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闪而逝,应关先生的要求订婚宴大办,地点关先生选在了三省书院。白家出了人出了力,但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是关先生。
得,按照他的节奏来吧。
白清清天不亮就起床收拾,穿红色太过喧宾夺主,但穿青色又太多素淡,选来选去白清清与汤远夫妻两人都穿了蓝色,一样款式的衣服也算是妇唱夫随了。
按理青枫昨天下午就该到三省书院去,以免错过时辰。但青枫明显对这次的订婚宴兴致不高,白清清索性也不提,三人在客人到来之前到了三省书院。
事实上白清清对于关先生能将订婚宴,办在三省书院十分吃惊。虽然三省书院的院长对关先生礼遇有加,但是将订婚宴这种私人的宴会,办在三省书院还是过了,也不知道关先生怎么说服院长的。
关先生正和三省书院的几位先生说着话,身边围着几个学生。大厅被装点的红彤彤一片,来往忙碌的人除了白家的下人,还有三省书院的学生。看到白青枫到来,这些学生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带着幽怨和嫉妒的。
白青枫也尴尬的不得了,他的婚事竟然还劳动这么多同窗帮忙,哪怕这些同窗是被关先生安排的,白青枫还是过意不去,一一对他们拱手致谢。
白清清对他点点头,白青枫低声跟身边的小厮交代一声,准备私底下再感谢这些同窗。
关先生有些不高兴三人的姗姗来迟,但他很欣赏青枫,也不在外面给青枫没脸,对白清清态度却淡淡的,对于汤远那个赘婿就更看不上了。只拉着青枫与众人寒暄。
“可惜了。”白清清听身边的汤远这样说。两个人明明是青枫的亲人,在这种场合下竟然像是客人一样,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没人搭理。读书人大都不喜欢白清清的作风。
比如说白清清成亲散了一条街的财,落在读书人眼里就是满身铜臭味。白清清理解,在现代她吃不到葡萄的时候,就喜欢说葡萄酸。那时候她也觉得土豪们的作风太过浮夸,她欣赏不来!
“可惜什么?”白清清闲着也是闲着,跟汤远聊起来。
“这里本来是清清静静的书院,现在倒是染上了几分浮华,显得俗气了。”原本满是书香的待客厅,现在红绸交错,覆盖住了那股子墨香,不像是书院,倒像是哪位大人的客厅。
这话算是说到白清清心坎子上面了,她最初看关先生那就是清清静静的读书人,一心向学满身才气。但现在关先生就像是这客厅一样,满身的俗气,只把才华当做谋取前程富贵的工具。
这无可指摘,人各有志,可是其中被算计的是青枫,这就不能忍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人越来越多,成大夫人柳惠也到了,看到好像事不关己、跟人聊天喝茶的白清清又是一阵惊奇:“你们两个倒是清闲。”
白清清看看正招待客人的关先生,他红光满面、容光焕发的样子半点不见疲累,轻描谈写一句:“能者多劳嘛。”
柳惠了然,得,读书人的老毛病了,不爱跟商户们打交道,她们铜臭嘛。
前面又是一阵喧哗,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打招呼:“慧明师父也来了?”最擅长解签算命的慧明师父算是“妇女之友”,在凤阳县还算是有点名气。
“你把慧明师兄请过来了?”汤远低声问白清清。
“是啊。”白清清支着下巴,看看笑的畅快的关先生,她笑的也很灿烂:“青枫和关姑娘八字不合,最好让福缘深厚的惠明师父帮忙化解一下。”
说到这里,白清清有些遗憾的看着汤远,“要不是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根本不用麻烦慧明师兄。”
“可是,慧明师兄不是也还俗了吗?”虽然是被迫的。
“是啊,所以我答应慧明师兄,这件事过后就帮他打通关系——去京城的灵福寺。他看上去挺高兴的,连头发都提前剃了。”
“这能行吗?”汤远装作是帮她整理头发的样子,小声的问她,“我的身份根本就经不住查,谁都得知道婚事不做数有猫腻。”
“那又怎么样?”白清清挑挑眉,“我做事什么时候拐弯抹角过?这已经是给关先生面子了。”也只有这样的场合,慧明师兄说两人八字不合,关先生哪怕不信,也不能继续婚约了——他丢不起那个人,也不会做上赶着的事情。
“那青枫怎么办?”汤远有些不解,白清清不一向重视青枫?
白青枫在那边应付寒暄,时不时会回头看她这边一眼,眼中有不安和愧疚。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人们总是健忘的。三年不行就六年,六年不行就九年,我等的起,我想青枫也等的起。”
“关先生,他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好。”白清清摇摇头,一个人执念太深,就容易走上极端。
汤远以为白清清下定决心,要跟关先生划清关系了,没想到白清清话音一转,“不过,我还是那个想法。青枫已经十七岁了,这件事的最终决定权是在他手里。我不能护他一辈子,替他做决定,不管他选择了什么,都要承担那份后果。”
“你对青枫倒是上心。”汤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是那么说,要真的任白青枫承担后果,慧明师兄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话听起来怎么酸溜溜的?”白清清笑着调侃他一句。
汤远看着她笑呵呵的,一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胸口是真的闷了,他现在跟白清清到底是什么关系?说是琴瑟和鸣的夫妻,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让他哪哪都不舒服。
眼看吉时就要到了,下面就是交换庚帖的环节。关先生哪怕再不愿意跟白清清做亲家,白清清还是得站出来。她拍拍身上坐皱的裙子,去和关先生碰头。
关先生摸摸自己的胡子:“等等,还有人没来呢。”
还有谁没来?关凌霜吗?白清清正想着,关凌霜就被四五个小姑娘簇拥着走过来,她今天穿的是那身白清清挑的裙子,水红的裙子上是金线勾勒的枫叶花纹。
关凌霜难得穿这样张扬的颜色,俏脸扑扑的,脸上满是甜蜜的笑容。被身边的小姐妹打趣了,连耳朵都会红起来,只是目光不经意间又闪过几丝忧郁,甜蜜与烦恼并存。
白清清见了只能叹一句真是聪明的小姑娘。只是今天是她对不起关凌霜,伤及她的名声,有生之年,她白清清都会护关凌霜富足安康。
“关先生,凌霜已经来了。”白清清收回看向关凌霜的目光,心里想着,今天过后关凌霜怕是要恨上她了。
关先生还是摇头:“再等等。”
也不知道关先生怎么选的日子,天空飘起了小雪,纷纷扬扬的,不一会儿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一行人裹着大氅穿过飘雪,往客厅而来。
“呀,竟然是监察御史齐大人!”客厅里有人惊呼,一时间众人都舍弃了大厅里暖和的火盆,站在廊下迎接大人物。
“齐兄。”关先生隔着雪幕,跟穿着貂皮大氅的齐大人拱手,“多谢你来参加我独女的订婚宴。”
“哈哈哈。”齐大人朗声大笑,“侄女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来?”他上了台阶,立马有人帮他掸去身上的雪花,殷勤的送上手炉。
齐大人明显被人伺候惯了,自然的伸开手,让人把微湿的大氅脱下,换上被烤的暖烘烘的新大氅。
他看上去与关先生关系极好:“我没来迟吧?”
“时间刚刚好。”关先生与他相携进去大厅,大厅里的人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关先生眼中闪过满意,矜持的对众人介绍齐大人:“这是我的同窗,现任监察御史,听闻我独女订婚,特地在凤阳县盘桓几日。”
看到白清清,齐大人和他身后的齐恒眼中同时闪过惊艳,齐大人最先反应过来:“凤阳县还真是人杰地灵。”
他又不着痕迹的瞪了独子一眼,出息!
齐恒遗憾的收回目光,齐大人这才环视大厅:“锦程,你选的女婿呢?总得让我看看吧?”
关先生对关凌霜白青枫招招手:“霜儿,青枫过来,见过你们齐伯伯。”
今天的关凌霜穿的很漂亮,但齐恒刚刚看过白清清,对她这样的清粥小菜不感兴趣。等看到白青枫却是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啊。爹,这可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听好多人夸他呢。”
齐恒年纪只比白青枫大几岁,说话却颇有种指点的意味,事实上他现在连个童生都没考过。
齐大人对白青枫的才华兴趣不大,他目光在白青枫身上转了一圈,饶有兴致的问:“那白氏纸就是你家的?那纸倒是真的好用,现在京城里也找不出这样的纸来,用过一次白氏纸再让我用其他纸,那可真是将就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纸,他也得不到这样的差事。既然路过凤阳县,怎么说也得多带点回去,想必那些皇亲国戚,甚至是皇上都会喜欢他这份孝敬。
不等白青枫说什么,关先生就道:“这有什么?以后你缺纸了就传个话,自家的东西还能少了你的?青枫,一会儿让人再给齐兄送两箱。”
关先生一边说,一边对白青枫使眼色。聪明的人就该知道赶紧顺杆子爬,承诺每隔一段时间给齐大人送一批纸,这样人脉不就搭起来了?那可是国公府啊。
白青枫眉心突突的跳,那是他姐夫的生意,他哪里来的脸皮心安理得,这样让老师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