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记上任之前的安远县县委书记姓杨,叫杨国涛。就是在杨书记领导下的那一届县委领导班子,拿下了全国绿化达标第一县的光荣称号,为此,城建还特地在城北路和交通大道的拐角处,修建了一座绿化碑,J主席亲笔提的字,让杨书记在在安远县笑傲多年。也就是那会儿,县委大院儿的东北角,在杨书记的授意下,种下一片桃柳。确切的说,是移栽了一批成年树。第二年春天,千万条柳丝随风摇摆,就像一朵绿色的云,美不胜收。领导干部起齐夸杨书记柳树种的好,不亏为绿化达标第一人。
等到杨书记退下来时,余书记上位时,那些树,已经长到两层楼那么高。余书记其实对什么绿化达标第一县的虚名不以为然。想想一个十面环山的小县城,还顶着一个贫困县帽子,哪儿哪儿不是树啊?马路两边的夹木桃,枝叶也太繁茂了,都挡去三分之二的人行道,马路上车子也不敢靠边走,一不留神,树枝就把手从车窗外探进来,一把树叶子直接塞进你嘴里。
余书记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枝砍树,给县城所有的街道刮了胡子。恰好那一年,全县闹虫灾,一种黑色的毛毛虫,会吐丝做茧,破茧出来就是一只黑色的飞蛾。这小东西发育的极快,繁殖也快,县委的那篇柳树林也未能幸免,安排人外喷洒了几次农药,也不见疗效,后来于书记叫人把树全砍了。过了几日,开始有工人配合挖掘机开始挖坑…
一个月后,县委大院的东北角,已经变了样:一个不规则的8字型池塘,中间一座石头堆成的假山,还埋了自来水管在里头,做成了喷泉。余书记叫人往池塘里沉了肥泥,丢些海棠果,藕根在里头,又买来一批红鲤鱼,放到水里头养起来。到了第二年夏天,荷叶铺满池,莲花朵朵开,再有那阵阵红鲤游弋来去,又是一番美景。领导干部齐赞于书记莲花种的妙,不亏为清正廉洁的好书记。
一天夜里,一封举报信,一式三份,同时被人塞到了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门卫室,层层上报,纪委一把手看着三份举报材料,越看越是心惊,思来想去,最后直接上报给了省厅…
等到第二年夏天,莲花又开的时候,于书记已经在监狱里头放风了。于书记书法尚可,空闲时,就爱用筷子蘸上水,在地上写字,写的最多的还是那一首《爱莲说》,只是每每写到那个染字,那一横一竖总是写不端正,横收笔总是往上飘,竖起笔总是往左倒,看起来那个十字更像是一个“乂”字。
余书记下台以后,县委又迎来一位新书记,这位书记就姓“张”。张书记走进办公室时,老余用过的东西差不多都搬走了,所有办公设备全新,只是有背面墙上有一副字,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撤换下来。那是老于临摹了郑板桥的“难得糊涂”,都说郑板桥的书法,如乱石铺街,老于曾自嘲自己的书法如乱石。张书记看着那副字,不由得感叹:老余啊!老余!你把这“难得糊涂”写出来挂在墙上,说明你还是还是糊涂啊!
单位私家车越来越多,停车位不够,甚至有两个平时不怎么对眼儿的年青干部,为了一个停车位,在县委大院里大打出手,影响极坏。张书记组织开了个常委会,全票通过,把东北角的池塘堆平了,铺上水泥划上线,改成停车位。后来张书记索性给东北角的停车位加盖雨棚,变成了车棚。
车棚完工是在一个腊月天,快下班时,突然就下起鹅毛大雪,张书记下班晚,走出办公楼是,天色已晚,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走到大院门口时,张书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刚盖好的车棚,大雪过后,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