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争气的东西

夏里虽在紫芙跟前没说太多,情绪却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久久无法平静。

她觉得人就像一只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木偶,身不由己,无法挣脱。

紫芙明明想通,愿意过底层人的小日子,可命运这双无情的大手还是推着她走向既定的轨道。

给辰二爷做通房又能有什么好下场?紫芙心里很清楚,却无力改变,夏里从前并不待见她,此刻却为她感到悲哀。

就在她闷闷不乐的时候,巧荷端着亲手做的卤肉过来了,她头上戴着头巾,眼睛亮晶晶的,好似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劲儿。

她瞧见夏里耷拉着脸,乐呵呵道:“谁惹你不快了?是不是香薷私底下又搞小动作了?”

夏里嘴角微扬,淡声道:“不带你这么冤枉人的,她什么都没做,我是在为旁的事烦神,你怎的有空过来?”

巧荷托了谢嬷嬷的福,如今已在大厨房当差,她声音轻快道:“我这会儿手头无事,大厨房分工明确,我又是给曹掌勺做副手的,他歇着我自然也就闲空下来了,特意给你做了卤货,既可以做菜又可以当零嘴儿。”

夏里掀开碗盖,伸手拿了个鸭胗送进嘴里,微眯着眼享受道:“这鸭胗入味儿了,咸淡适宜,很对我胃口。”

巧荷挑眉轻笑道:“知道你好这口,就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那几个鸡腿和卤鸡子好咬些,是给嬷嬷准备的,待会你单独挑出来给她送去。”

夏里点头答应,她把嘴里的鸭胗咽下去后,方才开口道:“回府这几日也没顾上问你,你去大厨房当差这事儿,卢娘子是何态度?”

巧荷秀眉拧起,面色复杂道:“师傅很是高兴,她说栋哥儿身子骨不结实,在前院没人护着连个跑腿的活计都做不明白,因此想要教他灶上手艺,我在那儿反倒不方便……”

夏里眼中闪过了然,轻声宽慰道:“你都出师独当一面了,卢娘子想要如何都随她去,反正对你不会有太大影响,你正好可以心无旁骛的在大厨房当差。”

巧荷不是心思敏感之人,她抿唇微笑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厨房虽人多事多,但我不是才入府当差的毛丫头,他们不敢欺我。”

夏里真心替她高兴,巧荷将卷起的衣袖放下,站起身轻声道:“曹掌勺叮嘱我一会子回去熬汤,我得先处理食材,等下回空闲了再来找你说话。”

夏里微微颔首,起身送她出去,有巧荷过来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总算不那么抑郁了。

估摸着阿嬷这会儿在屋里休息,她拿出个瓷碗,按照巧荷交代的,挑出鸡腿和鸡子给她送去。

谢嬷嬷正在屋里闭目养神,瞧见她端的卤货,不用想就知道是巧荷送来的,询问了两句巧荷的境况,知道她适应良好,也就没有多问了。

夏里抬头看了看她脸色,斟酌道:“阿嬷,你能不能帮我弄些不伤身的避子汤来?”

谢嬷嬷几乎是瞬间勃然变色,不可置信道:“你要甚?我怕不是听错了吧。”

夏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您没听错,是跟您讨要避子汤来着,只是那药不是给我服用的,是给紫芙准备的,她做了辰二爷的通房丫头,蔓青临走前托我照看一二。”

谢嬷嬷眉头紧蹙,不大高兴道:“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作甚要理会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她既想当主子又何必装模作样多此一举。”

夏里面上浮起同情之色,轻声道:“阿嬷,紫芙性子改了,如今稳重了很多,这次是辰二爷强逼她就范的,不然洪小娘也不会主动抬她做通房了。”

谢嬷嬷闻言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她冷笑道:

“这府里的爷们儿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难不成丫鬟就能随意欺负了,真是不知所谓。”

夏里目光有些苍凉,情绪低落道:“这还只是咱们知道的,背地里不知发生过多少回这样的事儿呢,万幸我留在老太太跟前伺候……”

谢嬷嬷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经历的事比夏里多多了,哪能不知其中苦楚,她沉声道:

“药我来想办法弄,你就别掺和进来了,免得败坏名声,此事我得到老太太那儿提个醒,免得日后越发不像样。”

夏里迟疑道:“老太太会管吗?会不会说了落不着好?”

谢嬷嬷弯腰穿鞋,淡定道:“放心吧,老太太比谁都希望子孙成器,你不必考虑太多。”

夏里微微颔首,谢嬷嬷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想做什么,立刻就得去做。

待她到正房时,老太太正好起身,香薷正伺候着穿衣裳,瞧见她来,老太太声音沙哑道:“你怎的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么。”

谢嬷嬷走到老太太跟前,搀扶着她道:“老奴不累,陪在您跟前说说话也是一样。”

谢嬷嬷伺候着老太太坐到铜镜前,石蜜上前替她整理发髻,老太太虽才睡醒,脑子却不迷糊,她淡笑道:“你有事就直说吧,我瞧着你好似气的不轻。”

主仆二人相伴几十年,不仅谢嬷嬷了解老太太,同样老太太也很了解她,谢嬷嬷压着怒气道:

“老奴是听说辰二爷闹得有些不像话了,他不顾丫头意愿将人拖上床榻,这事若传出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只怕咱们府里要名声扫地。”

老太太面孔骤冷,沉声道:“这事儿你可确定?”

谢嬷嬷点点头道:“那丫头找到我跟前了,她原是咱们乐寿堂的人,倒也懂事,委屈都自己咽下了,没有对外胡言乱语,只是求着老奴给她准备些不伤身子的避子汤,以免生下庶长子,坏了府里规矩。”

老太太眼神中闪烁着怒火,脸色铁青道:“派人去将那不争气的东西喊来。”

香薷忙躬身应诺,她刚掀起帘子,老太太又道:

“别叫他一个人了,把那两个也喊来,有些话我一并说了了事。”

香薷脸色苍白了一瞬,她低垂着脑袋答应着,她是有些害怕见到砚三爷的,上次的屈辱她还未从中走出来,待会儿能避开他还是要尽量避开的好。

待香薷出去后,老太太声音淡漠道:

“陵辰是在洪小娘跟前长大的,宋氏虽未在吃穿用度上克扣他,却从不曾教导,老大又只顾着陵川,难免对他有所疏忽,倒是陵砚……我只记得他挺老实,旁的还真不够了解。”

谢嬷嬷声调和缓道:“少爷们都有各自生母管束着,您不了解也是正常,只是这会儿既知道他们犯了错,您就该出面提点指正。”

老太太叹了口气,十分无奈道:“只怕这府里,将来能指望上的只有陵川了,待他与高家丫头成亲,我也就能高枕无忧了。”

谢嬷嬷听了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她知晓世子爷对夏里动了心思,夏里除了出身低,旁的并不比高姑娘差,如果将两人调个个儿,她肯定不如夏里做得好。

心里虽是如此想,嘴上却不能说出口,她轻声附和道:“老太太福气还在后头呢,不论是世子爷还是几位姑娘,将来都不会让您失望的。”

老太太可没这么乐观,勋贵世家的富贵日子,又岂是那么容易持续的,没个高瞻远瞩的领头人,只会被其他家族拆分的七零八落。

谢嬷嬷见她不开腔,也就不再多言,她边帮老太太戴发簪,边琢磨起夏里的身世来。

当年她就觉得夏里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或许她该找经手的人牙子打听一二,哪怕是为了夏里前程考虑,试试也无妨。

就在谢嬷嬷暗自琢磨之际,府中三位少爷联袂而来,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三人站在堂前恭敬行礼,陆陵川眼神下意识搜寻着夏里身影,瞧不见人,他略有些失望,打起精神率先开口道:“不知老祖宗唤孙儿们过来,有何吩咐?”

老太太瞧着长孙自是满意的,她眼神微暖,声音低沉道:“是你弟弟不成器,做了些不上台面的事儿,你日后多看管他们些,免得闯出不可收拾的祸事,连累满府。”

陆陵川正色起来,侧头看向身旁站着的两位庶弟,他平日课业繁重,甚少同他们打交道,并不大清楚他们的私生活。

陆陵砚对上陆陵川的眼神不躲不避,他最近闭门读书,并未外出,确信没做什么错事,无需担忧,陆陵川见他目光坦荡转而看向陆陵辰。

陆陵辰也就只敢在丫头们跟前逞威风,对上陆陵川的视线,他心虚的吞咽口水,那不上台面的模样,惹得老太太颇为嫌弃,她没好气道:“你不是挺会逼迫丫头的么,这会子怎么怂了。”

陆陵辰吓的双腿一软,不自觉跪倒在地,颤声道:“老祖宗开恩,孙儿没有逼迫丫头,是她自己勾引我的……”

老太太看向他的眼神满是鄙夷,“若是她主动勾引你,我又怎会知晓此事儿,我看你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简直不知羞耻。”

陆陵辰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他惶恐道:

“祖母,孙儿当时只是……喝多了酒,一时没把持住……如今也给了她通房的名分,日后定会好好待她……”

陆陵川眉头紧蹙,对着老太太道:

“祖母莫要动怒,二弟长于妇人之手,性格难免有不足,我会同父亲好好谈谈,日后让他多加管教。”

陆陵辰闻言脸色惨白,他怕极了陆简风,光是被他盯着就害怕的两股战战,若是日后由父亲管教,他只怕要过得生不如死了。

老太太见不得他那畏缩的模样,冷声道:“你父亲也确实该尽责了,免得后患无穷。”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陆陵砚,语气严肃道:“砚哥儿,你房里可有通房丫头?”

陆陵砚摇摇头,淡声道:“孙儿还小,想先求取功名,旁的事暂不考虑。”

老太太微微颔首,语气缓和道:

“你如此想才对,好男儿志在四方,只会在内围厮混有何出息,你们将来都是要顶门立户的,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三人忙躬身答道:“孙儿谨遵教诲!”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她抿了口茶,继续道:

“念在辰哥儿是初犯,就交由你们父亲来处理,那丫头你日后给个妾室的名分堵嘴,若让我知晓你磋磨她,让你老子揭了你的皮。”

陆陵辰哆嗦着嘴唇答应下来,早知道此事会闹到老太太跟前,他怎么着都不会下手,可惜悔之晚矣。

老太太训斥完孙子,就将他们打发出去了,独留下陆陵川说话。

从正房出来,陆陵辰好似重新活过来一样,陆陵砚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儿,略带讥讽的笑了笑。

陆陵辰在长房没有地位,总是唯唯诺诺的好似直不起腰来,可面对与他身份相当的陆陵砚时,却不觉得低他一等。

他恼羞成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嘲讽我,真比较起来,我爹好歹是国公,你还不如我呢。”

陆陵砚眼神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满不在乎道: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连给陆陵川提鞋都不配。”

陆陵辰怒不可遏道:“你一个二房庶子,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等老太太百年归山,你们二房分府单过,看你还敢如此狂妄。”

陆陵砚好笑道:“我都未开口说什么,怎么就成狂妄了?别忘了,你还不如我父亲呢,等陆陵川承爵,你下场岂不更惨?”

陆陵砚压根没兴趣同他掰扯,在他眼里,陆陵辰不配与他相提并论,有那时间他不如做些更有意思的事儿。

陆陵辰气的跳脚,却又不敢在乐寿堂放肆,只得眼睁睁看着陆陵砚离开。

陆陵砚能踏足乐寿堂的机会不多,夏里又甚少出去,因此他想找夏里单独聊一直没机会。

那香薷也是个没能耐的,害怕引起夏里猜忌,拖到今日都未曾有所行动,陆陵砚索性自己去找她。

他对乐寿堂的格局有所了解,夏里没出来当差,那肯定是在下人房那边,陆陵砚轻车熟路的往那边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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