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六年,二月八号。
除夕。
下午三点,一辆辆并不显眼奢华的轿车从王府车库驶出。
前前后后十五辆。
最后还有一辆钢铁巨兽,就是那辆四九城“顽主”们几乎人尽皆知的王府房车。
一路上,吸尽眼球。
车队驶出了朝阳门,上了三环,一路向南,一直到玉泉营,再向南,开到黄村以南。
四幅路都变成了单幅路,才在一处开阔的野地里停下。
李幸、李思、富贵、吉祥、如意、李垣等一干年轻人下车后,拿着工具飞快的劳作清雪。
李源和二哥李江等人抬香案的抬香案,摆祭品的摆祭品。
长房长子长孙李锦搀扶着太爷爷走下房车,妇女团们下车后站在后面。
除了几个还未满一岁的婴孩外,李家全家出动,前来请祖宗回家。
男人们跪拜,磕头,烧纸,看着李桂老泪纵横的朝齐鲁方向叩头,请爹娘回家过年。
大多数孩子其实是无法共情的,对已经很久远的祖宗,他们心中只有敬意,还体现在别人骂他们祖宗的时候。
但是,看着父祖们齐齐跪下后,他们也会跟在后面,跪下磕头。
这个时候是不能放炮的,不然祖宗刚上来就要被炸回去了……
烧了纸,供品不收回,连碗盘一起放在地上,有行人饿了可自取,若无人敢动,则供与荒野中寻不到去处的孤魂们。
当然,如此丰盛的供品,再加上周围村民已经在远远看热闹了,估计老李家的车队走后不会超过三分钟,这些供品就要一件不剩了。
是好事。
请祖完成后,李桂被搀扶回房车上休息,各家子弟纷纷上车,车队驶回王府。
……
中路院。
银安偏殿内灯火通明。
两幅巨大的影像图挂在北墙上,是两个干瘦的老人。
画的很传神,特别是眼睛,仿佛能从其中看到生活的悲苦。
但脸上又带着微笑,显得那样的慈爱。
李桂看到这两幅画后,就开始掉眼泪。
李母同样如此。
儿孙女眷们都站了进来,按昭穆排班。
所谓昭穆排班,是指始祖之子为昭,孙为穆。孙之子为昭,孙之孙为穆。
也就是说,李桂是和李幸等孙辈站一起的,而李池八兄弟则和他的孙子李锦、李锋等站在一起。女眷那边也一种站法。
只不过男女分开,男东女西。
李桂主祭、李池陪祭,李坤若在,便是李坤献酒,李坤不在,这个差事被指给了李幸。
李垣则奉上了自家地里丰收的谷穗,告诉老祖宗,如今家中富足,不再缺粮少食。
大香烛腾起滚滚云烟,李江、李河铺开拜毯后,李源搀扶着父亲李桂拜下。
呼啦啦的一殿儿孙悉数跪下,随李桂叩首三拜。
拜后,将谷穗点燃在一方古鼎内,洒在鼎前。
一家人退出了偏殿,回到正殿。
李幸和曹永珊、何萍诗,李思和亚特兰娜、赵雅芷,富贵和周慧敏未跟进。
李桂和李母被一干儿孙哈哈笑着劝上了亲王宝座,一家子笑的前仰后合。
各家都准备好了相机拍照。
李母忽然担忧起一事来:“这可是王爷和娘娘住的地方,咱们能不能担得住?老先人能不能担得住?”
其实好多人心底都有这个小担忧,只是没人敢说出口。
李源从容笑道:“妈,有我在,担得住。这要是古代,今晚咱家指定在皇宫大内里祭祀列祖列宗了。所以咱家在这祭祀,是屈尊降贵,受委屈了。”
在一片哄笑声中,只有小九笑着点头,深以为然。
又过了稍许,靠后站着的一个小子忽然惊呼一声:“哇!!”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三对”仿佛从古代穿越回来的新郎新娘进来。
男的也就罢了,五个新娘个个头戴凤冠,满头珍珠宝石金龙玉凤闪耀夺目,遍身云锦璀璨绚烂!
本就一个个貌美如花,此刻这么一装扮,皆是国色天香!
李源对父母兄嫂们解释道:“他们结婚的时候都在港岛,也没怎么操办,就一家人一起吃顿饭。我就想着,寻一年回来,在爷爷奶奶和亲人长辈们的祝福下操办一下。刚才一起祭了祖,现在再给爷爷奶奶磕个头,也算是宣告天下,新媳妇是咱们李家的亲人了。”
众人都笑,大嫂子道:“早就是亲人了呀!”
李源笑道:“仪式还是走一下。”
吉祥、如意、治国、小七、小九,也不知从哪找来的家伙什,吹唢呐的吹唢呐、敲锣打鼓的敲锣打鼓,吹笛子的吹笛子,抚古琴的抚古琴,一首振奋欢快的,演奏的全家人都大笑起来。
几个嫂子赶紧上前,充当媒人的角色,扶着新娘上前。
娄晓娥、娄秀、聂雨等上前放了蒲团,一片欢天喜地中,三个穿着状元衣冠的新郎,带着五个新娘子给李桂、李母拜下。
掌声、欢笑声让李家的除夕夜精彩热闹到了极致。
等礼毕后,大家恭喜完,一群大娘、嫂子们涌了过来,去看新娘子身上的云锦衣服,真的太好看了!
李源则带着几个儿子去厨房继续准备年夜饭。
没办法,这是他们家,作为东道,只能如此。
李思一边走一边脱身上的衣帽,好笑道:“爸,咱现在好歹也算是一个小王爷吧?咋还去厨房做饭呢?劈柴生火,剥葱捣蒜,还切猪耳朵捞猪蹄子。”
几个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李源笑骂道:“狗屁王爷!记住,是我们住王府,不是王府住我们。快点快点快点,分工准备,一会儿还要放炮看春晚呢!”
……
海子,花厅。
赵君勋看着秦大雪,无奈道:“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给人家留点面子?当着几个老同志的面,让人家那么下不来台。”
秦大雪冷笑一声没有搭理,宋芸倒是帮腔道:“那他也没给大雪面子啊!阴阳怪气的说什么李家王府热闹的很,什么意思啊?不就是李家没答应加大投资么?他既然说得李家,大雪凭什么不能点他儿子?”
赵君勋道:“也是着急了,通货膨胀的控制,不是很好。另外,去年分灶后,给了地方上很大的财权,导致中枢收入锐减,但统筹局面并未改变,财政负担过重,收不抵支,赤字扩大。还有一方面,人民群众对改革的接受度和认可度不一,所以造成了整体上的混乱。目前上半年要抓紧调控需求,财政和信贷将会双紧缩。这个时候,外资的重要性就会极其的高。”
秦大雪叹息一声道:“昏招连连,天真幼稚,不提也罢。”说完对曹老道:“曹妈妈,又给您添麻烦了。”
曹老笑了笑道:“没事。你们现在已经温和的太多了,老人家和丞相年轻一些的时候,开会开着开着,互相拍桌子骂娘都是常事。为了工作嘛,不算什么。”
秦大雪哈哈笑道:“丞相肯定不会骂。”
曹老点头道:“是啊,他不会骂,他总是居中调和,老人家火气上来,也骂他,就会和稀泥。不过事后,也会道个歉,他们互相都很尊重的。你们现在的形式不同了,方法也变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不能欺负人就是。”
宋芸笑道:“曹妈妈,有您在,谁敢欺负大雪啊?”
曹老笑了笑,道:“我不在了,伱们也要相互帮扶着。”又对秦大雪道:“我也不担心你,你家里有人帮扶着。小李啊,是越来越能耐了。好几个外国宾客来送新年贺书时,居然都提到了他。他最近在外面又做了什么大事?”
赵君勋笑道:“我就知道,李医生在日本布局,又大赚了一笔,并且收益还在不断的扩大,富可敌国。”
秦大雪摇头道:“李家想在高精科技技术领域里有所发展,需要投进去的钱,把当前所有资产再翻两倍,都不够用的。李家如果在这些方面真的能做出一些成绩来,将来所能起到的作用,不可限量。不过外面估计不是因为这个,因为都还是没影儿的事,没十年二十年功夫,见不到真章。倒是最近我们家老二在美国被人袭击,牵扯到杜邦家族、洛克菲勒家族和安德森家族,这几家又不约而同的倒了霉,背后牵扯广泛。不过李家倒没什么可指摘的,方方面面都谈妥了。”
赵君勋都吓了一跳,道:“李家……已经和这些家族接触上了么?”
秦大雪笑道:“没有,李家只是被动牵扯进去,现在哪够得上那些家族。”
曹老微笑道:“也不必妄自菲薄。洛克菲勒家族我接触的比较早,这个家族人才辈出,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才让他们在两百年里壮大到这个地步。李家呢,小李就不用多说了,他儿子李幸,我看不比他老子差,接人待物人情来往方面,还要强不少。这一辈又稳了,下一代要是还能好好教育,只要他们不要忘记,他们来自人民,那李家迟早能再上一个台阶。”
秦大雪笑道:“别的不敢保证,就这个您可以放心。李源这个人,越活越真实,以前还装装,现在装都不愿装了。今晚我为啥不带他进来,今儿他在场,能张口来一句‘你妈贵姓’。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同志外,论功劳他也不觉得输给谁。论才能就更自负了。那个王府对他来说,其实什么也算不上。他带着孩子出去走的时候,牛棚、草窝也能睡。收拾一套四合院出来,只是喜欢一些古文化,再者哄家里老人开心开心,他自己是不放眼里的。如果不是因为一些中国人的民族观念和责任感,他能活成人间逍遥仙。”
曹老闻言,呵呵笑了起来,点头道:“已经算是逍遥仙了,开了辆大车,满世界的跑,吃喝玩乐,还没耽搁赚大钱。”
宋芸同情秦大雪道:“我听小军说,李家在港岛可是威风的一塌糊涂。最大的药厂、电厂、煤气公司、电视台,都是李家的。还有一家私人银行,赚了不知多少钱。怪不得你连官都不愿做了,要我是你,早丢下这么多烂事享福去了。”
“小芸?”
赵君勋有些无奈的提醒了声。
宋芸没所谓道:“这里又没外人,再说我也是在替大雪鸣不平。”
秦大雪呵呵道:“不愿升官,不是不愿做事。我还年轻,只是想多做些务实的工作。至于李家的大唐集团,现在都是家里老大在管,李源一出门就是大半年不见人,指望他,大唐早没了。老大脾气好归脾气好,但自主意识也很强。之前我就让他少给治国一些零花钱,一个月给五十万,简直开玩笑。他给我掰扯了一堆,大意是治国是他亲弟弟,让我少管。”
宋芸惊笑,追问道:“然后呢?”
赵家仨孩子坐在下面,眼珠子都红了。
神他么零花钱,一个月五十万那还叫零花钱么?
俩月赶上一个傻子瓜子!
年广久都坐三回牢了,这小子不得抓进去枪毙半个月?
秦大雪道:“让我教训了一通后,李源又说了说,才算停了这笔钱。单我一个人说都未必管用。”
赵君勋都好奇起来,问道:“治国一个月拿五十万去做什么?”
秦大雪道:“资助了好些贫困学生。”
宋芸莫名其妙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让停了?”
秦大雪道:“资助没停,只是变更了下资助人。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有什么资格直接去资助别人?再者,什么年龄做什么年龄该做的事。治国自己后来也想明白了,决定以后还是身体力行的去做好事,而不是拿父兄的钱去做。”
曹老很欣慰的看着秦大雪道:“你发现的很及时,做的也很妥当。把孩子的心性教的正直向上,将来就不会差。今天晚上治国和振邦、洛兮在他爸爸那边?”
秦大雪点头道:“要祭祖。明儿再带他们来给您拜年。”
曹老笑道:“好。你们也回家去守岁吧。我年纪大了,熬不动夜了。”
宋芸道:“曹妈妈,我们再陪您一会儿嘛。”
曹老笑道:“去吧去吧。”
秦大雪和宋芸扶着曹老回卧房歇下后,离开了花厅。
“大雪,去我们家坐坐呗!”
宋芸挽着秦大雪的胳膊邀请道。
秦大雪摇头道:“我还得赶回去,给老人拜个年。”
赵美惠道:“秦姨,明儿我还要去给您拜年呢,在三里河还是在王府呀?”
秦大雪道:“当然在三里河。”
赵小军干笑了声道:“秦姨,我用不用去给李叔拜个年?”
秦大雪乐道:“他能让你磕头,你信不信?”
赵小军一拍脑门,道:“哟,记左了,明儿要在奶奶家待一天。”
秦大雪哈哈一笑,和赵君勋一家道了别,出了海子,早有车辆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开了过来接回了王府。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宋芸啧啧道:“现在也不怕避讳了,知道讨好那边了。”
赵君勋“欸”了声,不让她乱说话,道:“秦主任的品格,还是值得信任的。这个年代,能做到她这一步的很少,几个老同志都对她另眼相看。”
宋芸撇嘴道:“还不是因为李家?你说那个李源,怎么这么大的能耐?就一泥腿子,生生在港岛折腾出来这么大一份家业,还跑去日本赚了大钱。老赵,是不是外面的人都傻?”
赵君勋都气笑了,道:“外面人都傻,你儿子怎么没折腾出来一点动静?乔兴、荣志坚他们怎么弄的灰头土脸?要承认有才之人。小芸,要和李家还有秦主任维持好关系。”
赵大军都懂,道:“妈,长宁叔和李医生相交莫逆,他那样骄傲的人,是不会和庸才成为朋友的。”
宋芸理直气壮道:“所以我才说,大雪现在也知道讨好那边了。”
赵君勋还是摇头道:“你没看到今天她是怎么不客气的?这种人,锋芒锐利,哪是讨好人的人?他们两口子,一个在外面翻江倒海,堪称奇人。一个在内,大开大合,杀伐果决,当得起奇才。”
宋芸小声道:“她得罪的都不留点余地,现在老同志们都在还好,将来……”
赵君勋呵呵道:“放心吧,只要李家不败,她始终会有体面的。”
……
“屋路木齐阿家庄,我的名字阿里巴巴!”
“哈哈哈哈!”
王府内张灯结彩,好几个院都有电视机,都在看着春晚。
虽说是团圆夜,可也没都拘在一个屋里。
不是娃们不肯,是大人们觉得脑子快吵炸了,干脆轰出去看电视的看电视,放炮的放炮,该干啥干啥。
吉祥、如意凭借去年才出的第一代兄弟,成为诸多子侄中的王者。
李源兄弟们则陪着老父母,在大客厅内看着春晚,不时的大笑。
八六年的春晚,重新搬回了央视大楼,一扫八五年春晚的晦气。
当然,也不能说全扫了,开头的音乐之诡异,总让人觉得是在看聊斋。
好在后续越来越精彩,魔术环节把一家子都看的一愣一愣的,等到朱时茂、陈佩斯的出来,一家子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秦大雪回家给父母兄嫂一大圈拜完年后,就挨着最边上的李源坐下。
娄晓娥几个见之笑了笑,本就是专门留给她的位置。
李源对秦大雪道:“这个陈佩斯的爸爸,那会儿带着大儿子,就是陈佩斯的哥哥来找我看病。”
秦大雪笑道:“真的?”
李源点头道:“他爸叫陈强,出演过里的黄世仁,去军中演出时,一个年轻战士差点拿枪把他给崩了。”
秦大雪哈哈大笑起来。
别说聂雨了,娄晓娥都偏过头来问:“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
李源冤枉道:“这不是才他们出来演上么?”
几个嫂子看热闹,可能觉得这比小品还好看。
秦大雪抽空给李源简单的讲了下今晚拜年会上的小冲突,李源呵了声,道了句:“不足为虑。”
秦大雪看了他一眼后,抿嘴一笑。
等好不容易熬过十二点,李源又去煮了一锅饺子,给大人们吃了。
孩子们就不管了,饿了自己去弄。
吃完饭后,李父李母就去歇息了,老两口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盘算着,今天到底发出去了多少棺材本儿,让一家子哈哈大笑。
大嫂子跟着进去,还不忘回头笑道:“心疼坏了,明年都不让回来了。”
李母也回头强调了句:“都是老幺的钱!”
李江嗷嗷叫:“明年我们家出!一家出一年,行了吧?”
李母纳闷:“你今年咋不出?”
李江气道:“老幺提前准备好了,我又不知道!”
李母撇撇嘴,摇了摇头,走人了。
李源看着气的脖子都粗了的二哥,哈哈大笑起来。
李江拍桌子道:“老幺,今晚上拼酒!”
二嫂子推人:“赶快睡觉去吧,还喝!”
李池也道:“今天喝不少了,不年轻了。”
大家会意,人家夫妻一家子也要过个团圆年呢。
于是纷纷离开。
李源一家五口也转移了阵地,去了西路院。
……
元字院上房。
红烛状的灯颇为喜庆。
娄晓娥还用留声机放了一张纯音乐唱片。
娄秀则取出了红酒,聂雨拿起子起开后,给秦大雪斟酒。
秦大雪笑的气愤:“真拿我当客人是不是?”
聂雨白她一眼,道:“少不识好人心!”
娄晓娥摆了几盘坚果点心,笑道:“是看你为国为民的操劳,心疼你!”
秦大雪看了李源一眼,李源笑眯眯举杯道:“来吧,为咱们家第一次过团圆年,庆祝一下。”
秦大雪闻言一怔,眼睛眨动的速度就有些快了。
娄晓娥推她一下,笑道:“你少来啊!你虽然没能和我们过上团圆年,可让多少老百姓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团圆年?我们又不是没读过书的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那就太自私了。”
秦大雪本来快控制住的情绪,反倒被这话给击穿了,眼泪一下掉了下来。
李源在旁边看着手忙脚乱的娄晓娥嘿嘿直乐,娄晓娥白他一眼,道:“还笑?你不是最能哄人了么?还不动嘴?”
李源听她的,起身在秦大雪嘴上亲了口。
“吁~~”
娄秀和聂雨喝倒彩,秦大雪果然不哭了,捶开李源。
娄晓娥对自家男人简直无语了,太不要脸了!
李源也不在意,美滋滋的喝了一口酒,咂摸了下,目光在四位太太脸上打转。
四人都气笑了,秦大雪问娄晓娥道:“港岛湾湾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明星,他就没动心过?”
这点娄晓娥放心,摇头道:“他对外面的不感兴趣。港岛那些阔太太们,就没有一个不夸他干净的。自从阿芷和小敏进了咱家,一个管TVB和港岛最大的电影院线,一个管最大的华资唱片,港岛女明星们眼珠子都快红烂了,哪个不想沾上李家的男人?但他连一丁点绯闻都没有。不止他,几个孩子也都干干净净的。”
聂雨笑道:“本来以为十八会不老实,没想到最火爆的就是他。一个女演员和他擦肩过,‘不小心’把酒洒他身上,跪着给他擦,结果让十八一脚踹倒了。从那以后,就没几个敢耍这种心机了。”
娄秀笑道:“也是应该的,那些演员哪有田玲漂亮?也没她气质好。”
聂雨撇嘴道:“再漂亮的女人,久了也会腻。没听人说么,家花没有野花香。”
娄晓娥看了李源一眼,笑道:“他不会。”
聂雨哈哈笑道:“那是,他那么会玩儿,那么多花样,他当然不会。”
娄秀不同意:“主要还是重情。不然,再怎么样,我们也没法和十八十九岁的小丫头比呀,那个年纪才是青春有活力。看看胖胖的爸爸,还有六叔,两个老不正经的。金镛的第三个太太,比他小了快三十岁呢。”
聂雨嗤嗤笑道:“说不定他就喜欢年纪大的,卫红姐,嘻嘻!”
秦大雪看向李源,李源光明磊落道:“看我干吗?纯粹污蔑!”
秦大雪斜觑他一眼,笑道:“再忍忍,等我们都过了七十,再放你自由,随你一树梨花压海棠。”又对娄晓娥道:“到时候我们几个白发老太太,凑一起打打牌,聊聊天,出去旅游玩一玩。”
“同意!”
“同意!”
“同意!”
聂雨观察李源,见他在掰指头,乐道:“你在算啥?”
李源认真道:“我在算七十岁是哪一年,好家伙,这才刚过八六年春节,你们一杆子给我支到二零零八年去了!!我劝你们做人还是要善良点!”
四个人都乐不可支,百姓家里夫妻过日子,还是低俗一点更有趣。
秦大雪问娄晓娥道:“过完年你们还出去玩儿么?”
娄晓娥摇头道:“转累了,等下一回吧。过了年他要送师父去北面,给两个师兄扫墓。完事后师父估计也……一直拖着呢。”
秦大雪闻言看向李源,问道:“在哪办事?”
李源摇头道:“不大办。火化后安葬,灵牌供在偏殿。将来我们都这样,死后哀荣,纯属操蛋。”
秦大雪点了点头,娄秀看了李源一眼,然后道:“师父的事办完,他要送卫红姐去一趟西北,给那位先生扫扫墓。”
秦大雪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都不容易。那位先生固然伟大,高卫红也为他付出了三十年。从二十岁,到五十岁,可以了。”
李源摇头道:“她在象牙塔里待了一辈子,已经习惯了,不想再做改变。”
秦大雪怀疑道:“是不是觉得你是在可怜她?”
都不用李源回答,娄晓娥就嗤笑道:“那肯定不会,眼神骗不了人。”
秦大雪斜觑某人,然后对娄晓娥道:“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酸酸的。不过又自知理亏,没资格要求他什么。你们呢,怎么过这一关的?”
李源“表扬”道:“你们这个话题选的比较适合过年!为什么不多谈谈我到底有多勇猛?我听说,港岛贵妇圈里经常谈这种露骨的话题?”
娄晓娥啐笑道:“呸!你怎么知道的?”
李源乐呵道:“米高说的,他熟!”
几个老婆都笑了起来,娄晓娥对秦大雪道:“和你也差不多。这些年都是他在操持着这个家,回头想想,要是没有他,我们现在是人是鬼都两说。关键是,一心一意的对这个家好了三十年,早起做早饭,送孩子上学。晚上做晚饭,接孩子放学。天天晚上给我们按摩推拿,家里挣钱的事也不用我们操心,只让我们做我们喜欢做的事。真要再找个年轻漂亮的上门,我们也受不了,没法处。卫红姐刚刚好。关键是郎有情妾有意。可没想到,两人又都是拧巴人。随他们吧,不强求。这辈子舒舒坦坦的过完了上半场,几乎没吃什么苦,享尽人间的福气。下半场只要有上半场的一半好,我们都非常满足了。”
娄秀笑道:“人是要知足呢,不然就糟糕了。你说的七十岁是有道理的,等我们七十岁的时候,他看着估计还能三四十一样。到时候就算他还想见到我们,我们也不想见他呢。”
李源宽慰道:“优雅和深情远比美丽和年轻重要。再说,到时候咱们还可以玩儿天山童姥的游戏……”
“我去你的!”
娄秀这么温柔的女人,都小生气起来。
不是气李源,是气岁月无情。
秦大雪看的吃吃笑,道:“怪不得古来那么多王侯将相追求长生不老,日子太幸福了,就不想走到尾声。”
李源笑道:“放心,有我在,都是一百岁保底。不说了,趁着年轻,安歇了,安歇了!嘿嘿嘿!”
……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一。
一大家子都在小兔崽子们的炮声中起床了。
也就王府庭院深深,新修的房子墙体厚重,隔音效果好,不然的话,也如大半个四九城一样,被一宿的炮声震的睡不着。
李源带着一家老小去给李父李母拜年,大家吃了饺子后,老李家的人就待不住了,要回秦家庄,给街坊们拜年去。
家里十二个安保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从大唐酒楼调来车,开着就送了回去。
李源则带着老婆们去逛厂甸庙会,买糖人,买冰糖葫芦,买卤煮……
痛痛快快的玩儿了一天。
初二带着聂雨、小七并李幸、李思、富贵、吉祥、如意、小八、小九等一大家子去了聂家。
回娘家嘛。
李源总觉得,远超同志在发红包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初三去了王世襄、朱家溍和梅兰芳家拜年,梅兰芳虽然去世了,梅太太还在。
初四又回了南锣鼓巷,和二丫他们这些老街坊见了面,拜了年,和傻柱、许大茂、刘光齐、阎解成喝的好不热闹。
又目睹了遍傻柱打许大茂后,李源就告辞了。
初五去了宋铤、王亚梅家,见到了宋胜利,如今宋胜利在烈士基金会工作,得心应手,自然又是一场大酒。
到了初六,年味儿其实还有,但基本上已经算是过去了。
该上班的开始上班,该做生意的,也大都在初六开门迎客了。
李源推着张冬崖,带着张国庆和张国庆的大儿子张栋梁去了机场,看到梅长宁居然在那,纳闷道:“你来干什么?也不去给我拜年?”
梅长宁哈哈一笑,摸着脑袋坦然道:“不敢去,压岁钱实在给不起。给少了没面子,给多了里子全赔上也不够。”
李源大怒:“那你让你老婆带你闺女到我们家来拜年?我包了那么大一个红包!”
梅长宁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道:“行了行了,不白要你红包。这不,亲自陪你走一趟。别看你是资本家大富豪,可在北面,真不顶用。那边才绝呢!”
……
梅长宁没说错,这边的确绝绝子。
一路上有轿车相送,但窗帘是被钉死的,不允许打开。
司机、翻译什么的,也不允许和客人聊天。
但吃的用的,服务的相当周到,感觉比大陆那边还强的多……
轿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到开城市松岳山南麓下,开城烈士陵园。
这里于一九五五年三月建成,是北面安葬烈士人数最多的陵园,四层二十四个合葬墓,一万五千二百三十六名烈士长眠于此,有姓名的,一万零八十四名,无名烈士,五千一百五十二名。
这里安葬着一九五零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至一九五一年一月八日,第三次战役中牺牲的烈士。
此次战役历时九天,突破了“三八线”,解放了汉城,将敌人驱至“三七线”以南,功勋显赫!
但是,这些烈士们,却没有办法一个一个的安葬。
轿车到了后,早有当地军民一起出动,扫出一条路来。
这当然是梅长宁的面子,不然李源估计要背着张冬崖在雪地里趟行了。
随行人员一路跟随,护送李源一行人到了合墓之前。
看着巨大的一个石碑上,密密麻麻甚至都有些模糊的字迹,张国庆一边落泪,一边为难的看向李源。
李源还没想出办法,张冬崖就有些含糊不清的说道:“不用细找了,就这样拜吧,拜哪个都不亏。”
张国庆抹了把眼泪,道:“爷爷,我本来还想,找机会接爸爸和二叔回国的……”
张冬崖摇了摇头,道:“接回去做什么?就让他们和他们的战友在一起,挺好。就算要接,也没有私人接的道理。将来有一天,国家富强了,国家来接吧。快……快烧点纸,倒点酒,插几根烟,拜……拜一拜吧。”
李源翻手拿出银针来,在老人几处大穴上刺下。
看到他拿着那么长的银针扎进张冬崖的脑袋里,随行的北面工作人员都吓了一大跳。
张国庆心里愈发如刀割一般,把烧纸、准备的供品、烟酒都摆好。
然后拉着张栋梁跪在合墓前磕头:“爸!二叔!我和爷爷,来看你们来了!”
大声喊完,嘶声力竭的大哭出声。
看着合墓,张冬崖也是老泪纵横。
李源三次鞠躬,梅长宁站立行了个军礼。
张冬崖吃力的抹了眼泪后,叫过重孙道:“栋梁,给你爷爷唱首歌。”
六岁的张栋梁站的笔直,大声唱道: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李源、梅长宁、张国庆陪同着张栋梁的童声,共唱此英雄赞歌!
唱罢,三大一小,拿出干净的毛巾,把合墓的碑文擦了一遍。
干了一个多小时后,再次鞠躬,推着张冬崖回到了车上。
在北面住了一夜后,飞回了四九城。
当夜,张冬崖合眼离去。
“爷爷!”
“师爷!”
张国庆和富贵,一个人的哭声比一个人大。
并不是干嚎,哭声中的悲痛,让人听着极不落忍。
张国庆懂事的早,对爷爷的感情复杂难名,曾经恨过自己的爷爷,认为是他害死了父亲。
但后来慢慢长大,在老师的关心和同学们的尊敬中,明白了父亲的伟大。
再后来,因为李源的缘故,刘雪芳、张国庆母子俩和张冬崖和好后,张冬崖就是最好的爷爷,张国庆也是最好的孙子。
至于富贵,因为大龙骨的缘故,后面张冬崖这个师爷疼他比疼张国庆还多。
护短甚至护到了怀疑李幸的地步,让李幸哭笑不得。
如今张冬崖连十五都没过完就走了,两人心里自然如千刀万剐一般痛。
门口,小八好奇的问妹妹道:“爸爸怎么不劝劝三哥和国庆哥?”
他这个练武渣渣,早就被张冬崖放弃了,所以感情倒是一般。
小九面上却是带了几分凝重,看了父亲一眼,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哭完也就好了。再过几天,就都淡忘了。”
小八吃惊道:“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死了你也不悲?”
小九屈指在他额头叩了下,转身离开。
原来,父亲也会如此的悲伤。
了不起,感情如此充沛丰富多彩,还能做到心如明镜,世事洞明,父亲真的犹如一座圣山一样伟岸,真的了不起。
……
七天后,李家大多数人都返回了港岛。
连娄晓娥、娄秀、聂雨和刘雪芳等人都回去了。
孩子们除了小九,也都回去了。
李源和高卫红站在房车前,看着小九道:“跟爸爸一起走,带你一段嘛。”
小九抿嘴笑道:“不用。爸爸,我慢慢走,慢慢看就好。”
高卫红温声道:“上次爸爸不是带你去看过么?”
小九道:“上次看的是山川大地,这次看的是人心。”
高卫红笑道:“九儿,你可别让道士掳了去当弟子。”
小九呵呵笑道:“我有爸爸保护,天下谁敢伤我?爸爸,卫红姑姑,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背着一个普通书包的小九,转身下了公路,清瘦的身影往下面一个村庄走去。
高卫红是真的无法放心,看向李源道:“村匪路霸那么多,真的行么?这哪能让人放心啊?”
李源微笑摇头道:“他二哥在这边教了她七天暗器功夫后,再见九儿时都绕道走,恨不能拿头撞墙。放心吧,我家七子二女,唯九儿是天骄。咱们走吧。”
高卫红闻此便不再说什么,随李源上车后,大房车驶向了大西北。
那里,曾是她魂牵梦断之地……
但是,岁月是如此的无情,光阴那把刀,将本就不多的记忆,一刀一刀的刮的七零八落,模糊不清。
所以,她想再去看看。
……
PS:父亲半月板损伤的厉害,大概率是要做手术了。如果真要手术,那日万的次数可能就不多了。人到中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