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生丸的妖力一如他本人, 是视觉上的好颜色,骨子里的霸道者。
当妖力凝成巨龙冲天而起,当雷光裹着杀气犁过大地,日轮刀发出一声哀鸣, 顷刻从刀锷起至刀尖终, 在妖力的灌注下熔化成铁水, 又在冲击中荡成了烟灰。
没了……
一次,仅仅只用了一次!这把出自锻刀村第一刀匠之手的日轮刀就彻底报废了, 废到只剩下一个刀柄。
而刀的主人·炼狱寺圆顾不上刀具被毁,也顾不得自身安危,此时此刻, 他满心满眼都是肆虐在森林中的狂暴妖力、雷光焦土!它们交错纵横,联合绞杀, 眨眼间撕碎了那只卷发红眸的恶鬼, 将他拆得七零八落。
按理说, 在如此凶猛的妖力侵蚀下, 恶鬼不可能存活。但很遗憾,由于日轮刀终究是凡兵,无法承受杀生丸的妖力,最终导致大招的后劲不足,给了恶鬼逃脱的契机。
无惨为了苟活,一瞬散成拳头大小的肉块往四面八方逃窜。借着妖力的风势, 还真被他“送”走了一部分肉, 远离了杀生丸的视线。
杀生丸当机立断改用长鞭, 横扫全区清除肉块。可追杀无惨这么久他也明白,只要不是一口气消灭这恶鬼,他就会变得越来越狡猾, 越来越难找。
“低劣下作的鬼物!”杀生丸如是道。
又被他逃了。
而恶鬼这次分出的肉块又多又小,要是往流动的水中滚一圈消去味道,那么即使是他再寻起来也颇为麻烦,看来这鬼又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思及此,杀生丸不禁垂眸看向手握的刀柄,挤出一个词:“刀……”
可惜没有趁手耐用的武器,如果他今天拿的刀是铁碎牙,恶鬼在刚刚就化成灰了。
可惜。
他的妖力强悍霸道,不是什么刀都能承受住的。从小到大,他用过的妖刀不少,可用过还没坏的妖刀不多,唯三的三把都是父亲斗牙的刀,其中铁碎牙最深得他的心。
至于别的……即使是同族犬妖的刀,折在他手里的也不少。一两把就算了,五六把之后他就歇了用别人牙刀的心思,只想用自己的獠牙锻刀,他的獠牙比他们的锋利了太多。偏偏刀刀斋不识好歹,直截了当地拒了他,还避着他走。
呵,父亲的家臣真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凡他有一把趁手的刀……
想着想着,杀生丸又想追杀刀刀斋了。他转过身,将无用的刀柄扔给了身后的人类,随即与他错肩而过,连个眼神也懒得给。
凡兵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不强求,而对“借”了别人的刀还用坏了这种事,他连句抱歉也没有。
会感到抱歉就有鬼了。
在杀生丸“朴素”的大妖思维里,眼前的人类很弱,单独对战那只下作的鬼必死无疑。而他用他的刀击退了鬼,虽然用坏了,但实打实救了他。如果这人类不知好歹地向他问责,他绝对会一爪子撕了他。
然而,炼狱寺圆的反应很有趣。
他呆呆地看着刀柄一会儿,摸了摸,嘿,还真是全没了!厉害!这般想着,他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活像只猫头鹰。
眼见大妖要走,他赶紧冲杀生丸的背影打起了招呼,热情非常:“阁下,阁下!您真是太厉害了,实在是太强大了!”
刚露出爪子的杀生丸:……
他脚步一停,微微侧过脸。就见这人类一脸真诚又钦佩地看着他,双眼炯炯有神,像是燃着两团火焰。
炼狱寺圆大笑:“阁下,可以告诉我您的姓名吗?我是炼狱寺圆,是鬼杀队的剑士。”
他很有诚意,先一步告知了自己的名字,又期待地看着他。
杀生丸转过头,语气淡淡:“杀生丸。”
说完抬步就走,他并不怕自己的名字落进人类手里。
毕竟白犬的血脉悠久又特殊,往上追溯再追溯,其源头与大洲的大妖相关,若是源头的大妖依然活着,那祂自然会庇护血脉后裔。既然有强势的祖辈在冥冥之中相护,区区一个真名,人类还动不了白犬。
“我记住了!”炼狱寺圆挥手,“杀生丸大人,有空请来鬼杀队做客,找紫藤树最多的地方就好!能一起杀鬼的都是朋友,到时候我请你吃锄烧!”
以吃会友,是炼狱家的祖传“艺能”。
杀生丸:……
见多了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类,倒是从未见过“自来熟”。能一起杀鬼就是朋友?呵,弱小易死的人类,他杀生丸不需要什么无用的朋友。
不予理会,杀生丸没入深林中。
站在原地的炼狱寺圆挠头,尴尬一笑,对落在肩膀上的鎹鸦说:“我这是被讨厌了吗?”他交朋友的本事可好了,跟谁都能说上几句,这是人生中第一次碰壁欸,稀奇!
“算了,先回去禀报当主有关这次的事吧。”炼狱往回赶,“那只鬼长得跟画上的鬼舞辻无惨很像,不知道是不是?如果是,那他现在一定很虚弱,我们要抓住才行……”
“最近的藤屋在哪儿,我得先补给一把刀!”
他风风火火地跑了。
……
结城,西造院。
半妖长得慢,想长到能拉开弓的身高更是慢。因此,即使犬夜叉有心学射箭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将念头搁一边,练起了做纸人的活计。
治夫:“别小看阴阳师的纸人。”
“注灵之后的纸人相当于‘灵仆’,除了做洒扫、倒茶水、收拾东西之外,它们还能充当阴阳师的耳目。只要在纸人做成之后给它一滴你的血,它就能成为你的眼睛和耳朵,帮你打探消息。”
“前提是被你打听的人不如你强大,否则很有可能受到反噬。”
犬夜叉记住了,并着手开始做纸人。原本他以为这事儿简单,剪个纸人注入灵力它就能抖起来了,谁知做纸人极其考验制作者的灵力控制和灵力输入,输多了纸人会粉碎,输少了纸人会裂开。
第一次在朔夜练,他尝试了六十四次,次次失败;第二次继续练,他尝试了五十次,总算有一次成功。等到第三次,他发现没纸了……
镰仓时期的纸笔价贵,他又被当作贵女教养,能分到手的纸张自然不多。就算省了又省,一做纸人耗材就非常迅速,好不容易攒了一个月量,往往朔夜一刻钟就造没了。
为了纸,犬夜叉只能跟孩子们以物换物。他拿肉干,他们拿纸,私下往来频繁,背地交易无数,没一个月,犬夜叉就跟他们混成了“过命的兄弟姐妹”,还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一大堆贵族和武家的“可怕”消息。
什么宇都宫的池见氏遭到了诅咒,全家死到只剩一个贵女。这贵女也是个狠人,没多久就让本城的一位武家老爷在她那儿留宿。有了孩子后,武家就不得不出力庇护她的氏族。
犬夜叉不懂就问:“她的氏族?那位贵女不嫁过去吗?”
比他年纪大几岁的藤原惠子掩唇一笑,明明还是个孩子,却说出了大人的话:“你还真是不懂——池见氏是贵族,虽然没落了,但在百年前也是宇都宫的大姓,身份不低,而武家只是武家而已。”
“贵族没落到只剩一个贵女,也可以靠‘走婚’留下自己氏族的血脉。而那位武家老爷,不过是走婚时和生子后的工具,武家的地位没有贵族高。要是池见的贵女能生下另一个武家的孩子,她就能得到两个家族的庇护。”
犬夜叉:“啊?那两个男人不会打起来吗?”
惠子:“为什么要打起来?这不是很风雅的事吗?他们被贵女看上了,而且贵女还愿意留下他们的孩子。从此孩子有了贵族血脉,不好吗?”
犬夜叉不懂,但他大受震动!
莫名地,犬夜叉想起了母亲和父亲,以及刹那猛丸的事。
按这说法,只要母亲想,她可以生下他得到父亲的庇护,父亲还不能干涉她去找刹那猛丸,因为这是风雅的事?如果母亲跟刹那猛丸在一起了,那她能得到两个人的庇护,他们还不能打架,因为“妒忌”不风雅?
犬夜叉整块主板都要烧坏了:……
除此之外,他还听了些别的消息。什么黑川好像出现了鬼,死了一群武士;什么本家与源氏就下一代缔结了姻亲契约,藤原家的“荣光”将会延续;什么京都的继国氏惹怒了天皇,全被贬到了风见城,可能要从贵族中除名了……
乱七八糟的一堆信息,犬夜叉注意力一分散,手中的纸人又裂开了。
他叹了声,苦逼地继续。还好勤能补拙,他试了三十五次,终于在下一次成功了。
看着纸人摇摇晃晃地起身,犬夜叉取过一根针在火上烤了烤,一把戳进中指,将一滴血滴在了纸人上。
一瞬间,血液渗透入内,很快消失不见。纸人的颜色没有发生改变,只是比之前更像个人了。它灵活地跳下桌,从明障子的缝隙挤出去,很快消失在庭院中。
犬夜叉赶紧钻进被褥躺下,闭上眼睛,将视觉和听觉“连结”到纸人身上。
很神奇,他的视角变矮了,花草变得很高很高。对周遭的感官只剩下“看”和“听”,没有嗅觉的加持,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摸索试探,耗了许久他才摸出了藤原宅的门,逛上了空荡荡的街。犬夜叉对外界颇为好奇,正想随处走走,可他高估了纸人的重量,当路过一个巷口被疾风吹起,犬夜叉第一次感受到“飞”是什么滋味。
飘飘摇摇,他飞上了天,正俯瞰着半座结城。
视野倒转又恢复,高度愈发拔升,他看到了朔夜的星子和黑幕,看到了结城的灯火和大河,正想看得再远一些……突兀地,视角陡然下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纸人,正在往下拖。
是什么?是——
犬夜叉听见了一个声音,嘶哑难听,正对着纸人说:“血的味道,人血……不,人血中的人血,稀血!”
“是稀血!”
乍然听到熟悉的词汇,犬夜叉浑身紧绷,后背寒毛直竖。这是谁?能一下子点出“稀血”的除了黑死牟这类的鬼,还能有谁?
所以这是鬼?
等等,结城又进了鬼!
“稀血,有灵力的稀血……”恶鬼摩挲着纸人,涎水滴答落下,“要、要带回去给、给那位大人!告诉他,这里有稀血,吃一个能顶一百个的稀血……”
“可是好香啊,好香啊要忍不住了啊啊啊!”伴着一声压抑的嘶鸣,恶鬼囫囵吞下了纸人,发出不满足的叹息。
而另一边,犬夜叉陡然睁开眼,本能地握住了胁差。
好家伙,被他搞到真的了!
那只鬼嘴里说的大人是黑死牟那崽种对吧,他要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