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青雀

长安城贵族圈最近有一条好玩的八卦消息,皇帝赐婚琅琊郡公与长孙府,这条消息本来没什么,但是主人公很有意思。

琅琊郡公原是与顺国公府有所婚配,长孙府那位小娘子原是与并国公二郎有婚约。

贵族圈的贵胄子弟都知道李二郎与长孙府那位小娘子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而且与长孙无极也是相谈甚欢。

而琅琊郡公同样与他“前”大舅哥尉迟敬是至交好友。

皇帝这赐婚旨意一下,一下子就毁掉了两桩姻缘。

不少贵胄子弟很期待琅琊郡公与李二郎见面是何模样。

宏业二年十月,姜承枭在太庙行及冠礼。

冠礼进行时,由来宾依次加冠三次,即依次戴上三顶帽子。首先加用黑麻布材质做的缁布冠,表示从此有参政的资格,能担负起社会责任;这项工作本来由赵王负责,但是皇帝亲自给姜承枭加冠。

皇帝是一国之君,由他来加这代表“参政”的第一冠,合理合法。

接着再加用白鹿皮做的皮弁,就是军帽,表示从此要服兵役以保卫社稷疆土;这次赵王当仁不让给姜承枭加上这顶冠。

最后加上红中带黑的素冠,是古代通行的礼帽,表示从此可以参加祭祀大典。这一项,是由宗室族长,观王姜雄加持。

这三冠加持者,无一不是皇室贵胄,足以表明皇帝对姜承枭的重视。

三次加冠完成后,负责主持加冠礼的大理寺卿郑善愿正式开始诵读祝词。郑善愿是闻名天下的郑氏族长,大理寺卿,姜承枭外祖父,由他来负责祝词再合适不过。

姜承枭已经束发,头戴银冠,跪在太庙之前,身穿玄蟒袍服。他的身前,郑善愿正在口齿清晰的诵读加冠祝词。两边分别是姜承枭的父亲赵王,礼宾皇帝,观王姜雄,荡寇县公长孙晟。

郑善愿读完祝词,走到一边,目光复杂的看着那个跪着的少年。本来他想着用赵仁成的案子加上汉王谋反,提醒皇帝不能让赵王与顺国公结亲,然后自己在让赵王妃郑氏出面,嫁出郑氏女子,再与赵王府联姻。

但是没想到皇帝居然金口玉言,赐婚姜承枭,这让他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而且,此次皇帝破坏了两家的婚约,绝不是心血来潮这么简单。一来是为了杜绝长孙晟倒向关中贵族,二来是为了防止赵王变成第二个“汉王”。

郑善愿心中默默叹息,他不应该小看皇帝的。

祝词诵读完毕,赵王与长孙晟走到姜承枭面前,二人同时出手将姜承枭扶起来。

长孙晟面色较为复杂,他心中理想的佳婿应该是并国公二郎,那孩子聪慧异常,他很喜欢,而且自家女儿也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回天乏术。

长孙晟接过内侍盛盘中的短剑,弯下腰,将短剑系在姜承枭腰间。

他一手扶着姜承枭肩膀,看着这个面容俊朗的“成人”,和蔼道:“既已及冠,赐汝利剑,外拓疆土,内惩国贼,朗朗忠心,护佑晋家。”

这个晋家,就是皇室姜家的意思。大晋的礼仪没有继承东西二魏这两个短命王朝,而是为了正统,全部继承了汉室。

本来“系剑”应该是由赵王完成,但是他现在即将成为姜承枭岳丈,所以赵王为了两家亲近,特地将他请来。

长孙晟也明白皇帝赐婚的意思,是故他也没有拒绝。

赵王一只手搭在姜承枭肩膀上,感慨良多,他曾经以为这个病殃殃的儿子恐怕撑不到成年,没想到他撑住了,还越来越健康。

“为父曾给汝取名,枭。此乃为父之过,为父忘不掉你生母之死,迁怒于你。现在,为父给你取字青雀,希望你以后以字立世。”

说完,他从内侍盛盘中取出《论语》竹简,将其举过头顶。而姜承枭,亦双手举起,接过《论语》。

“既已加冠,赐汝文法,上孝君父,下率黎民,煌煌天日,不可倦怠。”

姜承枭手捧竹简,缓缓跪下,朗声道:“儿,必将谨记,为君为国,无有二心!”

宗室族长,观王姜雄沉声喝道:“礼成!贺吾晋室,骄子青雀!”

“贺!”

“贺!”

“贺!”

太庙前的金吾卫同时举起手中长戟,脚掌三跺大地,声音三振响起。

姜承枭起身回首,一手拿书,一手扶剑,目光平静的看着远处。

青雀……呵呵,他从一只坏鸟,变成了一只好鸟。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鸟了。

皇帝亲自给姜承枭举行冠礼的消息掩盖了他即将在十月份下旬成婚的消息。

一般而言,举行冠礼只需要在家中即可,尽管姜承枭是宗室,但是也没资格去太庙举行冠礼。

而皇帝特准他在太庙前举行冠礼,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皇帝对赵王府的重视恩宠。

不过赵王却明白,这是皇帝对他们家的补偿,安慰他们。

三日后。

马蹄声响起,姜承枭纵马疾奔,长安城朱雀大街行人赶忙避让。

冲出长安城门,姜承枭朝着大林寺疾驰而去,一个时辰之后,他来到了大林寺,轻车熟路的走进观音殿的偏院。

菩提树下,佳人曼妙的身影印入眼帘。

姜承枭不禁鼻尖一酸,他承认,他喜欢上这个女子。这个与他能够谈得来的女子,这个羞怯的女子,这个为他缝制香囊的女子。

“炽繁。”

他走到尉迟炽繁身后,手掌轻轻落在她的香肩。

尉迟炽繁徐徐转身,露出憔悴的面容。这次她没有戴着维帽,她倾城的容颜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姜承枭眼中。

尉迟炽繁惨淡一笑,眼帘垂下,“恭贺世子加冠。”

一股绞痛之感传遍五脏六腑,那感觉就像是胸口忽然一空。若是没有那件事,他一定会笑嘻嘻的接受,可是现在,他知道尉迟炽繁心中的苦痛。

“炽繁,先听我说两句好吗?”他语气轻柔的说。

尉迟炽繁转身,她不知该怎么面对姜承枭。

姜承枭上前两步,与她并肩,看着秋落的菩提叶,缓缓道:“那天在雨中我想了很多事情,在夜里我看了无数遍你写的信,可是到头来,我只能辜负你的情意。”

他确实想了很多种办法,可是那都是无用之功,皇帝赐婚,他若是拒绝,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这场婚姻,是带有皇帝强烈的政治目的,不因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

正如那天他拒绝不了去齐郡宣旨,这次他同样拒绝不了娶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我对你愧疚之万一……”

“别说了。”

尉迟炽繁打断,颤声道:“事已至此,你我有缘无份,他日相见不可多言。世子还请保重身子,为国效力。”

“你我终究,大梦一场。”

姜承枭目光一紧,突然转身,两只手抱着她的肩膀,目光直视她,说道:“你可愿意等我?”

尉迟炽繁娇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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