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的蜂窝煤生意做得还不错。他和染织陈商议着先用蜂窝煤在鲁东道的中心城市米南县弄了个施粥舍饭的鸡毛房,就是“打广告”的意思了。
他用李咎借他的本钱,雇请人在当地打的几车蜂窝煤,又找铁匠做得一个铁炉子,鸡毛房烧饭的灶和东家取暖都换成了蜂窝煤。这时节里多得是缺衣少食没有柴的人家,闻说这里有鸡毛房舍粥,隔着十几里路也要过来蹭口热饭吃。
来往的人多了,蜂窝煤好用便宜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
刘掌柜做的第一批蜂窝煤不出十天就卖得一干二净,那等着买蜂窝煤的人,排队都能排出半里地去。
老刘掌柜趁势在米南县搞了个小厂子,从煤窑里收碎煤渣粉碎混合成蜂窝煤,雇得十几个工人,一天能净挣二三十两银子。
也就是因此,老刘掌柜才真正懂了李咎为什么那么大方地让渡出了蜂窝煤的配方。
市场实在太大太大,老刘掌柜只有一个人,还想多和李咎合作些新鲜东西,并不打算常驻米南,不公开配方,还能怎样?
但若是直接送出去,老刘又不甘心。
思前想后,老刘整了个主意,他再米南县弄了个蜂窝煤联营会。入会先交钱,大家统一定价,统一收购采买原料,同进同退,如果有人敢违背联营会规定的条款,就会被逐出联营会,失去一大笔家产。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老刘自己不方便长期在这,但是他点了一个染织陈送去的小掌柜做代理人,又亲眼看着小掌柜将所有事项都折腾清楚了,这才带着账本回到淮南道。
前后说清楚了,李咎忍不住拍起手来:“联营会……真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先想起来?”
这不就是各种行业协会的前身么!若是早想到这个,他还怕什么水泥的价格控不住?
老刘道:“你不往外跑,那里知道这个!也是我们做牲口生意的早些年弄过的东西。那么多牧民和猎手,总不能我一个价,他一个价,要把价格弄得差不离,少不了这些联营会。”
李咎道:“我记下来,下次再弄个什么出来,一定要把联营会加上。我所虑者,不过是为平民做的事情,好处却落不到平民身上。有这个就好,就好。”
李咎想的更深一些,除了行业协会,那不是还有工会嘛……工会是个好制度,不知道现在弄出来会不会为时过早。但是他总得为将来的小工业生产做些准备。
老刘将联营的章程交予李咎收着回头仔细研究,又问:“借着米南的风头,明年必定能去燕赵之地有所发展,我是当仁不让的,做出个事业来,也好衣锦还乡。但不知道老爷的其他事物,是否也可交由我一并经营?老爷不出门,恐怕不知道咱们的好东西,外面渴求得很。走长山出关,往东北角上去看看,遍地是东夷人在等着买咱们的破铜烂铁。”
……海外贸易!
李咎精神一振,但是很快又萎靡了些:“只有我祖上一些传下来的东西可以拿去出海。这两年我自己捣鼓的都是没什么利润空间的东西,原是为了咱们雍国自己的百姓可以过得好。如今自家手足同胞尚且没能吃饱穿暖,哪有闲心供给东夷人?也就是我那堆雀儿钟、色色缎之类了。”
刘掌柜道:“原也妥,头几年,纵有好的,我也不高兴拿给那些东夷西番,便宜了他们!雀儿钟也不必了,里头的机关我瞅着十分精致,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被看出来模仿了,倒是咱们的损失。就是色色缎这样拿在手里也学不会的才好。他们来咱们这里,一要买时兴的吃穿用度,二要买上国文字。咱们市面上兴起的书,他们都乐意传抄了去。我记得好兄弟手上有几个本子,不如也舍与我一批?”
染织陈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道:“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这才到哪,就急着铺大摊子?眼下天气也暖和了,蜂窝煤的用量会变小,正经人还是打柴的多,烧煤也烧不了几块。这生意得缓缓,刘老哥再北上还是看看厂子的地皮,顺带正好做上别的生意,老李上回还说北方市场开得慢了,趁这个机会,先将轻便的肥皂和青山笔带了去。顺道好捎带些色色缎去关外。我听说东夷人不会染红布,故而将红色看得最贵重,咱们把红色的缎子挑一挑,先卖一车去探探路也好。”
老刘深以为然,因是正经说事,不曾备酒,老刘于是拿茶代酒,与染织陈碰一个:“老哥说的对,就这么办。若是早点遇到你,只怕我们的生意都要更上层楼,真是相见恨晚!”
染织陈捎上了李咎和王得春,四人一起碰了个杯子。
刘掌柜又说:“对了,你托我找的那个长水痘的牛,我给找着了,只是路上没照顾好叫它病死了,少不得过些日子我再去一趟那个村,再给你带两头回来。这东西是传染的痘儿,发现一个,必有十个等着。不过我就不自己送回来了,我找个倌儿给你送来。”
李咎道:“好。正好让罗家爷儿俩给另外起个牲口棚,免着把自家的牲口染上了。那……你可听闻何地有人生得天花儿?就是见喜,出痘疹。”
刘掌柜道:“听说燕州北道有个村子在出痘,是听从燕州逃回鲁东的人说的。我因在鲁东住下了,就没有往那边去。但问了好几个从燕州回来的人,一开始都支支吾吾不肯说,我再三逼问,他们才都说是,我想,应该有十分真。”
李咎心中便很紧张,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就算他现在知道了,他也没办法。
刘掌柜看出来他的情绪变化,道:“李兄弟担心那些人?真是胸怀天下的好人哪!不过这事你也帮不上,能严防死守本地不出这事,就不错啦。”
李咎道:“其实也不是没法子,只是就我一个人知道。这法子本身也容易死人,我不敢乱说。原想去年给学生们上课,有几个极有天分的人,今年就可以学这个理论,学成了就可以在附近行医。可是,刘掌柜打听的地方在几千里之外,我若是派学生去,先不提这个学生的安危要怎么办,就是这路程遥远,不知几年能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