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怔怔的看着自己,面纱几乎要被泪水打湿,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他微微俯下身,竟是半蹲在了她的面前,直视她的眼睛与她说了句:“每次看见你,你都在哭。”
望着他的黑眸,无暇从那一片恍惚中清醒,她的目光在他的面庞上打量着,见他的黑眸炯炯有神,不似生病的样子,无暇仍是有些担心,终是开口道:“军爷,你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她的声音细嫩而轻柔,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动听。
“不,我是来探望一个老部下,你呢?”
“我……”无暇动了动唇,一句话并不曾说完,蓦然想起自己还坐在椅子上,再看池北赫仍是蹲在自己面前,无暇有些不知所措,连忙站起了身子,池北赫见状也是站了起来,他的身姿挺拔,几乎要比无暇高出了一个头。
“我也是来探望亲戚的。”无暇撒了一个慌,她的眼睫轻颤着,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其实是来看癣子的呢?
“上次刮坏了你的风筝,给你添麻烦了没有?”池北赫看着她,声音仍是十分温和的。
无暇摇了摇头,她微微垂着双目,更是显得长睫如蝶,杏眸如水。
“你的脸上……为什么要蒙着面纱?”池北赫终是问出了这句话。
闻言,无暇只觉得心里一阵慌乱,她要怎样告诉他,在来医院之前她心里存着妄想,妄想若是能治好自己的癣子,若有缘分再见到他,她一定要大大方方的出现在他面前,她不会再像上次那样落荒而逃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在她粉碎了所有希望的时候。
“军爷,我娘还在等我,我要走了。”无暇垂下眼睛,她没有回答池北赫的话,甚至也没有再去看他,池北赫的话刺中了她心里最不愿面对的地方,她只想着远远躲开,生怕自己的面纱没有掩好,让他看见自己的癣子,和别人一样露出惊惧嫌恶的目光。
“姑娘,我没有恶意,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吗?”池北赫微微挡住了她的去路,吐出了一句话来。
无暇摇了摇头,她想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他了,她噙着泪水最后看了他一眼,那一双剪水双瞳中蕴着卑微的祈求,仿佛是求他,求他不要再为难她,池北赫只觉得微微一怔,竟是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离开,望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绕过了回廊,很快不见了踪影。
“督军?”许副官见无暇离开,才敢上前走到了池北赫身后,见池北赫的目光仍是望着无暇离开的方向,许副官心思一转,当即道:“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摸清那姑娘的住处?”
池北赫收回了心神,与许副官道出了三个字:“不用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方才的确是有心想问问她住在哪,池北赫自忖自己并非孟浪之人,而像方才那般骤然要送一个陌生的姑娘回家完全是毫无道理,可她的那双眼睛却的确落在了他心里,让他不断,不断地想起。
“回军营。”池北赫低声开口,将少女那双泪盈盈的眸子从脑海中压下,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无需放在心上。
宁无双回到家时,就见父母都是满面愁云的坐在堂屋里,母亲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看见她回来,宁母打起了一些精神,对着女儿问了句:“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无双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吃过了,她想起今天是母亲带着妹妹去医院的日子,又见父母脸色不好,问道:“妈,怎么了?是不是医生说了什么?”
宁母听着女儿的话眼睛又是一红,她没有说什么,只摇了摇头。
“医生没有法子?”无双也是一怔,在母亲身边俯下身来,“你有没有和医生说,咱们家现在有钱了,有什么好的药膏让他尽管开……”
“无双,”宁母打断了女儿的话,哑声道:“医生说了,什么药膏都没用,都是浪费钱。”
“怎么会这样?”无双的心也是迅速的凉了下去,她缓缓起身,几乎不敢去想无暇听见这些话后的心情。
“无暇已经十七岁了,我刚和你娘商议了,我们想托人给无暇找个婆家。”一旁的宁远堂一夕间也好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他向着长女看去,沙哑着嗓子开口。
“不错,咱们家就你们两个闺女,无双,咱们不担心你,你如今有了个好前程,督军身边又有那么多军官,以后还不是尽着你挑,只有无暇,我们想给她招个上门女婿,哪怕年龄大点,或者有点残疾,只要不嫌弃无暇,能对她好,就都没事。”宁母也是跟着出声,她看着眼前的大女儿,无双自幼聪慧,就连街坊们也都说无双有出息,是他们这贫民窟里飞出的金凤凰,如果说无双是她的骄傲,那无暇便一直是她的心病,因着身上的癣子,无暇没上过几天学,她不可能像无双一样出门去找工作,那就只剩下嫁人这一条路可走,若不趁着眼下年纪轻将婚事给定了,等过几年将年纪拖大了,婚事岂不是更难?
“无暇今年才十七,她的终身大事哪能随随便便就定下来?这件事你们先别管了,也不要在无暇面前说要给她嫁给瘸子瞎子的话,等我明天去督军府里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更好的医生再说。”宁无双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她与父母低声叮嘱着,说完又是言道:“我先上去看看无暇。”
宁无双上了楼,见妹妹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她晓得这件事对无暇的打击很大,只将声音放得轻缓,柔声唤着妹妹的名字:“无暇?”
无暇听见了姐姐的声音,回眸向着她看去。
“姐姐……”看见无双,无暇的眼眶瞬间湿了起来,她坐了起来将身子埋在宁无双的怀里,眼泪扑簌扑簌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