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李咎近些月来疏忽了思想素质的提升,从曹月琴她们被带到李园那会儿起,就有点暗流涌动的意思。
甚至更早一些,从阿翠犹豫要不要演杜十娘的时候,可能就有这方面的意识在冒头。只是当时的李咎沉浸在过节的松懈里,又觉得这方面的意识改变非朝夕之功,只能潜移默化,这才没有处理。
总之结果就是新红、小五儿带着两边厮打起来,千红月琴拦不住的时候,李园的老人跑来看热闹,小媳妇大嫂子站了半条走廊。
其他长工住得离这远,稍微近一些的就是绣样张的老娘,张家老太太听见动静摸索过来,听见这情形,忙跌跌撞撞地出去找三九回来主持大局。
不想三九这日恰不在家。今儿是三九当值,一大早她就带着两个针线上的人去收拾荒山那边的缝补了,擦晚带话给厨房和吴管家说那边的活计有些多,今儿不回来了。
张母找不着三九,吴管家得了消息,他倒是想管,但他是壮年男子,不敢往她们女孩子们居住的院子里来,急得直团团转。
吴老娘硬着头皮往小院儿那边去了,劝是劝了两句,众人不认得她不知道她是吴管家的母亲有种超然的发言权,便不理会她,只顾继续为了这些天的憋气厮打。buhe.org 非凡小说网
李园几个老人如张姐等,嘻嘻哈哈地拉着吴老娘和张老娘一起看热闹,幸灾乐祸地说:
“别管她们,让她们打,biao子打biao子,关咱们什么事!”
“就是就是,咱们看乐子就是了!”
“抬回来当大小姐,也没这个命啊!天天端着个千金小姐的架子,其实还不是眼皮浅根底贱的小biao子!这不就露馅了!”
“让她们打,等老爷回来了告诉老爷,把她们都赶出去!”
……
吴老娘和张老娘互相搀扶着退出去找别的法子帮忙了,她们觉得不太对,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只能找个能干事的人来。这一找就找到了余幺娘,余幺娘也去瞅了一眼,一看就知道自己搞不定,只能出来找三九和李咎。
幺娘从吴管家、罗家父子那里得知李咎一早骑马出去了,到这个点还没回,就去了马厩等他。
幺娘其实也不喜欢千红、曹月琴等人,但是她相信李咎的话,没有人生来就该是被嫌弃的,没有人是理所应当该受欺负的,如果绰有余裕,就该出手帮人。
因此幺娘就在马厩这边等了李咎,趁着李咎喂马的时候,就把里头的事全说清楚了。她说得不偏不倚,才能避免李咎被后面的人带偏。她可不希望李咎偏帮任何一方,也不希望李咎被张姐王姐等说得讨厌起别个来。
李咎听完幺娘的总结,心下着实有些不满,三分是因为李园那几个老人才刚脱离了贫苦却冷眼起比自己贫苦的人来,七分是因为自己不曾主意这些细节没把人教好。
阿宅吃完了小零食,就有罗家父子接手后面的事,李咎拍拍手,让幺娘通知李园留守的女眷都去正堂集合。
新红和小五儿的争执发生在上午,下午就已经散了,现在各处都静悄悄的。李咎往女眷那个跨院看了眼,大约是已经善后过了,一眼看去并看不出来什么痕迹,只有倒伏的草丛和墙上的刮痕大概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千红正在劝解白天受了委屈的姐妹们,一个屋子里坐不下,还有好些人在走廊上坐着。
一开始新红等几个小的还吵吵着要回去,千红便搂着她们哭道:“你们只看相公家里的富贵,却看不见那里的身不由己。尤相公喜欢咱们,家资丰厚,才有我们三茶六饭,若是不喜欢我们,或是你我年纪大了,还不是随便拉出去配个人。又或者有这公、那生的来讨,你我纵然千般不愿意,也只得去别人家作妾作歌姬。”
众人想到自己的师父、师姐、师兄等,就把那想回去的念头收拾了一些。尤相公待人还和善,可是他要安排家中的下人时,可不会管下人怎么想!前者尤相公的亲信师爷讨小妾,看中了尤相公的舞姬桃红,桃红心气高,哪里愿意嫁给年纪足以给自己当爷爷的其貌不扬的男子为妾室,无奈尤相公随口应允了下来,次日桃红就被一乘小轿送去了师爷家。不过半年功夫,桃红已被正夫人磋磨得俨然一个老妪的模样了。桃红在红字辈里也是数一数二出挑的人物,众人谁见了这下场能不心寒?
千红列了几个被尤南安排了命运的人,又道:“你们觉得李园处处不如外面,是因为尤家两代公卿,又是金陵的世家望族,何等门第?莫说李园,就是一般二般的富豪之家也比不上他们尤家。拿上策去比人家的上上策,如何能看呢?各位的心也不要太高了。我们这样的人,不落得月琴姑娘一般的地方,已经是老天开眼,岂能挑三拣四?各位都是穷人家出来的,没进尤府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还敢回忆么?况且……李老爷说了,李园人婚丧嫁娶,都听自专,若是做不下去了,只管交钱走人。你我又还期盼什么呢?至少在这里落下脚来,能保全自己,以图未来。你们想想,若是我们和李老爷闹翻了,回到金陵去,又有何面目立足?相公那么看重李老爷,难道还会偏着咱们?好不好,一顿打撵出去,前例难道还少么?”
一个年纪与千红仿佛的舞姬万艳道:“那日相公教我们唱《太行路》,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好容易遇见一个肯由着我们的,少吃一口鲈鱼鲜蛤,少穿一身锦缎华裳,又有什么要紧,姑且忍耐些吧。”
曹月琴的房子就在千红楼下,这会儿她也正在安抚几个一起被买来的女孩子,她们只怕惹怒了李咎被赶出去,免不了又要沦落到破窑流莺的境遇里去。听得楼上千红的话和万艳所吟之诗句,曹月琴略起了同命之感,也抹了两把眼泪。
李咎本没打算听她们说话,只是人都走到了这里,她们也不是背着人小心讨论的情形,他也不算躲着偷听,就大大方方站在廊下听了半截。
闻得她们说完了话,两边都在抽抽搭搭的低声哭泣,李咎将羊角灯架在树上,加重脚步吸引她们的注意力,道:“你们……我既然允诺你们来去自由,婚丧嫁娶听凭你们自己的主意,就不会改,大可放心。其他的事,明天再说。违反了规矩又不愿意走的,准备好自己认罚。”
……被我妈锤爆了……
住在家里就这点不好,爹妈眼皮底下,分分钟家庭战争
但是让我去大城市待着,又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