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承枭眯了眯眼,仔细打量着身材魁梧的“黑炭脸”,语气中带着调侃,“你想怎么狡辩?”
程知节一怔,这人说话可真直接,他是解释不是狡辩!
“好汉,我们确实是响马。”
听了程知节的第一句话,尤达差点没跳脚,让你解释你他娘的第一句承认自己是响马,你存心找死还费什么口舌辩解。
不理会尤达频频示意的眼神,程知节一脸大无畏的看着姜承枭,叙述道:“不满好汉,我们确实响马。”
姜承枭挑了挑眉,摸着马鬃,笑着道:“你承认自己是响马还有什么可说的,让你狡辩不是让你认罪。”
他对这个人来了点兴趣,相比较前面骂他的那个响马,这个响马貌似有些不同。当然,他不同归不同,要是他的解释不能让自己满意,该杀的还是会杀。
程知节咽了咽口水,这个人很厉害啊,打心眼里没觉得他是无辜的。
“唉,实不相瞒,好汉,我们都是被逼的。”程知节说着,眼睛里面居然挤出来眼水,声音呜咽,“我原是祝阿县人,今年雪灾家中颗粒无收,牲畜不存,官府对我们不管不顾,老娘又因天寒地冻落下了伤病。不得已将家资卖了个干净为老娘治病,走投无路之下才落草为寇。”
“好汉,我们虽然做了响马,但是从未打劫过老百姓,也没有伤人性命,求好汉放一条生路。”
大丈夫能屈能伸,程知节将这个道理吃的死死的,因此他丝毫没有心理压力的纳头便拜。
尤达就不同了,他脖子一梗,反倒冷哼一声,似乎是对程知节这副小人求全的样子非常不忿。
姜承枭暂时没理会尤达,他看着“真诚”认错的程知节居然有那么一丝信了,这个糙汉子此刻哭的让人动容,好像那副魁梧的身材之下掩藏的是一颗脆弱的心脏。
“你说的不对吧,今年雪灾,朝廷明明赈灾了,怎么说官府对你们不管不顾呢。”
青州一代因为汉王谋反的关系,为了稳定这个地方,皇帝可是下旨赈灾的。
程知节眼珠子一转,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丝异样。如果这个人是普通的大户人家,绝对不会和自己费这么多的口舌,他刚刚说了一大堆,其中重点是在卖惨。
但是这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反而只是捡了“官府”的事情说项,难不成...他想起不久前听秦二哥说起的事情,朝廷这次貌似派了官员下来巡查青州。
想到这里,程知节也不含糊,当即悲愤道:“好汉,你所有不知,咱们哪有什么粮食,都被那些个官老爷给私吞了,历城的王大户家里边听说囤积了上万石的粮食,都是从那些官老爷手里面买过来的,咱们去买粮食,他们就抬价,净赚黑心钱。朝廷发到我们手里的粮食连狗都吃不饱。”
“竟有此事?!”房玄澡震怒。
一路上所见零零散散的也有一些流民,但是数量并不多,因此房玄澡认为这次赈灾可能是被官吏ta:nw:u了一些,但是多多少少可能也救济了一些百姓,如果真如这响马所言,那这齐郡百姓还不得活在水生火热之中。
程知节一听这不一样的怒音,顿时觉得自己心里面猜测的大有可能,他接着道:“我没撒谎,好汉若是进了历城,大可去打听打听,王大户家的粮价一斗要两百文钱!”
只要能让他跑了,一斗五百文钱他也敢胡编。当然,他也没有乱说,因为朝廷发到他们手里面的粮食确实不够吃。
“这岂不是在吃人?”房玄澡瞪着眼,长安的粮价也不过是八十文左右,这地方居然要两百文,这让老百姓怎么活下去。
姜承枭无语的看了一眼房玄澡,这些文人都这么天真的么,前有虞庆则,后有房玄澡。要真如这响马所言,斗米两百文,那就不是东莱郡造反,而是整个青州暴动了。
一斗不过三十斤粮食,成年人一天大约吃一斤左右粮食,一户人家最少三口人,一斗能吃多少天?更何况是一斗两百文,哪有老百姓能承担这个粮价。
“稍安勿躁。”姜承枭拍了拍房玄澡,让他安静。
再次将目光放在程知节身上,姜承枭忽然大怒道:“这些大户真是好大的胆子,我们昨儿个离开历城的时候粮价已经斗米三百文钱,他们居然还欺骗某这是最低的粮价,真是满身铜臭味的商贾,端的是不当人子!”
房玄澡一怔,茫然的看着黑夜中的世子,他们什么时候进入历城了,不是一直在赶路,明日才能抵达历城么。
这时候,忽然听闻程知节再一次痛哭,“原来又涨了一百文,这可让我老娘怎么活呀!”
房玄澡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他居然信了这响马的话,真是圣贤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
“呵呵。”姜承枭冷冷一笑,这小东西居然跟他玩心眼,“霁云,两个人都拖下去杀了。”
程知节:“......”
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信,还是要杀我。
不等南霁云动手,尤达突然大喝道:“你敢杀我!”
“为何不敢?”姜承枭疑惑的看着他,这人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他一个响马被抓住了,难道不是死路一条?
尤达冷冷道:“某劝你还是放了我为好,我结拜哥哥乃是山东绿林总瓢把子,若是今日我在此殒命,你插翅难逃山东之地,我哥哥定会将你碎尸万端以祭奠我在天之灵!”
山东绿林总瓢把子...
姜承枭头顶上飘过一阵黑乌鸦,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好玩呢。虽然他一直在练习养气功夫,但是这次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其声音在空旷的黑夜中显得那样的清晰。
这笑声落在尤达耳中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羞辱,这人明显没有将他的话当一回事,他当即喝道:“小杂种,你尽管笑吧,等我哥哥查出你身份,就是你全家覆灭之时!”
啪!
南霁云一巴掌抽在尤达脸上,打得他血齿横飞倒在地上。
姜承枭抬抬手,示意霁云不要那么暴力,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家哥哥是谁?这个山东绿林总瓢把子又是谁?”
尤达冷冷道:“哼,我家哥哥乃是聚贤庄的庄主,一言九鼎的单鼎哥哥,你敢杀我也不去打听打听聚贤庄。”
聚贤庄么...看样子是个黑色组织呢,不知道与神举的双赤庄比起来谁厉害。
程知节心如死灰,这时候还逞什么强,这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这时候威胁他不是找死么。
果然,紧接着他就听见姜承枭道:“拖下去,先拔了他舌头,再给他分尸。”
聚贤庄?
他琅琊郡公可是直面突厥的男人。
程知节听了他的话浑身一抖,顿时闭上了眼,他就不该多喝那两杯马尿,不然怎么会昏了头做什么响马,待在历城混吃混喝,等着秦二哥回来不好么。
“老娘,丑牛儿对不起你。”程知节这次倒是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
可惜,在姜承枭看来程知节比尤达还要狡猾,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
南霁云招呼两名护卫,将骂骂咧咧的尤达拖了下去,不会儿就听见了尤达惨嚎一声,然后就没了动静。
程知节听了那声音不觉浑身一抖,他想逃,但是眼皮一翻,入眼的是一杆杆冰冷森寒的马槊,他顿时怂了。
“到你了,大孝子。”姜承枭笑呵呵道。
其实他本想直接杀了这些响马,听他们废话无疑是想了解一下齐郡现在的情况,不过这汉子嘴里面说的没一句是真的,让他颇为失望,看来只有去了双赤庄才能弄明白了。
这时候,程知节又叹一声,“赤举哥哥,秦二哥,欠你们的酒钱,下辈子再还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