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在一条幽静的乡间土路上,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前行。
洛寒笙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目光落在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的俞嫣身上,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接着,洛寒笙轻轻伸手,掀起马车的窗帘。
窗外的景色映入眼帘,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故乡风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境的改变,让他觉得这些原本平凡的景色很美。
而且,他的心情也格外愉悦。
洛寒笙静静地欣赏着,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当马车进入桂花村时,吃完早饭的村民们已经坐在村口的桂花树下闲聊了。
他们看到这辆马车驶进村子,都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情。
马车怎么会来他们村子里?是哪位贵人来找谁的吗?
接着,他们就看见马车直奔村尾的洛家而去。
“你们看见了吗?那是洛家的方向。”
“怎么会去洛家啊?”
“难道是洛娘子又惹事了?”
“……”
马车里的俞嫣和洛寒笙正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桂花村村民们的议论声。
此刻,马车缓缓停下,停在了洛家门口。
洛寒笙目光凝视着自家那破旧不堪的屋子,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旁的俞嫣,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安和窘迫。
他轻声说道:“殿下,您看到了,我家实在简陋,与您的身份地位相差甚远。希望殿下不要介意,莫要怪罪。”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歉意,仿佛担心会因为家中的贫困而让俞嫣感到不适。
俞嫣看着他,微微一笑,“原来这就是你长得的地方吗?看起来很不错。”
她的声音很轻,但却能够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落在洛寒笙耳中,让他心尖轻颤了一下。
洛寒笙的觉得喉咙有些发痒,想说点什么,但是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还架势,好似要把自己的肺都给咳出来。
洛寒笙脸色一变,顾不得身边的俞嫣,立马推开门大步跑了进去。
俞嫣跟着他身后,一直往里面走。
洛寒笙跑进屋,就看见床上如同枯槁,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
“爹爹……”
他瞳孔猛缩,大步跑上前,动作熟练的给他倒了一碗水,然后小心翼翼的扶起洛父,然后再喂洛父喝水。
洛父就在大口大口的把水喝完,总算是没有那么咳了。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儿子身上,刹那间,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笙儿,你、你回来了?”
洛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儿子,仿佛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印刻在心底。
他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儿子的脸庞,却又在半空停住,缓缓放下。
不,这一定又是一场梦。
他的笙儿,早已被妻主无情地卖掉,又怎会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呢?
洛父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矛盾,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他可怜的儿子啊!是他的无能,让他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无法保护。
洛寒笙感受到父亲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轻轻握住那只粗糙的手,语气坚定地说道:“爹爹,你没看错,是我,你的儿子回来了。”
感受到手的温度,洛父猛的怔愣住了。
随即他便反手抓紧了儿子的手,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笙儿……我的笙儿啊……”
中年男人的哭声震耳欲聋,好似心里有无限的委屈,想要借着哭声一起发泄出来。
洛寒笙被父亲拥入怀里,感受到父亲瘦骨嶙峋的身体,鼻头一酸,无声的流泪。
俞嫣站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里面抱头痛哭的父子两人,并没有上前打扰。
不知道过了多久,父子两人终于哭够了,这才松开彼此。
松开的时候,洛寒笙不小心碰到了洛父的手臂,惹得他轻呼一声。
“爹,你怎么了?”
洛寒笙皱眉,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一把抓住他的手,把手臂的衣服给撸起来,露出了布满血痕的手臂。
看着父亲布满伤痕的手臂,洛寒笙的眼泪又掉了出来。
“她是又打你了?是不是又打你了?”
“她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把我卖了,就不再打你的,她明明答应过的。”
洛寒笙说着,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暴怒中。
洛父看着他这样子,也有些着急,想要坐起来,但身体却不允许。
这时,俞嫣走了过来,她伸手握住洛寒笙的手,安抚道:“寒笙……”
洛寒笙听见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面前的人,吸吸鼻子,轻轻的唤她,“殿下……”
他的声音里带着委屈,眼角和鼻头都红红的,像是在外面玩的孩子受了欺负,回家找家长给自己做主。
俞嫣垂眸,看着面前红着眼眶的人,温声安抚,“嗯,我在。”
她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又询问道:“寒笙,你还想要你这个娘吗?”
“我没有娘,只有爹。”
闻言,洛寒笙立即懂了俞嫣的意思,于是立马回答道。
他的眼神坚定而决绝,回答得很快,不带一丝犹豫,可见对于自己母亲,已经是厌恶至极。
躺在床上的洛父听了两人的话,脸色因为激动而微微涨红。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说道:“笙儿,别乱说话,那是你亲娘。要是她要官府告你忤逆不孝,你就得下狱。”
他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和焦急,他深知这个世界的残酷,父母对子女有着天然的优势,一旦被告忤逆不孝,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笙儿,好不容易有了新的生活,何必再搅和在这些烂事里呢?
妻主又是一个极其狠心的人,跑去官府告笙儿这种事情,她是能够做出来的。
洛父是真的怕洛母去官府告洛寒笙不孝,然后自己儿子就下狱了。
洛寒笙听了洛父的话,心中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他的声音不禁提高了八度,激动地大声喊道:“要告就让她去告,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认她!”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紧握的拳头像是在表达自己的决心,那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受了委屈的不甘。
从有记忆开始,母亲的形象便一直是在赌场和青楼等地方混迹。
每次母亲赌输了,就会如罗刹一般冲回家,凶狠地抢夺爹爹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
而当她心情不佳时,洛寒笙和父亲也会成为她发泄的对象,惨遭暴打。
她总是将自己的失败归咎于他们父子,说是他们影响了她的财运。
在洛寒笙的记忆深处,母亲的面容被岁月模糊,只剩下那凶狠、尖酸、暴戾的样子。
更令他心寒的是,前段时间,母亲为了金钱,竟然将他卖到了青楼。
那一刻,他对母亲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
这种母亲,有还不如没有,她的所作所为令他感到无比的恶心。
洛父听了洛寒笙的话,泪如雨下。
俞嫣从袖口掏出手绢来,给洛寒笙擦了擦眼泪,说道:“别哭了,你娘还没有死呢!哭丧也不是现在。”
洛寒笙顿住:“Σ( ° △ °|||)︴”
为什么他现在有些想笑?
洛父:“?(?''?''? )”
那是救了笙儿的人吗?
真是一语惊人呢!
俞嫣没管父子两人在想什么,她给洛寒笙擦完眼泪后,就牵着他走到洛父床边来,询问道:“同样的问题,你还想要你的妻主吗?不,准确来说,你想要和离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和离,然后给你安排一处宅子落脚。”
末了,她又补充道:“当然,生计你也不必发愁。”
洛父还没有回应,洛寒笙率先便坐不住。
他上前走一步,对洛父说道:“爹爹,这是一个摆脱那个人的好机会,你赶快答应吧!”
洛父咬着嘴唇,犹豫不决。
洛寒笙有些急了,伸手拉住他,“爹,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还爱她?想着她能够浪子回头?”
“爹爹哪里会这样想?”
洛父立马反驳,解释道:“你的恩人,能够救你已经很好了,咱们不能贪心。要是你娘知道,是谁帮了我们,要一定会缠上来的,到时候,只怕你的恩人会不得安宁。”
他的笙儿能够过得好,他就已经很开心了。
至于他自己,就算是整天待在地狱,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是早就已经适应了吗?
既然是有恩于他们,那就不能害了人家。
俞嫣听完洛父的话,笑了出来。
她说道:“既然这样,我懂你的意思了。”
说完后,她打了一个响指,守在暗处的暗卫立马现身跪在她面前。
俞嫣对洛父说道:“岳父大人,跟我们一起走吧!”
轰的一声,洛父被那声岳父给惊得失去了理智。
两个时辰后,洛父恍恍惚惚的拿到和离书,然后又被安置在了京城里雅致又宽阔的一处住宅时,他才回神。
此时,俞嫣已经不在了,只有洛寒笙在这里。
因为女皇找她,所以俞嫣得进宫一趟,见洛寒笙有些放心不下爹爹,于是俞嫣便说,让他在这里待几天,之后再接他回去。
就这样,洛寒笙就跟父亲一起在这里了。
洛父看着房间里的那个昂贵的摆设,不由得有些心慌。
他拉着正笑得一脸甜蜜的洛寒笙坐下,忧愁的询问道:“笙儿,你跟爹说,救你的恩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怎么会如此有钱?
而且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洛寒笙听了父亲的话,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俞嫣喊他爹爹岳父样子,不由得有些赧然。
他说道:“爹爹,她是三皇女殿下,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难怪。”
洛父瞬间悟了。
原来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女,天潢贵胄,自然是有权有势,丝毫不怕官府找麻烦。
难怪她能够那么快就让自己和离,而且还能压住妻主呢!
拿到和离书的时候,他连妻主的面都没见到,就很顺利的拿到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三皇女殿下。
随即,洛父又发愁了。
他看着面前一副坠入情网的儿子,小心翼翼的询问道:“笙儿,如今你和三皇女殿下,是什么关系?她叫我岳父,这代表你们要成亲吗?”
“我也不知道。”
洛寒笙一脸迷茫。
跟三皇女殿下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很开心。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久,他知道自己已经对三皇女殿下情根深种了,同时,也能感知到一点点,殿下对他,似乎也是有些在意的。
但他不知道,这一点在意能够维持多久。
直到刚才,他听见了殿下喊他爹爹岳父。
洛寒笙想,也许他跟殿下是相互喜欢的。
只要想到这个念头,他就觉得自己幸福得冒了泡。
洛父见状,更愁了。
那可是真正的天潢贵胄啊!
就算是真的喜欢笙儿,又怎么可能娶他当正夫呢?
在自己心里,笙儿自然是千好万好,该是最好的女子来娶他。
但扪心自问,门第之见不是那么容易突破了。
他觉得,自己的傻孩子可能会伤心了。
如果执意要在一起,那便只能当个侍郎。
也许是洛父的情绪感染到了洛寒笙。
他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个问题。
以他的身份,殿下能够娶他吗?陛下和凤后他们,应该是不会同意的吧?
不,没关系的,娶不娶无所谓,主要能够待在殿下身边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爹爹,你别担心我了,殿下对我很好,而且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只要能够待在她身边就好了,哪怕是当宫人。”
他说着,冲洛父笑了笑,又接着道:“爹爹,你就安心在这里待在这里,把身体养好,不要胡思乱想了。刚才殿下走的时候,还说要为你请太医来呢!”
洛父听了他的话,仔细观察了好一会,见他不似有难过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唉……不管三皇女殿下日后跟谁成婚,都只希望他的笙儿,能够幸福美满,不要伤心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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