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三章 两头犟马户

大长门崔九飘然而去,不知所踪,却将一脸懵逼而恼怒的李广丢给了杨川,简直就!

李广的黑红脸膛上,隐约闪过一抹恼怒之意。

只不过,就过了三两个呼吸,他便恢复了平静,大踏步走到杨川的右下首,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案几之上的一碗清茶,吨吨吨就一饮而尽:“好茶。”

杨川似笑非笑的瞅着李广没有说话。

正在端茶送水的刘满却有些不满,冷言冷语的骂道:“好心端上来让你漱口的,你却三两口给喝掉了,嘁!”

李广勃然大怒,瞪视一眼刘满,只见这小妇人身穿一身素色布衣,俨然一副小厨娘打扮,便忍不住皱眉,冷冷看向杨川:“长宁侯,就算你爵高位显,可你身为大汉列侯,门下妇人如此放肆,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某家怎么着也算是雁门太守,军中也是秩比两千石的先锋校尉……”

不等李广把话说完,刘满撂下一句‘李广你好大的官威’,便扭着腰身走掉了。

李广怒目而视:“长宁侯,你到底什么意思?”

杨川温言笑道:“李将军莫要生气,我家妇人没什么见识,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大人物,言语之间难免有些粗鄙不堪,回头我重重责罚她便是了。”

李广一口气憋在胸中,此刻终于爆发出来。

只见他霍然起身,犹如半截黑红铁塔,凶巴巴的蹬着杨川,沉声道:“听闻你长宁侯被贬陇西郡为太守,对我李氏家族倒也和善,不仅帮那些不争气的子弟升了卿爵、官爵,还为他们修建府邸,我李广口中不说,心中却是感激的。

然,你如今是陇西郡太守,某家是雁门太守。

你家中仆妇狗仗人势,轻慢某家,这是何意?”

杨川轻笑一声,道:“那没办法,就算本侯离开这太守府前厅,回到后堂,还要被那妇人欺负呢。

李将军,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此次,我杨川家的妇人失礼在先,本侯这便给你李将军赔个不是,李将军大人大量……”

李广冷笑:“某家这几年镇守雁门,与匈奴人打仗,没怎么回过长安城,早就听说我大汉出了一位天才少年,小小年纪,便能军功盖世,被封为大汉列侯,呵呵,某家这厢有礼了。

见过太守大人。

见过长宁侯!”

言毕,这货便要转身离去,竟是一脸的不屑于恼怒,丝毫没有将杨川放在眼里。

杨川终于忍不住了。

他脸上笑容没有任何变化,还是一脸的人畜无害,话语却显得多少有些冷淡:“李将军,你来陇西郡是带兵打仗的,还是专门跟本侯怄气的?你儿李敢跟随本侯,这几年下来,也算是没吃什么亏,如今都跟你一般成了校尉。

人说你李广武功盖世,箭法无双,想不到,脾气也是如此火爆。

这样吧,你既然不愿来陇西郡,这便给皇帝上表,调你去雁门,继续当你的那个缩头乌龟先锋校尉吧。”

这几句话,终于让李广爆发了。

他霍然转身,脸色阴沉的盯着杨川,道:“长宁侯,我儿李敢能封校尉,是他一刀一枪实打实拼杀的结果,不像有些人,靠着朝中某些贵人,寸功未见,就能封侯拜将。”

这倒霉蛋的心结,终究还是封侯之事。

杨川端起茶碗,浅饮一小口:“李将军,你跟我杨川叫什么劲?调你来陇西郡的是皇帝,是朝廷,有事你跟他们去说啊?

更何况,我不过是陇西郡太守,只负责筹备兵械粮秣,给你们这些大将军打打杂、跑跑腿儿,没什么屁用。

你李广的主将是霍去病,有什么不解之处,去跟他说去,你跑到我太守府来耍什么威风?

实话告诉你,若非看在你年迈体衰,且本侯与你儿李敢相交甚厚,并无什么龌龊之事,今日,就凭你轻慢本侯,便能治你一个目无尊卑、轻慢上官之罪!”

李广闻言,反倒走回来几步,傲然道:“某家便是轻慢于你,又能如何?”

杨川被这憨货给惹笑了。

看看这老将军,果然是李敢那憨货的亲爹,就是这般头铁硬刚的脾性,也是一模一样,甚至,可能比李敢还要倔强。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杨川方才觉得这老将有点可爱之处,起码为人不够阴沉,不像朝堂老贼们那般,面上笑意嫣然,手底下的刀子却依然捅入你的心窝子了。

“我不跟你计较了,你走吧。”

杨川叹一口气,苦笑道:“本侯本想留你吃饭,顺便问一问北向战事如何,既然李将军不肯赏脸,那就请便。”

杨川摆摆手,甚为疲惫的打了一个哈欠,便要起身回后堂。

不料,就在此时,门外一阵靴声囔囔,一名太守府属官快步走进大厅,躬身禀告:“府君,冠军侯、平阳侯来访。”

好吧,正主儿来了,估计也就没有他这位太守什么事。

杨川只好重新落座:“罢了,这一到饭点就来客人,简直把我这太守府当成食肆饭庄了。”

不等那属官出门,霍去病、曹襄二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在他们身后,李敢像个小跟班似的,也快步走进来。

几人与梗着脖子的李广一照面,双方的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霍去病上下打量一眼,没吭声,大踏步走到杨川左下首落座;曹襄嘿然一笑,招呼一声‘原来是飞将军啊’,大踏步走到杨川右下首落座。

唯有李敢,陡然见到父亲李广,看一眼杨川人畜无害的一脸微笑,他的整个人都变得不好了。

正所谓知父莫若子。

父亲李广的脾性如何,那这个当儿子的难道还不知晓?再加上李广那张黑红脸膛上,满是恼怒之意,自然之前曾与长宁侯杨川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

李敢先对着躬身施礼,告罪一声,这才‘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规规矩矩的说道:“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李广哼了一声,昂首而立,竟对跪在地上的李敢看都不看一眼,而是冷冷的扫过杨川、曹襄、霍去病三人:“早就听闻人说过,大汉的侯爵不值钱,某家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呵!”

呵。

呵个毛线。

看来,关于拜将封侯这件事情,已然成为李广这老小子的一道心中魔障,怎的就是绕不过去这道坎儿,只要见到别人被封侯,他就觉得其中定有黑幕存在,简直也是没谁了。

要知道,杨川、曹襄、霍去病三人的这侯爵,从某种意义来说,最为尊贵的却还是人家曹大脑袋的‘平阳侯’,从其先祖曹参算起,如今历经好几代人,一直都是大汉最为尊贵的侯爵,再加上其母亲平阳公主是现如今的大汉大长公主,可以说更加贵不可言,堪称汉帝国最为显赫之家世。

其次,便是杨川这位长宁侯,不仅食邑两万多户,堪比大将军卫青的福利待遇,加上他又是刘满的男人,算得上真正的皇亲国戚,自然也是贵不可言。

相较之下,反倒是仅凭封狼居胥而一举封侯的霍去病,其侯爵的名字倒也极响亮,你想啊,冠军侯,就是勇冠三军的意思,光是听一听就很是拉风。

而正是这三位‘大汉侯爷’,年纪最大的霍去病,如今却才仅仅十九岁。

正所谓,少年得志。

这让心中有封侯魔障的老将李广,如何不看着就生气,想想就想吐血?

没办法,这就是命啊。

杨川、曹襄二人对李广的话语,自然是恍若未闻,自顾自的端着茶碗,装模作样的品味其中甘苦,时不时的,二人还要十分典雅的对视一眼,微笑,颔首,就很有君子之风。

霍去病却不干了。

只见这货端起一碗茶,刚要喝一口,听到李广的讥讽之言,他那两道十分俊秀的剑眉微微挑起:“李广,你不是在雁门、定襄一带当太守,配合大将军作战么?怎的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陇西郡来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

李广面对曹襄、杨川两位‘大汉列侯’时,生气归生气,但也只是嘴上骂几句粗话,却终究还是没往心里去。

毕竟,这座狗屁天下,这些真正的皇亲国戚、权贵之家,想要弄一个侯爵玩耍,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可是霍去病!

一个出身不清白的私生子,就仗着在皇帝身边十一二年,亲舅舅卫青小人得势,在战场上侥幸打了几场顺风顺水的胜仗,就被封了大汉列侯,顺带着,人家的亲外甥也被封侯拜将。

如今。

堂堂飞将军李广,当世名将,南征北战几十载,这须发都已花白,却还要被皇帝调来调去,随意摆放,如今都要听令于这黄口小儿!

这些念头,可能早已在老将心中盘桓过很多回,故而,根本就不用多思多想,李广便是一肚子的怒火,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霍去病,你不过打了一仗,侥幸偷了匈奴人的老窝,便能封一个冠军侯?”

“呵呵,果然是大将军的亲外甥。”

“果然是少年天才将军。”

“我大汉的侯爵,果然每况愈下,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广脑子一抽抽,原本还算稳重的一位当世名将、老将,面对冠军侯霍去病时,突然一阵上头,忍不住便是一阵冷嘲热讽。

这一幕,让杨川、曹襄二人愕然对视,忍不住摇头苦笑不已。

只不过,以这两个老六的脾性,自然不会当面与眼前这半截铁塔似的李广冲突,而是哈哈大笑几声,便浑不理会的开始品茶、闲谈,对眼前之事,似乎不闻不问。

霍去病早已心中恼怒,‘忽的’站起身来,冷冷道:“李广,你,不服?”

李广冷哼一声:“霍去病,若你舅舅不是卫青,你能一战封侯?”

霍去病大怒:“我舅舅是我舅舅,我是霍去病!”

“李广,我霍去病敬你,是因为你为大汉征战几十年岁月,就算资质平庸,没有什么将帅之才,不过,念你勤勉为国,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本侯便不与你计较。”

“可是你为老不尊,这才一见面,便要处处针对我霍去病。”

“李广,你这是想与本侯比划比划?”

说着话,霍去病阴沉着脸,缓步走到李广面前七八尺处,冷笑道:“皇帝调你来陇西郡,配合本侯作战,是给你一个建功立业、封侯拜将的机会,想你这般老朽之将,在漠北作战,只会拖了我舅舅的后腿。

怎的,这机会你不想要?

不想要就滚回雁门,继续当你的雁门太守,守好你的一亩三分地,就算没有什么过失,但也不至于在战场上丢了性命……”

李广哪里受得了这般讥讽,整个人早已怒气勃发,‘仓朗朗’一声,便已拔剑在手,浓眉大眼的瞪着霍去病:“人说冠军侯少年英才,武功盖世,来来来,就让我这老残之躯试一试,到底是你霍去病少年英雄,还是你依附权贵,才得了一个狗屁冠军侯!”

霍去病大怒。

只不过,跟以往有所不同,这憨货在怒极之时,竟意外变得平静无比,只是十分冷淡的看着李广,缓缓伸手,握住了剑柄:“李广,你真要与本侯比试一番?”

李广气极反笑,向前踏出一大步,提着一柄青森森的精钢剑,指着霍去病的鼻子骂道:“黄口小儿,少年得志,真以为自己……”

不等李广把话说完,霍去病突然就动手了。

只见他猛的拔出腰间宝剑,顺势一个屈膝侧进,‘叮’的一声脆响,顺手便将李广手中之剑拨打到一边;尔后,还不等老将反应过来,霍去病手中宝剑便如一道匹练,迳取李广面门。

李广被霍去病骤然动手,等若是被偷袭了一波,自然而然的,一下子便落了下风。

还不等他挥剑自救。

霍去病的宝剑却又画了一个半圆,原本刺向其面门的那一剑,突然变了一个方向,斜刺里戳向李广肋下。

这一突起变故,让李广好一阵手忙脚乱,根本就没有机会口吐芬芳,只是猛然向后退出大半步,堪堪避开霍去病的那一剑。

不料。

不等招式使老,霍去病手中宝剑再一次中途变招,硬生生的将刺向李广肋下的一剑,变成了一招横扫千军,眼看着便是要与李广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大决战’。

李广见状,大喜。

到底是年轻人,虽然不讲武德,起手就是一招偷袭,可毕竟太过年轻,少了一些实战经验,就凭你霍去病这点小身板,竟敢与我李广硬碰硬?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这倏忽之间,两柄宝剑在空中对撞,溅起一团小火星,并发出一声悠长而刺耳的嗡鸣之声。

铛!

铛铛铛,铛铛铛!

紧接着,便是一阵快如疾风骤雨般的快攻,霍去病仗着年轻气盛,动作敏捷,提着一柄精钢宝剑,对着半截铁塔似的老将李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砍滥剁,哪里还有点宝剑的王者之气,简直就如杨川的‘菜刀十八剁’还差不多……

于是,足足砍了三五十下。

李广起手落了下风,在霍去病一通乱砍滥剁的‘王八剑法’下,竟是步步后退,转眼间,竟被逼到了大门口。

李广杀得性起,暴喝一声。

只见老将满头骚乱白发一阵飘舞,整个人的气势节节攀升,手中宝剑突然向前抢先刺出,直奔霍去病咽喉而去:“黄口小儿,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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