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会同馆本来是兵部所属递送公文和接待人马的机构,现在接到旨意,竟然要他们来接待辽东的求和使,一时大家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按什么规格接待,这是首先要搞明白的一件事。大使将此疑问一层层地提上去,得到的答复是:“按判军来接待。”
所以当后金的使者来到兵部时,大使坐在会同馆唯一的大案前,睥睨着他道:“跪下!”
正使者是个女真人,哪里受得了这个气,就要挽袖子上前打人,旁边的兵丁端起长枪,对准了他。他身边的副使是个汉人,急忙拉住正使道:“不要急,我来和他们讲。”
副使安抚住正使后,上前质问道:“大明自称是礼仪之邦,就是这么对待别国的使者的吗?”
大使轻蔑地看着副使道:“别国?建奴什么时候变成别国了?不过区区一判军尔。你舍弃中华衣冠,自愿变成蛮夷,他日在战场上被我军斩杀后,可有面目去见你列祖列宗?”
副使本来气势汹汹地以为抓住了大明表里不一的本质,可以好好地和大使讲一番大道理了,不想大使根本不按他的套路来,直接针对他的发型。不管他如何想要投靠后金来光耀名楣,但剃发之事是这一时期的汉奸心中永远的痛。大使这一番话说来,他竟然无言以对。
后金正使见副使竟然软了下来,一个耳光劈在他的脸上骂道:“你和他讲什么?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人之言,结果竟然自己哑口无言了,这些明人不见血是不会怕的。”
这时大使使了个眼色,一个兵士一枪刺在正使的腿弯处,然后迅速地抽了出来,正使大叫一声,跪倒在地上,受伤的腿弯处冒出一股股的鲜血。
大使笑道:“你看,我们大明人见血了也不怕,不知道你怕不怕?”
正使大怒骂道:“你们使诈,敢不敢和爷爷我公平一战!”
又一个士兵上前一耳光劈在他脸上,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大使道:“都来求和了,嘴倒是挺硬的哟,辽东战场上公平不公平?废话少说,奴酋有什么条件快点说。”
正使看着冒血的腿弯,大叫道:“张万成,你他妈还不把我的腿包一下,你想要我死吗?你全家都不想活了吗?”
那副使正在犹豫,大使道:“张万成,你可知道奴酋有些什么条件吗?”
张万成点点头,然后上前撕下一片衣襟,将正使的伤口包住,使劲地打了一个结,将他扶了起来。
大使摇了摇头,熄了劝说张万成的心思。他说道:“兀那判军,现在可以说你们的条件了吗?”
正使恨恨地瞪了大使一眼,他倒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说道:“我家大汗愿意让出广宁地方,双方以辽河为界。请大明将四贝勒送回,两家结为永好。”
大使笑道:“就这个条件?没别的了?”
正使道:“让出了广宁之地,辽河以西,这样的条件还不够吗?”大使笑道:“来人,带两位去休息。大明对叛军一直都不大客气,所以请你们不要乱跑,不然出了什么事,可怨不得我们。”
大使去见黄克缵,将后金的条件说了一遍。黄克缵笑道:“建奴打的好算盘,广宁现在本来就不在他们手中,辽河以东我们已经占了大量地盘,难道还能还给他们?笑话,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的,明天朝会我会给陛下禀报的。”
第二天是大朝会,方从哲首先出站起来说道:“陛下,我大明自太祖颁布大诰后,各种律法一直没有过变动。但现在已经与往日形势大有不同,所以臣等以为,应该制定更加详实合理的律法,以便规天下之民,矩天下之事,请陛下圣裁。”
朱由校道:“律法变动之事,关乎天下万民,一定要详思谨考,不可能由内阁直接制定,要听取各地军民士绅之意见,方可以合乎世事,利于天下。不知各位臣工可有好的办法?”
叶向高站起来说道:“陛下,律法改动,乃天下大事,所以要听取天下人之意见,臣以为,可以先行制定草稿,然后由巡按御史于各地征求意见,最后根据意见再修改律法。”
立即有官员站出来道:“陛下,律法乃天子用来治理天下之法,愚民无知,只需遵纪守法即可,又何必征求他们的意见呢?”
又有官员站起来说道:“陛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圣人之言,不可不听呀。”
黄克缵站起来骂道:“游士任,此句话陛下已经有过解释,你竟然敢重新断句,可是以为陛下不敢罚你。”
广西道御史游士任道:“陛下曾经说过,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并不是陛下所说即为正确,臣理解与陛下不同,又何来惹得陛下的惩罚呢?”
叶向高站起来道:“陛下如此说,只是谦词而已。我等为臣,又如何可以对抗君父之说?识得圣人之学,即不为愚民。如今陛下于各地大开学堂,便欲让天下人不再愚昧,天下人都可以对天下事说出自己的看法,既然如此,为何听不得天下人之言。”
游士任先以皇帝曾经说过的话来攻击,相当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而叶向高则是以君臣之别使得游士任处于道德劣势,然后以游士任之话来攻击他,又是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游士任叩头道:“臣妄议君父,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道:“理不辩不明,确实可以有各种不同的理解,但游卿当知,圣人之志,便在于教化天下,那又如何会说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的话呢?”
叶向高道:“所以圣人之意,必然是陛下所说那样,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样才能表现出圣人欲教化天下之意。”
其实上次朱由校在演讲时说了这句话后,大家都已经认可了这种断句方式。游士任其实也是明白的,只不过他们觉得,皇帝权力太大,一定要加以抑制,所以只要皇帝提出的建议,先否定了再说。