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来了,又走了,不曾带走平阳侯府的一壶酒。
长安城里,风平浪静。
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杨川、曹襄二人却心知肚明,这一片安定祥和下,还不知藏了多少凶险之事,于是,在大宴宾客三日三夜后,二人便回了杨川封地。
只要不出意外,在桃酥、桂花糕、红烧肉、三鹿奶糕和快乐催肥水等‘夺命套餐’的侵蚀下,馆陶公主命不久矣。
对于这一点,杨川还是颇分把握的,所以,已经没必要滞留在长安城这个是非之地了。
至于霍去病,却被刘彻禁足……
……
“杨川,你说霍去病那天是他自己的脑子发昏,还是真有我舅舅的背后指点?”
回到杨川的庄子上,曹襄只觉得浑身舒坦,就连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都是惬意而舒畅的;尤其是在吃了两大盘杨川亲手烹制过油肉拌面,这货躺在马扎子上都不想动弹。
“以本侯对霍去病的了解,他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应该是得了我舅舅的指点,故意将那件烂事当众给宣扬出去的。”
“我舅舅那人你不了解,心思太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曹襄嘀嘀咕咕说了许久,不见杨川回应,忍不住坐直身子,正色说道:“对了,有一件大事还差点忘了,咱们派往南边的人传来讯息,楚地的确有大片的拓浆,回头就让送过来一批种苗;
还有,按照你的吩咐,本侯已经派东方朔去楚地了……”
杨川斜躺在木塌上,端着一碗酒水慢慢喝着,出神的望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对曹襄的话似乎都没怎么去听。
曹襄不禁有些恼怒,骂道:“杨川,本侯在说话,伱到底听见没有!”
杨川一口喝干碗中酒,转首看着曹襄,答非所问的说道:“眼看着就要入冬了,给咱运过来几十车盐巴,对了,蜀地所产的花椒品质极好,也给咱们采买几百斤。
还有,调一批仆役过来,趁着冬闲时节,需要烧制一些坛坛罐罐……”
听着杨川的话,曹襄很是气恼,道:“你想要什么,直接列一个清单,本侯令人直接送过来就是了……不过,你先告诉我要盐巴这些做什么?”
杨川道:“腌菜啊。”
曹襄终于忍无可忍,十分焦躁的说道:“我说杨川啊杨川,你能不能消停些?就那点破菜烂叶的能卖几个钱?这样吧,我现在就让人送过来一百万钱、五十车粮食、五百仆役,如何?
就当本侯包养你了,行不?”
杨川笑了笑,温言道:“你这家伙,怎么总是看不起庄稼菜蔬啊?”
曹襄突然叹一口气,颇为黯然的说道:“我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总有点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恐怖之事要发生……
杨川,你说馆陶大长公主她什么时候死?”
杨川沉吟几声,淡然道:“馆陶大长公主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啊……”
……
就在杨川躲在自己的封地里,默默无闻的捯饬着一堆盐巴、菜蔬和鸡啊禽肉蛋时,灞河岸边的长门园里,却显得热闹非凡。
最近一段日子,刘嫖的心情不错。
她冒险截杀大汉平阳侯曹襄、羽林郎杨川二人,皇帝刘彻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位大长公主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然无人撼动。
另外,让她颇为喜悦的,则有两件事:新式步犁和几样美食。
新式步犁在汉帝国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而几样意外得到的美食秘方,则可以快速变成数之不尽的钱币、良田、仆役和矿山。
那些低贱的仆役能明白什么?
各种食材被源源不断的送到长门园,致使关中一带的狗大户们想要吃一口蜂蜜、猪油、麦粉、鸡蛋、奶油等,也变得有些犯难了。
在聚敛钱财方面,刘嫖很有气魄,而且,她的执行能力也甚是惊人,竟在短短数日内,便将自家的厨房扩建了好几倍。
想要做好几样能赚大钱的美食,便须经过反复测试、调配,将最好的东西卖给那些宫中的贵人和大大小小的权贵之家,这是刘嫖的想法。
如此一来,在姜毒、刘狗剩等人的全力操持下,长门园的厨房开始产出源源不断的‘绝世美食’。
于是。
让杨川意料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没有他在场,刘狗剩的那点半瓶水开始晃荡,即便是严格按照秘方去烹制,却始终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故而,自然就有了很多‘半成品’。
可那家伙又不敢将实情禀告给刘嫖,为了填补食材消耗的亏空,便干脆将那些‘半成品’,以极低的价格给长门园的部曲、仆役;如此这般,差不多就等于整个长门园的人,每天都在吃着半成品的桃酥、桂花糕、三鹿小奶糕……
渐渐的,一场极恐怖的事情显出端倪。
长门园几乎一大半人,陆续出现头晕目眩、尿频尿急、面色浮白、嘴唇青紫的症状,每一个人都变得有些慵懒,情绪也变得烦躁不安。
尤其是刘嫖。
作为汉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自家厨房的每一样甜点、奶糕,她自然都是第一个享用,而且,必然还是其中最好的、最多的、最为甜腻的……
所以,刘嫖快速肥胖了起来,简直就像吹胀的猪尿脬,偏生胃口越来越好,一天能吞下三大碗蜜汁红烧肉,外加七八个桃酥、桂花糕。
而最让她喜爱的,却还是三鹿小奶糕。
差不多每隔一会儿,刘嫖便会吃一口小奶糕,再灌上几大口甜爽可口的‘快乐催肥水’,简直赛过活神仙……
可惜,好景不长。
大约一个月以后,长安城的第一场雪还没有落下来,馆陶公主肥硕的身子,突然开始消瘦下去,肉眼可见的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而且,这还才是开始。
刘嫖的满头白发形如败草,随便一梳子下去,便脱落一大团;紧接着,她的整个人变得虚弱无力、呼吸深长、反应淡漠,并出现谵妄、惊厥……
然后,最为严重的恶果凸显出来了。
本来每日为尿频尿急而恼怒不已的馆陶公主,却开始为尿不出来而痛苦不堪;且随着时间推移,尿液内化,开始反噬其肉身。
于是,当刘彻派过来的太医见到刘嫖时,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妇人,上半身枯瘦如柴,两条腿却肿胀得如两根透明的白萝卜,银针扎进去都没了反应。
同时,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一呼一吸间,她的嘴里便会喷出令人作呕的尿骚味儿……
……
馆陶大长公主,彻底完蛋了。
听到这一消息后,据说刘彻愣住了,将自己关在未央宫里一日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当他第二天出现时,就连崔九都吓了一大跳。
只见这位英明神武、正值壮年的皇帝,脸色惨白,披头散发,双目之中闪烁着两团杀人的幽冷光芒:“传朕的旨意,让宫中最好的太医去给我姑母治病。”
“如果救不活我姑姑,他们就别回来了。”
说完这两句话,刘彻似乎整个人都垮掉了。
他斜靠在一根巨大廊柱上,怅然若失的眺望着长门园的方向,良久良久,方才叹一口气:“崔九,让我姐姐过来陪陪朕,对了,让卫青、苏建、张骞几个人也过来。
还有,看好霍去病,别让他再出去闯祸。
这座长安城,是平静的太久,我姑姑要是这一次生病死掉,你看着啊,还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蹦跶出来呢……”
……
于此同时,丞相府里,公孙弘接见了卓氏。
“卓氏,新式步犁的铸造什么情况了?”甫一见面,公孙弘便有些不快的问道。
卓氏有些郁闷的答道:“这种新式步犁的结构图纸没有任何问题,问题是,我卓氏铁的刚度和韧性不足,很容易让犁铧折断。”
公孙弘冷淡的说道:“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言说,只需三个月,你卓氏便能打制出汉天下最好的步犁,一人一牛,便可日翻良田七八亩;
此事,我已请奏皇帝陛下。
皇帝说,只要你卓氏真能铸造出那样的步犁,不但会给你卓氏后辈封赏几个卿爵、乃至官爵,还会把朝廷农具铸造的生意让给你一两成。
你看着办吧!”
卓氏跪坐在一张低矮案几后,满面疲惫,却偏生还要强作欢颜,颇有些僵硬的笑道:“丞相,给我卓氏宽限三个月,定能将步犁打制出来……”
公孙弘却冷哼一声:“为了你们卓氏的矿山、冶铁炉和钱币铸造生意不被大农令收归朝廷,你们也算是煞费苦心了,本丞相敢冒风险,为你们卓氏揽下新式步犁的泼天之功。
哼,想不到你们卓氏如此不堪,实在令人失望啊。”
卓氏闻言,丰腴身子微微一颤,眼窝子一红,登时便泪如雨下,哀哀戚戚的拜倒在地:“还请丞相救我……”
公孙弘方方正正的黑紫脸膛上,没有一丝笑意,冷淡的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别在这丞相府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对了,听说馆陶大长公主家也在铸造新式步犁,要不,你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卓氏闻言,登时呆住了。
她霍然抬首,涩声问道:“丞相、此话当真?”
馆陶公主完蛋了,可长安城的水太深,只能算是泛起几圈涟漪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