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从董进的言谈中,贾琮也感到他们几个虽然个性极强,但都是热血的汉子,用人用德,是可以用的!
而贾琮又不迷信什么不详!因此在董进讲完后,贾琮笑道:“原来几个哥哥俱是热血之人,倒让小弟佩服了。几位哥哥若不嫌弃,就留在我这里如何?我不敢说给各位高官厚禄,但或可保诸位衣食无忧!”
这是招揽!投靠的次数多了,董进等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已熟知了招揽者的套路。
他们没想到贾琮在知道他们老底的情况下居然伸出橄榄之枝!而且是在他们龙游浅滩之时!
董进熊阔的身子一震,随即离座而起,单膝跪地,抱拳道:“公子如果不弃,我等水里火里,愿供公子差遣!”
胡三、木向通、刘德全、石庐急忙随之。
“诸位哥哥快快请起!咱们且饮酒!”贾琮起身,扶道。
“请!”
“请!”
“可惜柳二哥不在这里!”
……
众人把酒言欢,不知不觉到了申酉之交之时,而在这时紫禁城御书房里,莲足龙马飞翼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四角处莲足黄铜盆里各放着一块冰块,寒雾阵阵,让屋里凉爽如春。
而此时在香炉东侧,隆庆帝正一身明黄便服坐在一张雕龙刻凤的龙案前。龙案左上角摆着二三十个如秦业一样的小盒子。
这些寻常的日常其实蕴含着隆庆帝的习惯,他现在绝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早上早朝,早朝后处理公文奏报、召见大臣,中午小憩,醒后要么继续处理公文,要么就是处理密奏。
也就是说隆庆帝习惯于把当天的密奏最后处理。
密奏盒子一个个被隆庆帝一个个打开,大多数只是略作批示便被放在了右上角,有的则放在右下角,这是需要核察或从长计议的。
而当打开秦业的密折盒子时,隆庆帝已有些花白的眉毛立刻抖了抖,己经凝滞、威严的龙目泛出了一些惊讶,一些柔情,还有一丝丝的慌乱。
秦可卿那颗硕大的东珠宫花赫然躺在密盒的里面,隆庆帝青青捏起。一捏之间,江南如诗如画的山水在他眼前闪现,烟雨朦胧里,一绿衣如青荷的女子撑一竿轻篙于水上……
帝王钢铁之心里所深藏的那一份寻常人的柔软在这一刻被唤起,隆庆帝把东珠宫花放在一旁,随后他就拿起了秦可卿写给秦业的信!
执鼎五十余春秋,历经家国大事,诸事早已波澜不惊,但是今时他一看之下,立刻怒气横眉,紧接着眼睛慢慢的变红……
值守的太监对皇上最为敏感!隆庆帝的异样立刻被值守的小太监感知,值守的小太监暗暗一窥视,看着隆庆帝雷霆欲展的神态,立刻感觉如刀刃临身,吓得他不禁微微一缩头。
而在这时隆庆帝的雷霆之音已经在他耳畔响起:“畜牲,不知上下廉耻的畜牲。把夏守忠叫过来。”
小太监极少听到隆庆帝破口大骂,但却知道每逢隆庆帝破口大骂时,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之时,此时微微有些不小心,都有可能被杖毙!
“是!”
小太监把拂尘往手臂一甩,一弯腰,退了三步,转身匆匆而去。
而此时隆庆帝眼里怒火依旧,恨不得一下子把贾氏一族灭族!
不过如贾琮所分析的那样,他是一个冷静且胸有韬略的人,而且是位皇帝,看问题习惯从全局来看。
怒火烦躁之下,他举起茶盏喝了一盏茶,随后第一时刻就想到了四王八公开国元勋,这一个大盘子。这个大盘子错综相连,动一枝而连全身,且原门下故将甚多,别的不说,九边之中云州、甘州节度使还出自荣宁门下,若是冒然族灭,必然引起这些人的动荡。而荣宁二府的近亲王子腾更是正在西南平叛!
且据他所知荣宁二府已经投入太子忠仁王门下,他意感觉到忠仁王似有不轨之心,正想着由外而内慢慢剪其羽翼,敲打他一下,让他老实些,乖乖的等他龙驾奴天。
而要是族灭,那就是断其臂膀,打草惊蛇了!
至于后果是什么,帝皇迟暮,神气俱衰,到了隆庆帝这个年纪,只想着青史留名,盛世武功,彪炳青史,已经不愿意父子相残,不想在储君上面折腾,在青史上留下污点了。
最后他才想到宁国府垮了,秦可卿该怎么办?
帝王也有难心事!
当夏守忠到来时,隆庆帝原来眼里的怒红已经完全消失了,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只是平静里隐藏着一丝肃杀。
而当夏守忠行礼后,隆庆帝也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去把贾珍抓起来,先处以腐刑,关他一阵子,给他找些罪名,再放他出去。”
隆庆帝的话虽然平淡,但是夏守忠听了却如雷霆滚动在耳目之间!这是因为东厂虽然是隆庆帝的直属力量、得力打手,但隆庆帝向来对他只是发出“掏出他实话来,找出真相,找出证据”之类的只要求结果的旨意,过程是不过问的!
但是现在好像是完全反过来了!好像特意追求过程!
不过夏守忠深知帝心似海,纵有万般疑问,他也是不会问的,反而是相当利落的一拱手,说道:“奴才遵旨。”
说完微微愣了一下,见隆庆帝没有下一步旨意,后退了三步,转身欲走——他深知隆庆帝如此安排,他是一刻也不能等了。
“你不要惊扰他的家人,只擒首恶。”而就在这时,隆庆帝的声音从他背后传了过来。
闻言,夏守忠突然想起若干年前,陪隆庆帝的一次江南之旅,那个仿佛将江南山水之韵集于一身的女子……
“是。奴才遵旨。”
……
酉时中刻,佩凤的两间小房里,贾珍醉酒才醒,梳洗罢,佩凤一边给贾珍端上茶,一边说道:“老爷,赖升家的昨晚到我这了,说是有些事想告诉你却找不到你,问你在不在我这里……”
“她说什么事了吗?”贾珍漫不经心的问道,现在他情绪低落的狠,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没有!只是说什么焦大不像话,不听老爷的吩咐。”佩凤回道。
听到焦大这位祖宗,贾珍更加心烦了,正想摆手让佩凤别在嘟囔,“不好了,老爷!老爷,不好了!”这时赖升家的声音慌呈慌张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