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院怕是出事了。”
想到二人在浮生院经历的种种以及许老的许多言辞,尤其是不停催促他们的举动,挚启可以肯定许老早已知道将有强敌袭至,所以才将自己与陶真推出了院门。至于异象之下浮生院的生灭,恐怕只有回到曲障山才能知晓。
“对了,我那把剑呢?”
趁着交谈的工夫挚启再次扫视了整个屋子,所有的随身之物都在,玄渊剑也默默的立在床尾,唯有已经化为三色长剑的桃枝不见了踪影。想到在浮生院中与桃枝分离的后果,他不禁有些慌了神。
“在这里。”
屋外走进两个中年模样的男女,同样的一袭白衣,同样的皎如明月。挚启本以为冯生与缪风便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可如今看来,还是他浅薄了些。
从两人的相貌他便能肯定是祝桐与小灰的父母,走在前面的女子从挚启的耳旁抱起小灰,而站在后面的男子则将一个玄铁盒子放在了床边。
“这把剑杀气太重,就连封魔盒也无法完全压制,你还是少用它为好。”
“这是我的父母,祝夜与祝雨。”
“见过两位前辈。”
陶真起身行礼,挚启挣扎了两下,被祝雨按了下来。
“这些虚礼便免了,你还有伤在身呢。”
“多谢两位前辈的搭救之恩。”
挚启虽然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但从陶真与祝桐的描述来看,当时的自己已经完全被杀念控制。而如今能清醒过来并控制住那把剑,应该是两位前辈的功劳。
“你能从封印之地救出梧儿,还将他带回九幽之森,让我们一家人得以团聚,应当是我们感恩才对。”
“小灰和我相伴十余年,与亲人无异,能看到它寻得家人,我也很高兴。”
祝雨二人从小女儿与挚启的亲昵已经认可了他,但出于谨慎的考虑,还是问了不少关于他与陶真的来历。
白讙一族虽然仅剩他们一家四口,且久居极西之地深处极少外出,可对蜀地的修行界之事还是颇有几分了解。蜀地修士与人魔之争被他们随意带过,唯有提到玄家时多说了几句。
不过当他们听说挚启二人竟然在浮生院修行了十年之时,平静的目光中闪过一阵精芒。
“浮生院竟然还在?”
“还在?前辈何意?”
“百年前曲障山爆发了一场大战,持续多日的异象几乎传遍整个九幽之森。此后百年再也不见有浮生院的门人出入极西之地,四部也开始派遣人马跨越边界。
恰巧大战之前四部有不少高手东行,我们以为他们已经将浮生院给毁了。没想到它居然还在,而且还在教授弟子。”
“百年前大战?”挚启努力整理着关于百年前的所有线索。“前辈可否说说浮生院的事?”
“我们并没与他们打过多少交道,大多是从灵兽与四部族人口中得知,这个故事很残酷,而且很长。”
这个故事是由祝夜讲述的。他避开了一家人从域外来到九幽之森的经历,而是直接开始回忆人魔与浮生院的恩怨。因为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两方的冲突就已经持续了多年。
他们一家人来到极西之地时,恰巧碰到双方在边界处的大战。误入的陌生面孔被两方都当成了敌人,三方混战之下一家四口丢的丢,伤的伤,让祝家剩下的三人对人魔与浮生院都怨恨颇深。在他们谋划报仇的同时,也慢慢对双方多年的积怨了解了不少。
人魔与浮生院谁先出现在极西之地已经不可考,他们的冲突点也十分简单,人魔不满足九幽之森的局限,想要东扩为族人谋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浮生院则守护在人族西部边界,为曲障山后的南朝百姓拦下所有自西面而来的威胁。两方持守着自己的信念各不相让,不知将多少尸骨埋在的这片森林中。
在冲突开始之初,人魔并未将一个孤悬在南朝西陲的宗门放在眼里。尤其是浮生院收徒不勤,区区数十人和浩浩荡荡的人魔大军比起来,简直如螳臂当车。
可令他们没想到的事,就是着区区几十人,将他们阻在曲障山外千年不得寸进。
浮生院的正气诀好似是专为克制人魔所生。凡是被正气诀伤到的人魔,不仅伤势当场丧失战力,伤势还极难康复。若是不慎被伤到要害,顷刻间便全身燃尽化为飞灰。
几乎毫无法抗之力的单方面压制,让人魔四部中生出了不少关于天谴的谣言。在骇人的死状与谣言的双重打击下,占据了整个九幽之森的人魔险些被几十人的浮生院杀破了胆。
四部人魔中不乏智者,他们很快就改变策略。放弃了大军入侵的计划,转而派出族中高手牵制住对方,同时加紧寻找能克制正气诀之物。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与浮生院缠斗了近十年之后,他们在九幽之森的最北面找到了一种特殊树木。用这种树的树皮熬制出的如稀泥般的胶液,虽然无法彻底抵抗正气诀的克制,却能极大程度缓解伤势的恶化。
也正是在这种胶液的帮助下,人魔四部终于克服了对浮生院的恐惧。他们不停的冲击曲障山边界,在留下同族尸体的同时,也将数代浮生院的弟子埋骨山中。
可尽管如此,他们依旧无法越过这道用白骨筑起的屏障,这样的僵持一直持续了百年前。
百年前的情景就像祝雨所言,人魔四部高手尽出,冲天的异象持续数日之久,整个九幽之森都清晰可见。
这场大战的真正结果没人知晓,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都与祝雨一样:浮生院毁了。而且接下来人魔大举入侵蜀地,几乎毁了整个潼川郡的事实,以及曲障山上再没有出现的异象,也正好佐证了他们的猜测。
如今浮生院的弟子再次出现,而且还来到了自己家中,这让已经对浮生院之人充满敬意的祝家夫妇惊讶不已。
本着对浮生院的钦佩以及挚启带回小女儿的恩情,二人才不惜耗损修为压下他体内肆虐的杀气,还用从不现于人前的封魔盒锁住了那把三色长剑。
“两方既然对峙了千年各有胜负,为何百年前的那一战却让浮生院销声匿迹呢?”
“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一战四部高手同样损失惨重,所以尽管杀进了蜀地,最终却因为担心族中生乱强行召回了所有族人。”
“原来如此。”挚启回想起成伯口中关于人魔入侵的情景。
“好了,你有伤在身多休息,我也要带着梧儿修行,就先告辞了。”
“前辈慢走。”
目送祝家四口离开,陶真也跟着送出门去,挚启才真正的有空查看自己的身体。而这一探之下,他才发现自己的体内真是一团糟。
浓郁的杀气几乎占据了体内的所有经脉,消耗殆尽的正气被逼到头部的一角,扞卫着挚启最后的清明。
他的经脉在积聚了十年的杀气冲刷之下,几乎全部碎裂,就连本就用杀气重铸的虚脉,也被冰冷的气息割裂得面目全非。
如今他的身体用支离破碎来形容,没有丝毫夸大之处。若不是表面有一层柔和的力量锁住了所有气息流转,他恐怕早就被体内的杀气撕成了碎片。
“还真是麻烦大了。”
想到自己如今性命垂危却动弹不得,挚启苦躺在床上苦笑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