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长孙晟大笑,长孙清漪的脸上也不免多了些笑容。
“父亲伤势未愈,还是不要太激动了。”她低声的提醒,说着,走了过去给长孙晟掩上了被子。
长孙晟摆摆手,“行了,人要死天注定,不会因为这么点伤寒就能躲过去的。”
“父亲又胡乱说话了。”她埋怨了一声。
无难在这边闲不住,偏要到处看看,长孙夫人自然是随着外孙女性子来,招呼了稳重的管家带着无难去各处看看。
姜承枭则跪坐在一旁,与长孙晟聊起了朝政。
“太子...哎,真是没想到。”
说起了太子的事情,长孙晟也是不胜唏嘘。
在他的印象中,虽然太子小聪明很多,但是在大事上并不糊涂,包括当年阻止皇帝开凿大运河的事情。
只可惜,他太不懂得收敛自己了。
一个春秋鼎盛的皇帝,怎么会愿意看见自己儿子和手底下的重臣勾连在一起呢。
加之太子的长相身材都不为皇帝所喜,迁都之后便被皇帝留在了陪都长安留守。
这算是变相的软禁冷落。
换成谁,恐怕都会心情郁结。
“太子这个时候出事,陛下也因此病着了,朝政已经搁置了,苦的还是天下百姓。”长孙晟无奈道。
现在天下是个什么光景,到处都是烽烟,到处都是野心家,暴匪,乱民。
现在皇帝不能处理政事,这各地的平匪事宜只怕是要搁置了。
长孙夫人没好气道:“你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就行了,还操心国家大事呢,难不成陛下还会让你带兵平匪不成。”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长孙晟眉头一揪,喝了一声。
“是是是,我不懂,你懂!”长孙夫人回了一嘴,起身离开。
姜承枭尴尬的笑笑,开解道:“妇翁也不必过于忧心,陛下一定会尽快调节过来的。”
“但愿吧。”长孙晟摇了摇头。
旋即,他看着姜承枭,莫名的叹息一声。
“青雀,将来你有何打算啊。”
这话问的姜承枭愣了愣,他不太明白长孙晟是什么意思。
长孙晟笑了笑,缓缓道:“其实这天下还没到最乱的时候,我始终觉得,这只是个开始,将来只怕是会更加的糟心。”
姜承枭沉默,能做到高位的臣子没有一个是傻子。
长孙晟现在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现在无非就是看谁能耗得过谁了,关中贵族要是沉不住气,他们就会先造反。
陛下要是没了耐心,他就会开始全力剿匪。
这是一场从宏业六年就开始的拉锯战,而现在快要抵达顶点了。
今年,朝廷要还是不能剿灭青州的暴匪,皇帝也该坐不住了。
“妇翁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姜承枭安慰道。
长孙晟点了点头,忽然,他朝着长孙清漪说道:“观音婢,你去叫辅机过来,我有话对他说。”
“好。”长孙清漪点点头,转身去了。
在她走后,长孙晟又遣散了周围的仆人。
这一举动,让姜承枭觉得长孙晟接下来只怕是要说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长孙晟目光转向姜承枭。
“青雀,我自知时日无多,有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应我。”
这一刻,长孙晟目光中带着哀求之色。
“妇翁...你。”
“能不能答应。”长孙晟道。
见此,姜承枭只好无奈道:“妇翁且说,只要青雀能做到,一定不会推辞。”
“好,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辅机若是落在你手中,求你饶他一命,让他隐姓埋名的活下去,好不好。”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可是姜承枭却是一瞬间就明白了长孙晟的想法。
只怕是他也察觉出了这天下迟早会大乱。
沉默片刻,姜承枭轻轻颔首。
“妇翁放心吧,不管怎么说,辅机是我夫人血脉相连的兄长,我会的。”
闻言,长孙晟欣慰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与姜承枭之间有很多事情没有说开,但是翁婿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提起。
便在这时,长孙无极来了。
“父亲,您找我。”
长孙晟‘哼’了一声,“青雀难能来一次,也不知道陪陪他,怎么做人的,我就是这么教导你待客之道的吗?”
长孙无极委屈,明明是您不想看见我,让我滚得,怎么现在反而又怪起我来了。
不过他可不敢和长孙晟顶嘴,只能讪讪道:“冲儿身子不好,我刚刚去看了他,还望青雀勿怪。”
长孙晟眉头一蹙,担忧道:“还没好吗?”
“好多了,已经能下床了。”
长孙晟有意让儿子和女婿亲近,因此牵线搭桥的说着俩人之间的好话。
但是这根本没用。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俩人尽管已经很克制了,但是火药味还是一刻也停不下来。
对此,长孙晟也很是无奈。
而在另一边,在长孙府到处乱跑的无难遇见了一个比她大一点的少年。
“你是谁?”少年梳着总角,歪着头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无难看了一眼少年,骄傲的抬起头。
“不告诉你!”
说完,无难还摆了一个鬼脸。
少年愣了愣,不过还是认真的自我介绍。
“我叫长孙冲。”
无难不理他,嘟着嘴,正当她准备转身走时,忽然被天空中奇异的景色吸引住了。
一碧如洗的天空,几道橘红色的光芒在空中划过长长的曲线,其尾巴长长的痕迹在天空中经久不散。
“那是...什么?”长孙冲也看见了,他张大嘴巴,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
这一幕,自然也是落在了庭院中的长孙晟等人的眼中。
“白昼流火,这是......”长孙晟瞳孔颤抖。
这是大凶之兆!
长孙无极眼中闪烁着未明的色彩。
“白昼流火,天下大旱,魑魅魍魉,妖孽横行!”
一旁的姜承枭听了,内心直翻白眼。
很显然,这只是陨石划过大气层流下的痕迹罢了。
不过,在这个时代,只怕蕴含的意义很是不详啊。
长孙晟嘴角苦涩,这白昼流火,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国危矣!
终南山,孙半仙站在山巅,灰色道袍飘荡。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
他语气莫名,似是不忍,似是伤感。
“师叔,什么来了?”魏玄成站在孙半仙身后,看着白昼流火很是无感。
“天下大乱!”
闻言,魏玄成翻了翻白眼。
“师叔,你只是半仙,不要操着仙人的闲心,你应该想想,这个月我们要是找不到药材,连吃饭都成问题。”
孙半仙没好气的骂道:“瞧你那点出息,我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将来是要出将入相的人,怎么一点心胸没有。”
“出将入相?”魏玄成蹲在地上,拔起杂草举了起来,“你见过吃草的宰相吗?”
“呸!”孙半仙走过去,指指点点道:“我给你算过一卦,你的机缘在北方,今日就是出行的最佳日子,还不赶紧出发。”
“不去。”
魏玄成回了一句,闷头找药材。
宰相什么的,等解决了吃饭问题再去思考吧。
孙半仙恨铁不成刚,“老道下半辈子的依靠就是你的前程,你去不去!”
“不去!”
“去不去!”
“不去!”
洛阳,齐王府。
“殿下,上天预示已经到了。”皇甫伽摸着胡须,眯着眼说道。
齐王看着空中消失的流火,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通知杨感,今夜就行动!”
皇甫伽躬身一礼,“臣,祝愿殿下。”
皇宫。
钦天监站在观星楼的顶端,两名小童看着师傅维持抬头看天的姿势已经有了半个时辰。
“师傅怎么了,脖子不好吗?”一名小童奇怪道。
“笨蛋,师傅在看天!”另一名呵斥。
“看天干嘛,明天下雨吗?”
另一名小童:“......”
“不。”钦天监的声音传来,旋即他转身,面色悲戚道:“天不下雨,但是天要哭了。”
两名小童对视一眼,他们都觉得师傅糊涂了。
天哭了,不就是天要下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