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快马漫步在金昌王城的阳光大道上,马蹄声踢达踢达节奏明快而清亮,却惊不醒大道两旁零零落落商家的酣梦。路旁的凤凰树林间偶有一只鸟儿惊飞而起,眨眼间也就消失在了淡淡的夜光中。
三个人骑乘两匹快马,梅鸯骑白马走在前方,岩梓薇要英朔王子与她同乘枣红马,她的枣红马名唤赤焰,身强体壮,雄力刚劲。
凰安所临近隆安殿,而从隆安殿到雅美太后寝殿颐养堂、以及老国王的别院沁心堂和岩梓薇的柳明苑有四里路的行程,柳明苑是弃妃的所居,岩梓薇甘愿做个弃妃。
尽管梅鸯反对并且愿意让出雪青马给英朔王子独乘,由于岩梓薇王妃的坚持,英朔得以坐在她的身后同乘赤兔马,并按照她的吩咐英朔要以双臂搂住她的腰肢。
“行吗,姨娘?”
“我是姨娘,你为王子,谁能管我们?”
英朔王子知道王妃岩梓薇的高贵,除了国王谁也不能触摸王妃玉体,不过,他现在是九龙国王子了,特别时刻与王妃同乘一骑又有何妨?
梅鸯没有反对英朔与岩梓薇王妃同乘赤兔马,他坦言相告:“王子殿下,王城禁军在巡夜,若遇见禁军,你必须下马步行,禁军总管靳大人十分严厉,他的眼里可没有王子,”她对英朔王子的看法有所改变了,“去见太后之前,你依然是英朔小猎人,靳大人不认识你。”
“梅鸯不必多虑,姐姐自有主张,”岩梓薇催马前行,边行边说,“不要大惊小怪的,夜半一时分鸟儿们都在做梦,阳光大道上只有我们三个夜行人。”
英朔讥诮道:“梅鸯姐,别干操心了呀!”他比梅鸯年长,称她姐姐明显有奉承的意图。
“我是干操心?”梅鸯催马前行,“我是怕掉了脑袋还以为是别人滚西瓜!”
“梅鸯言重了,”英朔王子说,“王妃姨娘,这个时候奶奶还会等着见我不?”
“梅鸯只管行路,小心马失前蹄,”岩梓薇说,“英朔,你少说话,姨娘自有安排。”
大道渐渐宽阔,前方是一个三岔路口,蓦然间,三岔路口出现了一队骑兵,骑兵手执火把疾速奔来,火光把骑兵所到之处照得亮堂,火焰晨光中轻轻颤动。
梅鸯最先望见了骑兵,纵马向前与岩梓薇并驾齐驱,大声对岩梓薇说:“姐姐,骑兵挡道,火光照得刀枪闪亮,什么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呀?不象是山匪,真是王诚禁军?”
“梅鸯,你心明眼不亮,来者是王城禁军总管靳彪大人,没看清靳总管的威武英姿?”
岩梓薇看得清楚,对面来的是王城禁军,英朔欲下马,她制止了他。
“禁军半道相迎,英朔兵士与王妃娘娘同骑一马,使不得吧?”
“英朔别慌,我来应付,靳总管早已看见了我!”
梅鸯纵马向前挡住岩梓薇,她想到的是护卫王妃岩梓薇的安全。
“姐姐,靳彪大人是接应王妃来了吧,可能是奉了太后的旨意?”
梅鸯斜马拦路,企图挡住禁军士兵的眼睛:“我们夜行人,撞上了不睡觉的王城禁军。”
“英朔不必下马,”岩梓薇边说边催马前进,“姐姐奉旨出入隆安殿,靳大人知晓。梅鸯且慢行,别冲撞了靳大人。英朔别说话,你的身份不可张扬,不必要让士兵们知道你。”
梅鸯不再言语,勒马向后退了半个身位,她明白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他们如果选择走东面的小道前往颐养堂就不会遭遇禁军了,选择走阳光大道经月亮广场再往北行,是常走的也是安全的大路,不过,岩梓薇王妃对禁军的巡察并不在意,因为他们没有违规犯法。
骑兵队远远的停了下来,分列两旁严整地站成纵队,让开中央通道。火光照亮了靳彪英俊的面颊,也把黄泥大道照得通明透亮。
岩梓薇放慢了速度,来到骑兵队前停住马,望着靳彪,温和的问道:“靳总管,亲自带禁军巡夜,辛苦了,你是知道的,本宫应召见了国王,正要返回柳明苑?”
她要先发制人。英朔躲在她身后,象个男孩在依偎妈妈温暖的脊背。
靳彪翻身下马,单腿跪地抱拳行了礼,说话时也不敢昂头正视岩梓薇:“禀娘娘,在下岂敢擅离职守,我奉柳星阑国王之命,率领士兵巡视王城金昌,据说从落日岗、糖梨寨小道有乘象国细作探路,敌人可能渗透过了金昌,必须严查!”
骑兵们随主将下马,一齐跪在地上,虔诚地向岩梓薇王妃行礼。
英朔王子没有见过这种阵势,他在斜眼窥探,自语道:“禁军士兵,好严肃啊!”
“靳大人,既是王命,请起身,国王身边不可无忠勇之士!”
岩梓薇想支走靳彪总管,尽快带着英朔回颐养堂面见太后,她不想耽搁时辰,见面事小,见面后如何安置英朔才是大事,英朔本来已落入蓝素王后之手,为何轻易又让英朔离开,那青素和梨花在隆安殿送走英朔时象是摔下了一件包袱,这令岩梓薇很难理解。
“娘娘,国王有旨,命在下护送娘娘回柳明苑,王命不可违!”
“不用劳动靳大,距离柳明苑不过两里地了,我有梅鸯护卫,靳大人请便。”她以身形隐住英朔,想尽快脱身。
但靳彪的目光非常犀利,他在斜眼探视着岩梓薇身后的英朔:“靳某记得梅鸯丫头,王妃身后怎的有个黑汉?”
出了隆安殿上马之前,岩梓薇嘱咐英朔换下了那件惹眼的蓝袍,其实英朔的脸色不算黑,是风吹日晒把他的脸颊晒成了紫红色,他不在意,稳坐不动。
“靳大人,他是我的表亲,前来王城看病的,”岩梓薇料想不到靳彪会带禁军在城郊迎接她,现在她只能为英朔打圆场了,“相父嘱咐,明日送表亲去请刘太医看病。”
靳彪怒吼道:“大胆黑汉,犯下了欺君大罪了,拿下!”靳彪并不在意岩梓薇王妃怎样为英朔辩护,他的眼中英朔是个非常不规矩的陌生人。
骑兵们起立列队,队列整肃,刀枪冲天,杀气凛冽。
岩梓薇十分为难,英朔王子的身份不可泄露,靳彪下令拿人,她只得继续说:“靳大人,我有梅鸯护卫,不需要劳烦禁军士兵了!”
禁军士兵们阵势大,动作小,毕竟要从王妃身后拿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哪里来的大胆黑汉,怎敢与王妃娘娘同乘赤兔马?”
靳彪不听岩梓薇分说,快步奔向赤兔马,冷不防向前跨两步,挥手扯下英朔,粗鲁地把英朔拽拖到路边摁在地上,挥鞭就打。
岩梓薇一时顾不及英朔,只因靳彪动作快如闪电,当她看清情势时,英朔身上已挨了三记响鞭。
英朔挨了鞭打,毫不挣扎,俯身甘愿承受惩罚,他谨记王妃的嘱咐,任何场合都不能暴露自己,这也是太后的旨意。不过,靳彪的小鞭子打在英朔身上,他一点都不感觉疼痛,他感觉自己心如盤石。
岩梓薇稳坐马背上大声说:
“靳大人,章仁是个忠孝之人,老父被恶狼所害,老母病故,卖身安葬了父母,相父感念他的孝义便收他为义子,本宫念其年轻,才请得相父同意带去柳明苑教作家丁。靳大人责罚几鞭便可,决不可伤了梓薇的义弟!”
“既是忠孝之人,更须知礼,娘娘万金之躯,岂容这般黑汉搂抱,章仁,你可知罪?”
梅鸯看不过了,跳下马奔到靳彪身旁,恳求道:“靳大人,罚我吧,梅鸯甘愿代罚!”
“滚开,梅鸯丫头!”
“梅鸯,谢谢你,错在章仁,章仁甘受鞭刑!”
靳彪怒火难平,不听岩梓薇劝阻,一股劲地挥鞭笞打英朔,边打边大声斥责着他:
“死罪,死罪哪,传到国王那儿,定斩不饶,也会连累了王妃娘娘,更给蓝素王后责罚王妃留下把柄,该打,打、打、打打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靳彪鞭打英朔是为了保护岩梓薇,二十多名禁军士兵的眼目,他无法遮挡的,梅鸯下马为英朔求情,靳彪并不搭理她。
岩梓薇背过身去,不忍再看英朔挨打,她感觉英朔天性中隐藏着一种顽劣,她也想让他尝一尝挨打的滋味。
英朔跪在地上,扯开衣领袒露肩胛承受鞭打:
“靳大人,章仁知罪,章仁该死,靳大人尽管鞭打,但求靳大人饶了章仁性命!”
“混账东西,不打不成器。知错了,你犯的是死罪,娘娘护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靳彪打得性起,鞭笞声噼啪作响,英朔背上的旧衣破了,露出了血痕,火光照耀下格外红艳,象小红果挤出的汁液。
疼痛使英朔汗水淋淋,但他始终没有哼唧半声,流血流汗可忍,他的脸上透出一种刚毅,他是故意做出样子给岩梓薇看的,不过,这种刚毅表现在王子身上非常可怕。
靳彪收鞭拢住鞭绳,斥责道:“黑汉,本大人打你,是心疼你,你不用死啦?”不过,他愤恨难消,欲捋鞭再打英朔。
“够了,靳大人,章仁是本宫义弟,给点面子啊!”岩梓薇转过身来劝慰道。
靳彪住了手,回身上马率禁军小队先行离去,临行,叮嘱道:
“王妃娘娘,路上小心,金昌王城不太平了!”
岩梓薇回答道:“请走,劳烦靳大人挂心!”
英朔站起身来,抹一把血甩在地上,说:“王妃姨娘,这份血债英朔记下了!”
“王子殿下,这点血重要吗?”岩梓薇昂头望望蓝天,感慨道,“九龙国朝中文臣七十,武将四十八,三十六营管带,八关总长校尉、五大城主,靳彪总管最是铁骨忠心之人。小猎人章仁凭一张弓、一把长刀、一杆竹简足以犒慰平生,九龙国王子英朔必须懂得依靠多少靳彪大人,殿下,流这么一点血就是血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