心忡忡,又伤心难过,跟冯娇娇哭诉了一场,“娇娇,是不是我对他太凶了?”

冯娇娇不以为然:“可我觉得他很喜欢你那么凶他啊。”

柳桃哭哭啼啼:“可他不准我碰他、他肯定不喜欢我了。”

冯娇娇眉毛都立起来:“他敢!只有你不要他的、没有他不要你的。你等着他哭着喊着来求你。”

李春只想忙活得好让自己没空胡思乱想。李大清醒时他们一起出船打渔,空闲时他就去码头做零工,白天黑夜的做事,连管事的都说你这样不行,只是一口气撑着,歇下来人要病的。

可他已经病了,就是忙得昏天黑地里脑海心头竟然还能掠过她的身影,累得饭都不想吃,却有一个部位那么精神。他只能发疯一样在内心痛骂自己甚至是甩自己耳光,叫自己不要这么无耻,小桃对自己那么好,她还那么小,那么天真,自己怎么可以这么龌龊。

中秋佳节在月饼和桂子的香气里姗姗而来。杨鲁氏遣了马婆子去帮自家说亲,马婆子斜着眼睛看着两手空空登门的杨鲁氏,杨鲁氏的脸皮也不是盖的:“嫂子跑一趟不吃亏,柳秀才家里什么果子没有,柳娘子和气热心,嫂子就当串个门,他家自然有招待。”

马婆子自忖人鬼都见得多,也被杨鲁氏气笑了,不咸不淡的说:“我跑趟腿倒没什么,我就乐意牵红线、造姻缘,这是行善积德的大好事。只是嫂子这点心都没有一包,就不怕女方家嫌心不诚吗。”

杨鲁氏撇撇嘴:“放心吧,他家大姑娘也只有我们受了。”

“这话怎么说的?”马婆子身子倾斜过去,这是真感兴趣了。

一时之间只听到“额额额”“嗯嗯嗯”之类长舌妇人特有的惊叹。“原来是这样啊,真看不出来柳大姑娘年纪小胆子却大。”马婆子得了个八卦心满意足,也不计较杨鲁氏的空手,收缀了自己颠颠着上甜水井街去了,要迫不及待找李氏好好扯扯。

对于有媒婆正式上门来给女儿提亲,李氏高兴、但还是习惯性先谦逊说:“我家桃儿还小。”

结果就听马婆子连忙道:“不小了不小了,姑娘家十四岁动春心了,许了人家心就定下来了。那杨家也是有诚心的,不计较些虚的,八月十五就是好日子,两家过了庚帖正式做个亲,就是喜上加喜。”

李氏瞠目结舌。等晚上告诉柳仲生:“没想到外头已经有嚼舌头的了。杨家虽然来提亲可分明是趁火打劫,聘礼居然只出一千钱,陪嫁需得二十两,哪里有这样的事情,这门亲你看做不做?”

柳仲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不在焉。他前几天在码头看见了李春,他竟然在扛货,一堆粗壮汉子中不过少年的他显得分外削瘦,他背脊虽然被压着却有着一股永不服输的劲头。

姜片炖鸡、清蒸鱼、豆干、咸菜毛豆、炒藕丁,菘菜,再配一坛黄酒,桌边一圈的都是镇上几个夫子,这些读书人时常相聚,或外出赏景、抒发胸怀,或屋内吟诗作画、抚琴焚香。却没有杨秀才,只因大家轮流做东,杨秀才顽了几次却不肯做东,大家也就疏远了他。

几轮酒下来,气氛轻松愉快,柳仲生就问起席间诸位对杨东云印象,可有日后蟾宫折桂的实力。一个姓李的夫子拈着胡须轻嘲道:“杨明青自是庸才,据说这些年连书都难得摸上一摸,估计现在也就识得几个字罢了。倒是长川比他老子强,知道勤能补拙。”

“这话怎么说?学政大人都称赞过长水才思敏捷。”柳仲生疑惑杨子云得到个“拙”的评价。

“呵呵,这个就要怪他老子了,不该让他走取巧的小道”李夫子讲得兴起,也是有惋惜之意。

柳仲生听懂了,原来杨子云当初是做了首诗得了学政青眼,杨秀才就教杨子云再冥思苦想些惊人之语、他把儿子的诗词分发给诸人以博名声。

“我还道怎么这一年来长川对作诗特别感兴趣”柳仲生觉得众人说的有些道理,杨子云这两年有些心浮气躁,不肯认真读经而经常向他讨教作诗,可他自身不擅制韵,还把杨子云带到李夫子这里受教过几次。

李夫子伸出指头蘸了酒水在桌面上画了几道:“科举之道要出头,最最要紧是经书要扎实,其次才是才思,就算破题无新意文章写得四平八稳也是可取的,诗词一道不过是妆点,可惜他倒了本末。”

柳仲生点头:“这孩子就是心急,已经问过我明年可否下场。”

众人一片嗤笑,“呵呵,他不过经书比别人多背熟了几句而已,知其意不明其解有何用?观其天份三十岁之前一个秀才还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能老成些中举也不难。”

杨子云今年十六,他着急是因为十四岁以下的秀才都属于可写入县治的神童,十八岁以下还可叫俊才。但科举之路不是行路简单跋山涉水的辛苦,而是滚钉板的活痛,哪个科举熬出来的文章不是一字一泪,一鞭一血。功名和文名是两回事。

说长道短其实不单单是娘们的权利,能有个机会名正言顺的点评别人几个夫子都精神头十足,唾沫横飞。待到酒干茶冷菜也残,一个个扶醉归去,雅间里就剩下柳仲生,片刻走进一个穿墨绿锦袍的大胖子,单看那和冯娇娇一样滚圆的五官就知道这是冯有财冯大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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