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工部主事的冯澄世,便早早的到了曾经的江南总督衙门,现在的延平王府,虽说这还不是延平王府,但众所周知,这不过就是早晚的事儿,至于那南京的皇城……那是皇上住的地方,郑延平自然不会逾越。
在冯澄世到了王府,有些焦切的候见时,那边郑成功已经见了几拨客人,这些客人大都是遗老,他们来的用意自然是再简单不过,一来是祝捷,至于这二嘛,当然也有复出之意,对此,正是用人之际的郑成功自然没的拒绝。待轮到冯澄世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已经到了近晌午了。
“不知冯主事来见本藩,有何要事?”
一夜未曾安睡的郑成功这会显得有些疲惫,原本以为没有客人的他还想休息一会,毕竟,一会他还要见那个让他一夜未能安然入睡的客人。可冯澄世这个工部主事,他却又不得不见,毕竟他是延平王府的工部主事。
“回王爷话,臣昨日入城时,听闻忠义营全凭诸如霹雳投弹般火器之威,所以,臣昨便命人于神策门搜寻残物,寻得十几枚忠义营未炸之霹雳投弹,特命城中匠坊加以仿制,现在已经制成百余枚……”
尽管原本有些疲惫,但听冯澄世这么一说,郑成功顿时便来了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哦,当真仿出来了?快些拿予我看看!”
在冯澄世献出一个手榴弹时,郑成功看着这与霹雳投弹截然不同的手榴弹,在通济门是什么情况,尚是不知,但是在神策门,那些清军更是被忠义军用此物炸丧了胆。想来,在通济门应该也是如此,若不然,朱明忠又岂能凭着些许新兵,挡住近万清军的反扑。
“王爷,您看与寻常霹雳投弹不同,此物有了这个木柄,便可以扔得更远,而其火绳,则在铁头处,这铁头处还有一个用胶沾上的陶盖,平时有此陶盖保护,自然也就无虑湿潮,在用时,只需轻轻一砸,砸碎陶盖后,点着引线,甩出即可……”
在冯澄世的解释中,郑成功便想到昨日余新的感叹。
“……忠义营虽是初成,可与清军作战,先以霹雳投弹乱其阵形,再以长枪猛冲猛杀,虽不见章法,但清军全不是其对手……”
见不见章法,郑成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忠义营这般打法清军根本就挡住,别的不说,便就是像其所说,临战时隔着几十丈投出几千枚霹雳投弹,别说是清军绿营,便是铁人军也能给炸晕了头,到时候,他们再持枪冲杀过,又岂还有还手之力。
这朱明忠,无论是练兵或是打仗确实有一手。只是那脾气……虽说心底对其早就没了最初的愤意,但若是说没有丝毫芥蒂,便是郑成功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现在他心的怒火淡去了,但另一个烦恼,却又在左右着他的心智。
“亨臣,这个差事,你办的很好,若是本藩麾下将士皆如忠义营一般,人手三四枚霹雳投弹,又何惧清虏?何愁不能逐其出中原?”
“北伐功能全赖王爷用兵如神!”
冯澄世连忙出言恭维道。他话一出口,便觉察到王爷的眉头微跳,脸上的不快更是一闪而过,他的心底顿时咯噔一响,想到克复南京的内幕,立即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正寻思着如何解救的时候,又有人通传。
“钱谦益、朱明忠求见!”
钱谦益、朱明忠!
被留下陪客的冯澄世,坐在圆桌上,瞧着身边这两位“大人物”,心底尽是不安,他们前者曾是士林领袖,至于后者,则是凭着奇袭南京,业已名扬天下的名将。
更重要的是,王爷宴客,可没有那么简单!
这饭……不好吃啊!
若是知道冯澄世心里想的是什么,朱明忠只会暗道声知已,这顿饭不好吃,酒不好喝!
“成仁,这杯酒,是本王替十七万北伐将士敬你,若非是你果断行事,恐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郑成功便是一杯酒下肚。
“大将军,标下不敢!”
在牢中关了一夜的朱明忠,让郑成功的举指吓了一跳,就在他刚欲起身跪下时,郑成功双目猛然一瞪。
“坐下!”
听着王爷的喝声,在那花厅外的侍卫闯进来时,郑成功怒道。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
尽管郑成功的怒火不是针对自己,但仍然让朱明忠的心头一紧,他的心底苦笑着,额上的汗水却在滴着。
“昨日是非,皆是本王之过,想你我初见之时,你便言称本王已入其彀内,结果本王却偏偏仍为其所惑……”
“大将军!标下……”
郑成功的自责之言,让朱明忠的心头一紧,他越是如此,朱明忠就越是紧张。
“成仁,听本王把话说完,昨日若非你拼死力挽狂澜,本王必将无颜见以先皇……”
尽管昨天钱谦益的话让郑成功极为恼火,但是在看到朱明忠时,看到他的那煞白的脸色时,他仍然忍不住想象着他在通济门经过的是什么样的血战,才夺下这南京。对于这样的悍将,难免还是心存欣赏之意。
“大将军,标下,标下……”
面对他的自责在朱明忠不知说些什么时,郑成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看着他,展颜笑道。
“成仁,此番,你克复南京,可谓是为我大明立下了大功,本王已经上表朝廷为你请功,想来他日封赏自会到来!”
“标下不敢居功,若无大将军运筹帷幄,标下便是能诈开城门,又焉能夺城?南京克夏,功皆在大将军!”
这是真的不敢领功!
若是郑成功不似现在这般,而是直接命人把自己带到大签押堂,然后噼里啪啦一通训斥,以他的性格来说,这表明此事已经就此掀过,可现在……
功高盖主者不赏,名声震主者身败……
瞬间朱明忠的脑海中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就在这时,一旁的钱谦益则笑着说道。
“朱军门盖世之功,可谓是世人皆知,大将军又焉会视若无睹?”
钱谦益的话让郑成功的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露出丝毫声色,
“宗伯谬赞!”
一直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冯澄世,心里咯噔一声,他的目光落在钱谦益的身上,瞧着他那看似儒雅谦逊的笑容,顿时明了许多,看着那朱明忠时,心下暗自寻思着,这姓朱的,到底是怎么得罪这钱谦益了?
(铁骨铮铮,何谓铁骨?铁骨即为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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