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县也不止关先生一个先生,他要是不愿收少爷做弟子,我们找其他人就是了,家主何必去受那个气。”一上马车,红袖就忍不住为白清清抱不平,在她看来,那个关先生不仅自视甚高,还十分不讲道理。
“倒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凤阳县毕竟还是太小了,五个举人中数他学识最高。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青枫自然得要最好的先生教导。”
红袖反驳:“可是关先生在三省书院教书,少爷在书院读书,一样能得到关先生的教导,何必非要做亲传弟子?害的家主匆匆成亲······”
“傻丫头,亲传弟子跟普通学生能一样吗?”白清清想到每次青枫从书院回来都兴致不高的样子,暗自好笑。她在读书人中名声不好,特别是她闹过事的三省书院,但她还是把青枫送到了那里读书。
他性子跳脱,又护她护的紧,在书院跟同窗相处的不好,她早有预料。但这个时代男子早早就成了家,要顶门立户,所以白清清只将三省书院当做对青枫的磨砺。
果然,青枫在三省书院被排挤没有自暴自弃,反而在今年以十七岁的年龄考中了秀才,这在凤阳县可是头一份。
“院试前青枫还能在书院凑合,乡试必须得找个学识高有经验的先生引路。关先生是唯一一个表达出意向的人。”
这位关先生的为人白清清看得很清楚,“况且他提的要求,我能处理好。关先生想要教出一个金榜题名的学生,他对青枫抱有很大的期望。只要他选中了青枫,就会毫无保留的教导青枫。”
“只要他能教好青枫,对我是个什么看法有什么关系?而且,”白清清倚着车壁磕着瓜子,笑的双颊泛红,新衣裳都被她压的满是褶皱,“你未来姑爷长的真好。”小鲜肉啊,正嫩的能掐出水来。
“家主。”红袖拦住白清清去抓瓜子的手:“家主,你不能吃了,再吃要上火了,到时候嘴角破了,后天成婚多不好看呐。”
“行吧,行吧。”白清清依依不舍的放下瓜子:“我就这点爱好了。”在另一个世界,白清清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会抽一点女士烟,到了这里心痒痒了,就跟现代男人戒烟一样,用嗑瓜子来代替嘴yin。
这两年下来,反倒是瓜子成了新宠。
“吁~”外面的马车停了,“家主,成大夫人请您上去坐坐。”
白清清一掀帘子,不远处就是成家的酒楼,成大夫人坐在二楼对她招手。
成大夫人的丫鬟绿芽把白清清扶下马车,笑着道:“还未恭喜白大户大喜。”
“同喜同喜。”白清清顺手给她塞了一个银角子,“你们夫人今日又出来视察酒楼啦?”
“奴婢谢白大户的赏。”绿芽也不扭捏,将银子接了,道:“夫人今天出来查账,一看到您的马车,这不,连账本也不看了。”
“惠姐可真会□□人,这嘴可真甜。红袖,这一点你可不如绿芽。”
“奴婢嘴笨,可比不得绿芽姐姐。”
三人说着话进了酒楼。
成家酒楼叫迎客楼,是凤阳县最有名的酒楼,里面坐着的自然都是有点家底的,不然吃不起这里的饭。
白清清在凤阳县也是“名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酒楼里正吃饭的人中就有不少跟白清清打过交道,这时候难免要寒暄两句。
“白大户,听说你要成亲了?恭喜恭喜呀。”
“同喜同喜,到日子来喝喜酒啊。”
“后天不就是正日子吗?怎么还出来?”
白清清脚下不停,嘴里不停的应和,说的不中听的她都只当自己没听到。
蹬蹬蹬上了二楼,绿芽推开二楼雅间的门:“夫人,白大户来了。”
雅间里坐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是成大夫人柳惠。她身形微胖,带着一种珠圆玉润的美。她不是时下读书人颂扬的纤细美人,脸盘也很圆润,整个人看上去给人一种亲和感。
但她一生气,眉毛扬起来,眼睛一眯,成家的管事就没有不怕的。
白清清进门对里面的女人一笑:“惠姐。”
“呦,我们白大户来了!”柳惠对她招招手:“快来做,茶刚沏上。”
“惠姐,别人这样喊我,我高兴得很,可这大户到你嘴里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白清清坐过去,轻轻嗅了嗅,“这是我家的茶叶?”
“鼻子可真好使。”柳惠给她倒了一杯,这才玩笑着道:“你觉得我喊的不对味,大概是因为我比你有钱吧。”
白清清撇撇嘴:“我当然比不上惠姐了,成家八成的产业都得指望惠姐操持,惠姐每日手里过的银子,都比的上我白家几个月的收入了。”
柳惠点了点她:“阴阳怪气。我成家每日里的收入一半都进了你白大户的口袋。酒楼用的茶酒,面粉,菜蔬,甚至是肉,哪一样不是你白大户供货?
就连我们家的脂粉铺子都得用你家种的花,我可算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买山了。你在山上种的那几种花还真不一样,换了其他花做出来的胭脂就是比不上。”
“惠姐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擅长跟土地打交道,不擅长做生意。我爹娘留下的裁缝铺子,现在还在赔本儿。”
“去。”柳惠呸了她一声,“少糊弄我,我前天还听说锦绣坊花了大价钱,从你那儿买了一批蚕丝,准备往京城送,给贵人做衣衫呢。你是怎么想的?
这批货到了京城地界上价格可要翻上几番,你何必让锦绣坊占那个便宜?成家京城有人脉,你说一声,我就能给你办妥喽。挂上锦绣坊的名,得了贵人青眼的也是锦绣坊,好处都让别人占了,傻不傻呀你!”
“惠姐,说白了我本质上还是个种地的,就算种的东西多,还是个种地的。我家就我和青枫两个,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一辈子窝在凤阳县不也挺好?”
白清清来到这个世界后给自己定的剧本就是种田文,并不打算发展新地图,将种田文变成宅斗或权谋。前世劳累了半辈子,最后的愿望居然是找个农家乐养老。
现在这个愿望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挺好。
“该说你是没上进心好,还是知足好?”柳惠叹了一口气,“不说这个,我听掌柜的说,下个月的西沙酒减半?”
酒水是白清清的产业之一。她在郊外买了一座叫西沙坡的小土山,在上面种高粱。用这些高粱酿出来的酒,白清清给取了个名字,就叫做西沙酒。因为与柳惠的关系,这种酒暂时只卖给成家。
“过两天我就要成亲了,西沙酒我打算在喜宴上用。”白清清直接道,“我那里还有其他酒,到时候免费给惠姐十几坛。”
柳惠白了她一眼:“还说你不会做生意?这是想在我酒楼试试新酒吧?”
白清清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柳惠突然也不说话了,只拿眼睛看白清清。
“惠姐,你是想问我成亲的事情吧?”白清清哭笑不得:“我就说你绕来绕去的,总算说到正题了吧?”
柳惠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被烫了一下舌尖,她含着舌尖,声音有些含糊:“我这不是不好问吗?你成亲也太突然了,是不是有什么缘由?要我帮忙的话只管说。”
不怪柳惠不好开口,白家与成家本来是有婚约的。白清清与她的小叔子成钊曾是未婚夫妻,虽然婚事没成也没影响柳惠与白清清的关系,两人反而因为生意往来越走越近,但到底因为退婚一事伤了白清清脸面。
“有什么不好问的?”白清清趴在桌子上,手指戳着茶杯:“惠姐呀,我今年都二十了,你比我大几岁,再过两年儿子都该娶媳妇了,惠姐之前不是还催我成亲吗?这不是遇见合适的了,我还不得抓紧机会啊?”
“可你这也太赶了,男方是谁?哪家的?之前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还赶啊?”白清清想想汤远那张脸,怎么自己都不吃亏,“惠姐你也知道我在县里什么名声,好不容易有了合适的人,我还不得抓紧把人娶进门?等人进门了,他后悔也晚了。”
“噗嗤。”柳惠一下子就笑了,“你这话说的,跟女土匪一样。”
“我才不是土匪呢,土匪应该这样说:今天是个好日子,把人绑了,晚上就迎娶压寨夫人!”
柳惠又笑了一声,这才又严肃起来:“我相信你的眼光,能入你眼的人定有过人之处,我就不指手画脚了。”
白清清:不,你看错我了,我其实就是个看脸的~
柳惠很快就提起另外一件事,“我刚才说的,成家在京城有人脉是真的,我觉得你家的酒和精米放到京城也有的是人买账,你要不要和成家合作?”
“把生意做到京城?”白清清摇摇头:“还是等我什么时候生意扩大到省城,再考虑京城的事情吧。我这小打小闹的,还是一步一步的来吧。跨的太远我怕摔了腿。”
“行吧,”柳惠还是有些遗憾,“我夫君这次去京城,还特意带了你上次送给我的好酒呢。我二叔挺喜欢你家的酒,上次来信还提了一嘴。”
成二叔如今在京城做生意,虽然少不得依附权贵,但对于成家来说能为权贵做事,哪怕要孝敬银子都不算是坏事。
但白清清不喜欢,在凤阳县这个小地方,县令对富户宽容的很,不用对谁卑躬屈膝,也不用担心权贵欺压,日子好过的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虽然白清清爱散财,但按照现在名下粮食,花卉,蔬菜等的产出,足够她富足的过一辈子了。
“成二老爷要是喜欢,回头我再给惠姐送几坛。”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白清清就告辞:“惠姐,我得走了,你知道我如今忙着呢。”
“那我就不留你了,后天你成亲我一定到!”
白清清与柳惠分开,又坐回马车,这次没人拦她了,一路顺顺当当的回到家。
两天转瞬即逝。
一大早白清清就被红袖岑叶拉了起来。
沐浴更衣,祭拜父母,换上喜服梳妆打扮,一番折腾下来竟然就中午了,白清清只趁着空闲吃了四个鸡蛋,就被塞进了花轿,不,马车。
白清清身上是锦绣坊的嫁衣,流光溢彩,晃得人眼花。马车外是震天响的喜乐声,出巷子的时候管家撒了一把钱,白清清能听到大人小孩的惊呼声。
“白大户成亲大喜啊!”
听到这一声,管家朝那个方向撒了一把钱,之后接二连三的“恭喜白大户成亲大喜”的声音响起。
白清清在马车里勾了勾唇,她喜欢别人叫她白大户,多有土豪气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