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待客之道

傍晚,玉松子出了藏春谷。

仲春时节,冰消雪融,万物复苏,小草抽出嫩绿的枝叶,在料峭的寒风中摇曳。玉松子来到林前空地上,抬手抛出三湟舟,脚尖一踮地,刚要腾身而起。

“玉兄,你这是要去哪里游玩?”

就在此时,一个嘶哑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玉松子吓了一跳,抬头观看,秦无忧大袖飘飘从对面的树林中缓步而出,正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他。

怕谁来谁。玉松子最怕的就是秦无忧,偏偏他阴魂不散。玉松子脑袋嗡地一下涨大了好几圈。

“玉某有事要到江源城走一遭,不知秦道友到我藏春谷有何贵干?”玉松子唬着脸,没好气道。

“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沈小子。玉兄,你有事忙你的去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秦无忧像对待老朋友一样,客客气气地冲玉松子拱了拱手,缓步来到树林前。

玉松子眼看他祭出一块六角阵盘,十几道法诀打出,法盘嗡鸣一声光芒四射。随着一道碗口粗细的光束射入林中,林中黄雾弥漫,片刻后裂开一道门户。

玉松子眼前一黑,险些一个跟头扎到地上。

玉松子出谷,凡人们都松了口气。在玉松子面前笑逐颜开,都是表面功夫,其实人人提心吊胆。早些年玉松子没少杀人,谷中的婢女侍妾都换了多少茬了。

岂知玉松子前脚刚走,转身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秦姓修士。凡人们都慌慌张张的躲藏到竹楼里,偷偷向外张望。

秦无忧在池塘边略一停顿,御风而行,直奔药园掠去。在行进途中,他突然回头向西面山坡上扫了一眼。只见一位红袍少年正站在半山腰的平台上,远远地向这边张望。

他上次来藏春谷时,就发现石室内有股子玄气波动,只是对方气息极弱,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此时他心有所感,回头盯了一眼站在池塘边的玉松子。

玉松子本打算尾随秦无忧去药园,但段锦云现身,打乱了他的思绪,急忙收住了脚步。

秦无忧脚下不停,来到药园的门前。药园禁制大开,他翻手出一张玉简弹了进去。半盏茶后,面前白雾弥漫,随之轰隆一声响,空间裂开一道门户。

秦无忧闪身进了药园,岂知脚尖还没等落地,蓦然迎面一缕寒芒电射而来,直取他的咽喉。寒芒速度奇快,瞬间就到了他面前。秦无忧吓了一跳,暗道玉松子,你特么的敢跟冲老子下手……

仓促之间,秦无忧猛地一侧身,向左抢出半步,寒芒紧贴他的脖子根蹭了过去。

秦无忧吓出一身冷汗,大袖一拂,正要抛出一柄短刀,岂知脚下一松,低头观看,脚下方圆两丈尽是流沙。流沙已没至脚踝,正像无底洞般拖曳着他向地下滑去。

秦无忧手向下一点,打出一道凝物术。就在此时,一道人影自右前方袭来,快若闪电一般,眨眼间就到了他身前三尺,此人手腕子一翻,短剑斜斜地向他前心刺来。

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秦无忧急忙右手向空中一划,凝聚出一道玄力盾。短剑结结实实地刺在玄力盾上,叮地一声响,来人见一击未中,借力使力身形倒射而出。

药园的甬路上,沈寇现出了身形。他收了太阿剑,望着身陷流沙中的秦无忧,满面笑容。秦无忧脸都青了,幸亏他刚才反应的快,再慢半分就得脑袋搬家。

原来秦无忧刚进藏春谷,沈寇就察觉到了。他自忖最近功力精进不少,不免脑洞大开,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能对何种等阶的修士够构成危胁。

但这一剑险些刺中秦无忧,绝对出乎他的预料。说实话,他固然将莫氏一剑修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却远没有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对方或是将这一剑化解,或是被当场抹杀。

流沙术是初阶流沙符所化,在秦无忧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手指连点,化解了脚下的流沙。沈寇知道自己做了出格的事,急忙上前几步,深施一礼。

“多时不见,前辈一向可好。”沈寇面色肃穆,恭恭敬敬道。

“沈小子,你特么的是想找死吧?”秦无忧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间分不清是哪是真哪是假。眼看沈寇到了面前,手臂向前一探,一把扣住他的脉门。

“小子只想测试一下自己的实力,岂敢对前辈不敬。”沈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想一想,他刚才的所作所为的确太过份了,秦无忧对他的动机产生怀疑,实属必然。但沈寇没有对他不利的心思,心中无鬼自然是一脸的云淡风清。

命门被自己扣住,就等于把小命交到了自己手上。换做别人,秦无忧想都不想就把他灭了。但沈寇坦然自若,丝毫没有惊惧之色,他又犹豫不定了。

“沈小子,日后你再敢跟老夫开玩笑,当心老夫真灭了你。”秦无忧满脸怒色,一把将沈寇的手臂荡开。

这一页算揭过去了。沈寇毕恭毕敬将秦无忧让进茅屋,奉上一杯清茶,言行举止俱是执弟子之礼。

修士最讲究辈份,跟年龄没有关系,只要是份属同阶,都是平辈论交。但若对方高出你一个境界,就算他是你的子侄,也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前辈。

沈寇不同,他与秦无忧有半师之谊,叫一声前辈理所应当。

几句客套话后,话题引到了修炼上。秦无忧这次到藏春谷就是察看他的修炼进度,事无俱细都详细的询问了一番。沈寇言无不尽,丝毫没有隐瞒之处。

听完沈寇的叙述,秦无忧神色犹疑不定。及至他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确定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才探身抓住他的手腕,将一缕神识渡入他体内,细细察看。

半柱香后,秦无忧放下沈寇的手腕子,面色肃然,低头不语,像在琢磨什么事。沈寇看到他神情有异,刚要出言询问,秦无忧突然话题一转,问起他近来的情况。

如此一来,沈寇的话就多了。他把修炼过程中遇到的几个问题一一提了出来。他得到言承旭的笔记不假,但笔记是死的,有些问题过于深奥,极难理解。

秦无忧一一给他作了解答。

当天晚上,秦无忧就留在了药园里。两人关上房门,相对而坐整整谈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两人来到门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沈寇当场演示了几个小法术,请秦无忧逐个指点,最后又抛出了化骨刀。

以玄引期三层修为驭使中阶玄器,且能做到毫无滞塞,都在秦无忧的预料之中,毕竟《幻天诀》是大明王的主修功法,说它是天下第二,就没有天下第一。

秦无忧在药园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夜。玉松子早就坐不住了,第四天中午进了药园。

药园里,沈寇和秦无忧正相对而坐,各操兵器打的不亦乐乎。当然,只是喂招而已。

看到玉松子来了,沈寇收了淡银色小剑,上前施礼。玉松子不尴不尬之际,随手赏了他两瓶蕴玄丹。

虚与委蛇的事谁都会干,秦无忧左一句玉兄,右一句玉兄,叫的极亲切。玉松子皮笑肉不笑,随口应承。片刻后,三人步入西北角的小凉亭,围着石桌落坐。

玉松子翻手取出几坛子玄酒,秦无忧自袖中拿出十二颗玉枣,两人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沈寇坐在下垂首,不时的起身给两人斟酒。玉松子看到他神色庄重,对秦无忧执弟子之礼,不由心中一动,暗道还是早些把他打发走为妙,否则真要耽误事了。

两人聊的都是修真界的奇闻佚事,沈寇插不上嘴,随意拈起一颗玉枣塞进嘴里。

玉枣如拇指肚大小,暗红色,晶莹剔透。枣子进入腹中,沈寇感觉有种奇妙的力量在四肢百骸中游走。他突然身子一震,感觉神魂似乎稳定了不少。

一顿酒喝到黄昏,秦无忧才起身告辞。玉松子暗自松了口气,心道算你识趣。

秦无忧在前,玉松子和沈寇随后,两人一直将他送出山门外,几句客套话后,拱手告别。

秦无忧在转身离开之际,突然嘴唇微动向沈寇传音数句。沈寇闻言脸色一变。玉松子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待回头观看时,沈寇面色淡然,已如没事人一样了。

足足飞出十里开外,秦无忧才回过头来,向藏春谷的方向盯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沈小子,是秦某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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